初入山脚，鲜少人，山脚处的草被蹂躏几日已经秃噜皮了。
沈知墨为了不让温蕴落后，步伐平平，一直刻意压制着步频等她。
好在山脚道路平坦，温蕴一直紧跟在她身后，这才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稍微加快了点步子。
不一会儿，山脚就寻了个遍，没有一点都没有阿嘤的足迹。
沈知墨决定往深山走去，寻常家禽可能不会走入山中那么深的位置。
但是阿嘤非比寻常。
沈知墨可没见过哪只狐狸一路尾随自己越过半座山来到望仙湖。
只是不知道温蕴跟不跟得上自己了。
沈知墨余光睨了几眼温蕴，温蕴一脸云淡风轻，汗都没出，气都不喘。
真是出乎意料。
现在的大家闺秀都如此这般能干了。
殊不知温蕴足底都未脏，使了个小法，一路飘在沈知墨身后呢。
好在沈知墨这一路上虽然一直留心她，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走路上，完全没发现自己一路走来没有脚印。
温蕴松了一口气，继续飘在沈知墨身后。
温蕴其实心情是不错的，毕竟一路上花花草草都会点头哈腰对着自己叫一声仙长。
但随着沈知墨选的路越发偏僻，温蕴的好心情就消散了。
山路崎岖就算了，飞禽走兽横行，若不是她一路跟着，沈知墨会遇到多少困难？
一路上温蕴一直散发着自己的气息，警告周围的飞禽走兽。
虽然近日进山人多，但鲜少人会像沈知墨这般熟悉山道，走一些小路。
小路上还是藏有不少动物。
更藏有不少半开了智的东西。
沈知墨哪知道一路上自己会遇到危险，她只知道无论自己怎么东拐西绕，温蕴都能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
就连经常进山打猎的她都些气喘了，温蕴却还面不改色。
沈知墨走着走着就快到尽头了，再往前走就是山岗山的第三侧，若非侧格外陡峭，定然能互通往来，不至于两处村子联系之间还要耗上时日。
沈知墨一般很少往这边走的，一是因为过于崎岖陡峭，二是因为这一侧鲜少飞禽。
石头多，禽类就少。
沈知墨纯粹是为了吓唬温蕴，才刻意挑了些难走的路在走。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吓她，主要是寻常路上的脚印被这几日进山的人踩得乱七八糟了，阿嘤虽然喜欢凑热闹，但也是个极为懒惰且爱干净的狐狸，定然不可能在这些泥泞里行走。
沈知墨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这边走的，人少，足印多。
“你一般进山打猎，都是去这么个地方吗？”
温蕴忽然皱眉，望着前方陡峭的岩壁。
凡人最珍贵的东西不是性命吗，为什么沈知墨命都不要了，就要来这种地方打猎。
好矛盾啊。
以命换钱，钱才最珍贵？
听到温蕴的质疑，她随口道：“是啊，这里人少，东西多。”
温蕴闻言，眉头锁得更甚。
她倒是要看看这陡峭悬崖有什么稀罕物值得沈知墨这般铤而走险。
沈知墨是无意走到这儿，虽然她很想甩开温蕴，但终归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前方路不好走，温姑娘快快回去吧。你只要顺着这条小路，就可以回到大道上了。”
经过一路观察，沈知墨确定温蕴不似欧阳霜，简单的寻路，定然不会出错的。
“不要。我要跟着你。”
“？”
沈知墨一愣，“前方危险，不适合你行走。”
“难道就适合你行走了吗？你平常打猎都是走这么危险的路？”
以前做狐狸看家的时候，温蕴就对沈知墨进山打猎颇有微词。
这一次温蕴以凡人之躯，结结实实地陪着沈知墨飘了一趟，更是对沈知墨进山打猎一事意见极大。
沈知墨闻言一愣，她以为温蕴是怕了，是累了。
万万没想到，温蕴是在担心自己。
一时之间哑口，为自己故意刁难温蕴而感到羞愧。
沈知墨抿了抿唇，垂下眼眸，藏起自己那份恶劣的心思，小声道：“不常走，就偶尔走。”
沈知墨挽尊。
“偶尔是多久一次？”温蕴刨根问底。
“……就，嗯，就，大概……”沈知墨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忽然看到了一串小小的足迹，脚印很轻，很浅。
长长一串。
不是一只狐狸的足迹。
看脚印，约有五只以上。
沈知墨忽然明白了什么，眼里冒出精光。
语气都松弛轻快了许多，道：“温姑娘，你且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应当是阿嘤遇到了她族群的人，这才抛下自己离开了。
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沈知墨忽然觉得自己不是被阿嘤抛弃了，而只是短暂的分别，现在她快要寻到阿嘤了。
温蕴早就注意到了这串脚印，那么大的狐狸味，怎么可能闻不到。
“哼！”
温蕴不满地哼出声，暗示周围躲着的狐狸，谁敢跑出来冒领自己的身份，她半夜就追杀过来。
沈知墨听到那重重一声哼，以为温蕴是生气了。
尴尬地回头，解释道：“前方路况不好，不利于你走动。”
这回说的是实话。
沈知墨看到温蕴的鞋子，跟着自己那么久，没有沾多少灰土，应当是走路时极小心又爱干净。
难为她一路跟着自己步伐，一点都没掉队了。
沈知墨又一闪愧色，抿了抿唇，声音不复之前那般冰冷，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温姑娘？”
温蕴一天了，终于听到沈知墨稍微对自己好声好气些，顿时心花怒放，点了点头，临了叮嘱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像是应景，树梢上的鸟儿扑腾展翅，被温蕴的话吓跑了。
沈知墨听到鸟叫，配以温蕴一脸害怕的样子，心下一柔，安慰道：“好，我速去速回。”
沈知墨快步寻着狐狸脚印追去，温蕴凝视着她的背影，肆无忌惮地放出自己的气息，仙气腾腾升起，沿着沈知墨寻去的方向飘去，在她身旁竖起两道屏障，不让猛禽靠近。
沈知墨一路寻着脚印，原先整齐划一的脚印忽然四散，好像遇到了什么被迫分散开了一般。
凌乱毫无章法的脚印有的断在树前，有的消失在草灌下，还有的直接消失在洞穴中。
别无他法，只好挨个翻找。
沈知墨身手灵活，几下就攀上树，可惜树上连根狐狸毛都没有。
她失落地下来，踩到了枯枝发出吱嘎的声响混杂着一声细微的叫唤，可惜声音太小与树枝断裂的声音融为了一体。
沈知墨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急切地走到另一棵树。
她答应温蕴速去速回。
每走一棵树，沈知墨便会一边唤着阿嘤的名字一边上上下下，静谧的林中只有她喘息声。
又一落地，沈知墨踩到了枯枝，枯枝较粗，一脚未踩断，反而硌得生疼。
沈知墨原地坐下，稍作调整，无聊间捡起枯枝朝远处一丢，一道身影从草灌一跃而起，衔住了枯枝，快速冲回了草灌。
“？”
“叽叽叽？”
窸窸窣窣的响声从草灌传出，像极了尾巴扫地的声音。
沈知墨眉开眼笑，顿时站了起身，兴奋地掀开草灌。
光线暗淡的草灌下藏有一叼着枯枝的狐狸，兴奋激动的尾巴扑腾的甩着。
可沈知墨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不是阿嘤。
这是一只狐狸崽子。
很小一只，四肢短短。
不知道是在泥地里滚太久的缘故还是本身毛色就是如此土黄，浑身的绒毛被水渍沾湿拧成一根根小刺，像个长了两颗圆圆的眼睛的榴莲。
“叽！”
奶狐没想到自己的草灌会被人扒开，立马吓得咬紧了枯枝，枯枝一下子蹦断在它口中。
奶狐更是惊慌地张开嘴吐掉枯枝，四肢朝外，蓄势待发地后退了几步，被吓到想逃走。
“……”
沈知墨看清是奶狐后便没了兴趣，松开扒拉草灌的手，转身离开。
可奶狐却追了出来，跟在她屁股后面，嗅着沈知墨身上的味道。
它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狐狸味！
狐族崇尚强者，但向来懒散惯了，族中大多为地仙，也就是妖，地仙味道与寻常狐狸无异。
可若是天上的仙官，那味道可不一样了。
狐狸味道清淡，带着一股清甜，很是好闻。
小奶狐自出身以来闻到的都是汗淋淋的狐狸味，哪闻过这么清新淡雅的香气，立马眼睛放光忍不住凑近了又闻了几下。
腿太短，追不上沈知墨，它便一口咬住了沈知墨的裤腿。
裤腿上的香味更甚，它激动地磨了磨牙，试图将裤腿上的香气吞如腹中。
“……”
轮到沈知墨后退了。
小奶狐太脏了。
若不是当时瞧着阿嘤皮毛好，她也不会动了将阿嘤捡回去养好卖的念头。
面前的幼崽许是出生不久，还未清洗，浑身都带着一股天然的味道。
狐狸臭味。
味道很大，若不是先前草灌中树叶的清香和泥土的味道将其掩盖，许是一早就被她找到了。
这般重的味道，她从来没在阿嘤身上闻到过。
阿嘤是个爱干净的小狐狸。
“……”
沈知墨挥手试图驱赶小狐狸，可小狐狸绕着圈闻她。
她今日本就不是为了打猎而来，更不可能对山中幼崽下手。
她们猎户靠天吃天，但也很讲规矩，幼物不可碰。
小奶狐将沈知墨错认成了同类，瞧着沈知墨伸出了手，以为她是要与自己玩耍，立马欣喜若狂地凑了上去，张口咬住了沈知墨的指尖。
沈知墨没想到刚出生的奶狐胆子那么大，以往自己挥手驱赶，小型一点的野兽都会躲开了，怎么会有小奶狐这般大胆的举动，直接咬住了自己。
虽说是咬住，但力气不大，却也不小，小奶狐克制不住力道，沈知墨又不像其他狐狸那般有皮毛护体，一下子就将她指尖咬破了。
陌生又熟悉的血腥味。
倒也还好，小奶狐咬破的伤口就好似被树枝划破的血痕一样，不深，血也没流多少。
就渗出了些小血珠。
沈知墨轻轻抽动手，小奶狐警觉地看向她，舌头一舔，又是含住。
俨然一副不肯松口的样子。
沈知墨叹气，现在的狐狸都是这样爱霸道的吗？
沈知墨其实很想挠一挠小奶狐的头，一般她这么做的时候阿嘤都会非常乖顺的松嘴。
可是面前的奶狐不是阿嘤，脏兮兮的，让她无从下手。
正当沈知墨纠结时，就听到一声呵斥。
“你这家伙！”
温蕴见沈知墨久久不回，担心之下就追了过来，还没靠近就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
一眼就看到小奶狐叼着沈知墨的手指，又含又吸，还在咬！
温蕴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未开智的小奶狐。
成年的狐狸大多数闻到她的味道以及收到她的警告就不敢靠近沈知墨了，可小奶狐还听不懂狐狸的语言，做事全凭天性。
新生儿本就是受上天眷顾才得以降生，故此温蕴以仙力设下的屏障对小奶狐一点作用都没有。
“松口！”
温蕴不敢当着沈知墨面使用仙术，只好抄起沈知墨背篓中的东西朝小奶狐拍去。
她也不敢用力，谁知道往上摸几代是不是自己远方表亲呢。
她就纯粹是吓唬一下奶狐。
谁知道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知墨。
“不可！”沈知墨倏然转身伸手握住温蕴的手。
奶狐受惊嘴巴陡然咬紧，尖锐的牙齿嵌进了手上的皮肤，一拽拉，奶狐口中的血腥味更浓郁了。
“嘶……”
沈知墨制止住了温蕴，吃疼地转回头看向奶狐。
她不敢用力，怕狐狸的牙齿再一次撕开自己的伤口。
温蕴气得怒目圆瞪，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的仙力，化成了狐狸脸龇牙咧嘴地朝奶狐低吼了一声。
沈知墨听到低沉的狐狸声立马张望了一下四周，既然是奶狐，定然还有狐群。
现下自己手上了，身旁又跟着个温蕴。
若真被狐群逮住了，免不了一场恶战。
奶狐被狐狸脸温蕴吓到了，赶忙松开了嘴，嘤嘤呜呜地跑开。
“你手怎么样？”
温蕴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心疼不已，就说沈知墨进山太危险了。
老老实实拿着自己的金子不就好了，还成日打什么猎。
“无……”无碍。
沈知墨本想这么说的，谁曾想到一回头对上了一张狐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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