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树影婆娑。
碎银般的光落在周既明脸上,苏棠望着那温柔的光晕,忽然一阵恍惚。似曾相识的场景从脑海中翻涌而出,她眼底倏地泛起一层水光。虽然清楚这副肉身已灵魂易主,但她却有种想扑入他怀中的冲动。
她太想念那个少年了,哪怕眼前只是一个空洞的躯壳,她也想再次感受他的温度。
黑暗中,她狠狠地掐了掐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迅速恢复清醒。她语气里带着寒意:“我来这找个朋友。”
刚刚会议室里那么多人,周既明应该没有发现她。她胡诌了个理由,转身准备离开。
周既明从身后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里满是质问:“你找朋友?那你干嘛在签到表上写我的名字,所以你找的朋友是我吗?”
苏棠心跳漏了一拍,啊,忘了这茬事了。她开始装傻充愣:“什么签到表?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认得你的字迹。”他冷冷地答道。
苏棠长吁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她转过身来,将周既明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虽然自己拙劣的借口被识破,但她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有些生气。
就算她未经允许在签到表上写了他的名字,又如何呢?根本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何必揪着她不放?
她想速战速决,于是脸上挤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是,是我未经允许用了你的名字,我向你道歉。我今晚是一时兴起来旁听计算机的专业介绍会,没有别的意图。”她顿了顿,冷冷地扫了一眼对方,不耐烦地拉长了语调:“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苏棠,对不起。”对方的表情阴霾,语气里满是哀伤。
鳄鱼的眼泪,苏棠嗤笑一声。原以为对此人已心如止水,但此刻的愤懑却如岩浆喷涌:“你是指哪一件?是移情别恋还是......”控诉到最后声音发颤,呼吸停滞,后面的话全部都被堵在喉咙里。
“我没有移情别恋,我只是答应了......”
“够了。”她冷漠地打断了他。虽然她清楚,他重生时并不知晓他们先前的恋情,对程望舒的讨好算不上移情别恋,可她必须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作为推开他的理由,“原本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后面的事足以让我看清,你是一个冷血的人。原谅我并不太能接受和一个冷血的人做朋友。”
虽然伤人,但这确实是她的心声。
说完狠话,她没有给对方辩驳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走出几步,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从眼眶溢出滑落,她没有抬手擦拭而是继续大步向前。
高中毕业时,她也对他说过一番相似的话。
那时刚收到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想和周既明再有交集,但想到之前张建国许诺要给他们办升学宴。为了维系和外公的那份情谊,她准备和他做回朋友。她特意挑了外公平时在家的时间上门,敲门半天却无人应答。邻居阿姨闻声出来,抱憾地告诉她,老人在前一阵时间走了。
她发了疯似的打电话给周既明问询,却只得到电话那头冷漠一句:“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他看过他们往日的聊天记录。他分明知道,她与外公、与他曾有过怎样深的羁绊,但他却用一句轻飘飘的“没必要”斩断了一切。
她对电话那头一通怒骂,难听的话伴着泪水倾泻而出,其中就包含“冷血”二字。
他不是那个温暖少年,是从另一个时空追来的冷血怪物!
苏棠小跑了起来,摆动的手顺势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去。
*
“怎么样,见到了吗?”
裤袋里的手机倏地抖动了一下,周既明拿出一看,是程望舒的信息。
他苦笑一声,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打下一个“没”,发送出去。
重活这一世,万万没想到,三人间的纠葛竟仍循着前世的轨迹,只是各自扮演的角色发生了改变。
上一世,苏棠作为他的僚机帮他“追”程望舒。这一世,程望舒误打误撞成为他的助攻,帮他和苏棠“破镜重圆”。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他给程望舒辅导功课,程望舒则将他错过的那段与苏棠的往事补齐——在他的旁敲侧击下。
刚和程望舒同桌时,他有些奇怪,苏棠和程望舒不像前世高中时期那般“如胶似漆”。再三追问下才知,两人因为程望舒母亲的干涉生了嫌隙。
他深知苏棠有多在乎这位朋友,前世因为自己的错误决策导致她们决裂,这一世决心弥补。于是他在程望舒面前说了许多苏棠在乎她的话,程望舒几经动容,坦言自己因嫉妒苏棠太过优秀而自卑远离。
骄傲少女的内核竟然有着自卑的成色,他终于明白上一世为什么会“误判”程望舒了。
退出和程望舒的聊天界面,他给苏棠发了条信息: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跟在他发出的文字后边。
指尖向上划动,数不清的告白、忏悔,以及无数如影随形的红色感叹号。
手机屏幕瞬间熄灭,他抬头望了望那轮不太圆满的月亮。
目光灼灼。
人流散去,计算机学院大楼灯光熄灭。
他朝附近的社团活动大楼走去。
独游社活动室门前,他没有叩门,径直拧开了门的把手,却在门被推开一半时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里面的人正在争执。
“你之前不是说要招一些能干活的吗?她一个读工商管理的,和做游戏八竿子打不着,你指望她能给你贡献什么?”沈默那别具一格的沙哑女声传出门来,语气里透露着不满和质疑。
“这个学妹玩过很多游戏,对游戏的热情相当高。而且她说了,只要有必要,该学的东西她都不会落下。”刘大强一口东北话,嗓门大得像在骂人,但语气里却带着少见的耐心。
“她想做策划?行啊,但问题是,我们接的外包活儿,策划案是甲方爸爸给的,用不着她。又或者是刘大强,你已经搞来启动资金,准备做自己的项目了?”沈默说话向来直接,一语中的,毫不委婉。
空气陷入了沉默,周既明推门而入。
正站着对峙的两人闻声转头。
刘大强迅速从满脸沮丧转变为警惕,他对周既明的到来好似不是特别欢迎:“学弟,怎么有空来我这呀?”
周既明微笑颔首:“学长,我是为上次的合作提议而来。刚刚貌似听你们在争执新社员的去留问题,沈学姐说的其实不无道理,一个外包团队确实不那么需要策划。但如果你们与我合作,就不用再考虑这些问题了。不管是策划、程序还是美工,在我那都能大展拳脚。”
高考结束后,他便开始布局这一世的宏图大业。
借着高考市状元所获得的奖金以及这两年炒币炒股所获得的资金,他成立了一家小型游戏公司。目前,公司仍在产品研发的初创阶段。
尽管前世做的是通讯相关的工作,他却一直敏锐关注着游戏赛道,深知哪些项目将爆火。如今,他成立公司就是为了要抢占先机,在那些杰作问世之前提前复制,大捞一笔。
公司不缺项目,目前最缺的是时间以及高质量的廉价劳动力。独游社这个社团他前世大学时期就有所耳闻,雷厉风行的社长刘大强和执行力极高的副社长沈默最终创业失败,白白为游戏行业输出一大波高质量人才。
在公司成立之初,他便向刘大强抛出橄榄枝,由对方为他公司输送社团骨干,他则提供丰厚报酬作为培训费用。
但刘大强这人好高骛远,始终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将社团变为独立工作室,摆脱对学校的依赖,所以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周既明此番前来,是想开出更丰厚的条件,诱使他们屈服。
但条件开没开出,刘大强就开始下逐客令:“学弟,你回吧,马上要熄灯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周既明“迎”出门外。直至两人分站门内外两侧,他又语气坚定地解释道:“你的合作提议我不可能接受,说是合作,实则是拿我当培训师。这事我不干,我当初组建社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自立门户,你这种合作模式完全就是挖我未来的墙角,我不可能这么傻。”
周既明怔了怔。都说东北人坦率,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原本计划,以游戏上线后的分成作为筹码,换取合作。但听对方语气,分明铁了心要做自己的游戏,对金钱分成兴趣寥寥,这提议恐怕是要腹死胎中。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其他能吸引对方的新合作方案,只得微微颔首:“那我下次再来拜访。”随即转身离开了活动室。
走出社团活动大楼,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心中计算了一下。
距离那人的出狱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在那之前,他要赚到足够多的钱。唯有如此,才能筑起足够坚固的防线,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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