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追回苏棠这件事,是在临近高考前十天时,程望舒主动向周既明提出的。
那一阵,周既明因为外公的突然离世,整个人颓唐到了极点。他罕见地向她寻求建议,问分手了是否该将外公离世的消失告知苏棠。毕竟苏棠与他外公感情深厚,可当时高考在即,他又怕影响她的情绪。
她当时建议他告诉苏棠,因为苏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如果他刻意隐瞒,事后苏棠一定会相当生气。
考虑到周既明已经被苏棠拉黑,她将自己的手机借给了他,让他用她的微信给苏棠发消息,约对方出来谈话。
两人的聊天记录没有被周既明删除,她翻看时发现,周既明约了苏棠在学校后山见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提前去到后山,躲在一棵足以遮挡视线的大树后,想看看两人的会面情况。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苏棠的语气有些冷淡,好像想快速的结束这场会面。
“苏棠......”周既明声音发颤地唤了一声,随后好似哽咽地停顿下来。半晌,他才问出一个和正题毫不相干的问题:“快高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程望舒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的......”
尽管她知道周既明一直担心将噩耗告诉苏棠会影响苏棠高考,但目前他俩的关系其实容不得他多讲半句废话,还不如开门见山地说清楚事情再安抚对方。
“一般般,你不是说有事情和我说吗?什么事?”
苏棠再次将谈话拉回正轨,语气比起先前,除了冷淡还多了几分不耐烦。
程望舒在一旁听得干着急,恨不得冲出去替周既明把话挑明,但理智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将她按在原地。
“我家里......”周既明声音迟疑而低沉,吐出三个字后又陷入沉默。
她背对着大树咬牙切齿地用口型说着:“说啊,你说啊。”
结果沉默半晌,等来的只有苏棠不耐烦的结束语:“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偷偷从树干背后探出半只眼睛,看现场是什么情况。
却看见周既明猛地上前,伸手从身后将苏棠抱住,好似低声说了句:“别走。”
她惊讶地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下一秒,只见苏棠挣开周既明的束缚,仓皇离去,只剩周既明一人在原地喃喃自语:“不是说,就算全世界都离我而去,你也会在我身边吗......”
那个落寞的背影,程望舒至今都还记得。
出于对恩师的回报,也出于对强者跌入低谷的同情,她第二天就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承诺高考后必帮他追回苏棠,前提是他必须振作,先通过高考这一关。
高考后,她履行约定,做了好些事情想促成两人的复合。但无奈周既明这人,在感情方面变得异常迟钝,又总是瞻前顾后,作战实施差不多两年,依旧毫无进展。
于是,前不久,她先斩后奏地向苏棠宣告要追求周既明,本想以此激起苏棠的占有欲,好让她浪子回头,谁知狠话刚放出去 ,计划才和周既明同步,就被他强行叫停。强行叫停小半年后,又突然叫她跳过中间所有戏份直接上演假意告白的大结局。
这样搞,根本骗不了人好吗?
她已经准备好了说辞,预备着待会演戏被识破时,以旁观者的视角替周既明向苏棠说情。
晃神间,她已来到周既明上午所说的茶室。推开门,里侧靠窗的位置上,周既明好似已经等候多时。
......
苏棠纠结了一个中午,当一点五十分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如同听到警报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个手机铃声是为下午第一节课设置,此时室友们已经收拾完毕,拿着课本准备去教学楼。
朱雯雯走到她旁边问道:“下午要帮你请假吗?”
苏棠飞快地穿上被甩在一旁的帆布鞋,朝朱雯雯丢下一句:“帮我请假。”随即,一溜烟儿地跑出宿舍。
她一路狂奔,朝着记忆中的那个茶室跑去。
周既明在短信里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地址,大概是想试探她是否拥有前世的记忆,从而验证她重生的秘密。
她这一前去,就相当于主动踩进对方设置好的陷阱。
但她不能不去,为了探寻真相,也为了和程望舒的友情,她不能不去。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拦住程望舒,当着她的面与周既明划清界限,绝不能再重蹈前世老死不相往来的覆辙。
来到茶室门口,透过门前的玻璃窗,苏棠看见那两人坐在最里侧的靠窗位置。
她正犹豫着进去会不会被发现,身旁一对情侣看了她一眼,顺手推开了门。她顺势跟在两人身后,借着他们身体的遮挡,悄悄走到周既明和程望舒附近,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周既明那熟悉的声音从苏棠背后传来。
同时,茶室里的服务员也来到苏棠跟前,礼貌地向她问道是否要点单。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抬手挡在额前,压低声音对服务员说:“随便上点什么。”
服务员见状,瞥了一眼苏棠身后正在交谈的两人,像是意会到什么,给苏棠比了个无声的OK手势,随即转身离开。
苏棠舒了一口气,听身后的谈话还在继续,心想幸好没有被发现。
程望舒先是扯东扯西聊了双方最近的境况,最后才切入正题:“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我有机会吗?”
一阵沉默,接着是陶瓷杯放回玻璃桌面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
周既明淡淡地回应:“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把我当朋友,会这样尽心尽力地帮我补习吗?”
“帮你是我欠你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只是我接近苏棠的借口。”
程望舒一怔,周既明此刻的对白和他事先说好的截然不同——他原先明明说的是,念在她是苏棠的闺蜜才出手相助。
他现在这句台词,多少让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先前和现在,他们不就只有高三才有交集吗?而且,他什么时候欠她了?
“什么意思?”她有些疑惑地向周既明望去。
周既明望着眼前这张与前世如出一辙、写满茫然的脸,决定按前世的剧本重演一遍,好让正在偷听的苏棠知悉事情的全貌。
他朝右前方瞥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
“我先前对你表现的所有的好感,都是在演戏,因为苏棠是你的闺蜜,我借着要追你的由头让她成为我的助攻。一切都只是为了接近她。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样的富家女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所以利用你的时候没有考虑周详,对不起。”
程望舒目瞪口呆,好像在说“现在是演哪一出”。
周既明敲了敲玻璃桌面,示意程望舒演完最后一幕。
程望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站起时故意将身后的椅子猛然推开,让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尽管觉得周既明安排的这出戏剧漏洞百出、毫无逻辑,但他说演完这出,就再也不用她帮忙了,她也不必顾虑任何后续的麻烦。
于是,按照他们事先排练那般,她缓缓抬起手臂,闭上眼,屏住呼吸,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周既明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里炸开。
震得茶室里的人纷纷向他们注目。
苏棠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站起,转身走向身后的两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镇定的周既明,转身想去安抚程望舒,却发现程望舒一脸震惊,神情中写满了惊慌失措。
感受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朝他们汇聚,苏棠抓起程望舒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离。
她拉着程望舒快步离开茶室,一路小跑到附近的街区公园,找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
程望舒正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苏棠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等程望舒冷静下来,她便要和她说明自己与周既明已无瓜葛,希望她不要因为周既明的言论影响两人的友情。
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苏棠并未如想象般感到豁然开朗。相反,心头的巨石仿佛变得更重,更多新的疑问随之浮现。
前世的周既明,假装追求程望舒,只是为了接近她?可这是为什么?她家庭普通,从不与人结怨,和他家更是毫无交集,他费尽心思接近,究竟图什么?
她陷入沉思,目光不自觉地涣散起来,神情呆滞地放空了。
直到,身旁的程望舒轻声地唤了一声:“苏棠......”她才回过神来。
她正欲开口,想把准备好的说辞全盘说出,却被程望舒打断。
“苏棠,你不会生气吧?”
“嗯?”苏棠不明所以。
程望舒脸上浮起一些尴尬:“刚刚那出戏,很假吧。”
苏棠蹙起眉毛,没有说话,怔怔地望着对方。
“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没办法,谁让周既明高三给我帮了大忙,为了报答他,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帮他。”
“帮他什么?”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程望舒一脸理所当然:“帮他什么?当然是帮他挽回你啊,你难道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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