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你这病,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
“扑通~”
一坨雪从枝头上融化落了下来,北京入冬后下了第一场初雪,也是近几年最冷的一年,呼啸的风带着冬季特有的寒冷,行人纷纷裹紧了衣服,低着头快速的通行。
初雪的到来,也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宁静。人们总说下了雪的北京才是真正的京城,可宋居安却觉得下了雪的北京更加冰冷不近人情。
车辆行驶在道路上,车轮碾过在积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车辙。
行人路过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首都人民医院内。
大片的雪花落在树木上,将枝头装扮成白色的花朵,偶尔一阵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曳,洒落一片片雪花。
地面上的雪花被来往的人们踏过,部分融化的雪水合着泥土,看起来泥泞不已。
门诊大楼前,一座时钟雕塑伫立在雪中,钟表的指针仿佛被雪花凝固,静止在那一刻。
宋居安裹着蓝色格子的英伦风围巾,静静的站在树下,略显苍白的脸上,黑眼圈挂在眼睛上,了无生气的盯着树上的麻雀。
“叽叽……”
麻雀两两相聚在一起,在积雪的树枝上相互依偎着。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向着远处的门诊处走了过去。
门诊处的人来来往往,人很多,宋居安来到前台处挂了号,领取了昨日拍好的CT影片。
医院的走廊里,人人都是一脸冷漠的模样,时不时的从不知何处的地方传来两三声抽泣的声音。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报告上标注的阴影,考虑病变的可能。
周围的声音糟囋不堪,宋居安手指处微微攥紧后再次松开,如同垂死挣扎前的回光返照。
他仰头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想要放空自己,走廊处的椅子上坐满了形色各异的人。
“请071号,宋*安,到三号诊室就诊。”
宋居安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笨拙的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陆子昕第一次见到宋居安,此时的他是刚调至首都医科大学的主治医师。
也是整个肿瘤科,院内最年轻的主治医师,所有人都觉得陆子昕本来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
可他却不愿去更加安逸的科室,而是去了最苦最累的肿瘤科。
大部分医生都觉的肿瘤科是最累的科室,也是最死气沉沉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将死之人,就连走廊里的护士站都布满了死气沉沉的气压。
陆子昕穿着白大褂,神色一脸不苟的用手指噼里啪啦的在电脑前登记着信息。
诊室里的空调暖风发出细微嗡鸣,陆子昕抬头时正撞见一片雪花粘在患者睫毛上。
这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像从水墨画里裁下来的剪影,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青灰,唯有被雪水濡湿的睫毛黑得惊心。
"肺部CT显示右中叶有2cm结节,边缘毛刺状。"陆子昕将胶片插上观片灯,乳白色光影里那团阴影宛如鸡蛋大小,病理报告显示异性细胞增生,需要再做穿刺活检。"
"直接说结论吧。"宋居安的声音像雪落在墓碑上。他始终盯着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仿佛CT片上狰狞的阴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涂鸦。
“不好说……”
陆子昕摘下了金丝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五岁:"您看过《守望者》吗?有个理论说濒死之人会突然对某些细节异常执着..."白大褂袖口掠过桌面,露出半截银色腕表,"比如您进来到现在,看了十七次那盆绿萝。"
诊室突然陷入寂静。
走廊传来推车碾过地砖的声响,金属器械在托盘里叮当作响。
宋居安终于转过脸来,漆黑的瞳孔里映着观片灯冷白的光:"医生都爱给将死之人做心理侧写?"
"肿瘤科医生要学会在病历里读故事。"
陆子昕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如手术刀,"你进门时大衣右口袋有药盒轮廓。
看你的黑眼圈程度和若有若无的气味,大概长期服用帕罗西汀说明有严重睡眠障碍,但真正有趣的是..."他忽然倾身向前,消毒水气息拂过患者苍白的耳廓,"
你听到'癌症'这个词时,喉结动了三次,你在紧张吗。"
宋居安猛地攥住座椅扶手。暖气出风口飘来一缕消毒棉的味道,混合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纷纷扬扬的雪片扑在玻璃上,像无数振翅的白蛾。
"明天上午十点,穿刺活检。"陆子昕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如冰裂,"顺便说一下,那盆绿萝是我从化疗病房捡来的。"他忽然勾起嘴角,冷峻的侧脸线条蓦地柔和下来,"它主人上个月去世时,茎蔓才到窗台一半。"
宋居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蔫黄的藤蔓早已悄悄爬过半个窗棂,最末端的嫩芽正在暖气中舒展成心形。诊室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寒风,候诊区的哭泣声乘虚而入,又被厚重的门板隔绝成模糊的呜咽。
"陆医生,"护士探头进来,"3床病人..."
"知道了。"陆子昕起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病历车,叮咚一声轻响。他走到门边又回头,逆光的身影在地板上拖出细长的影子:"其实雪落在皮肤上会呈现十二面体结晶,要看看吗?"
宋居安怔忡间,那人已经消失在走廊转角。他下意识抚上心口,隔着毛衣摸到听诊器残留的凉意。方才检查时金属听头在皮肤停留太久,此刻竟隐隐发烫,仿佛有簇幽蓝火苗从那个圆形印记里钻进来,顺着血管烧进早已冰封的胸腔。
医院大门处,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恍惚之间觉的这个世界仿佛与自己无关。
他伸手拦停了一辆的士,“万城华府,谢谢”
说完这话,宋居安就倚在车窗处看着窗外,车内开了暖气,汽油味夹杂着车载香薰的味道,让他觉得胃里翻滚着。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他站在路旁,张大嘴巴深吸了几口气才觉的又活了过来。
他摩挲了很久才找到钥匙,屋内并未亮灯,蒋其明还没回来。
宋居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瘫软在沙发上,他扬起脸看向窗台处的多肉植物,因为浇了太多水的缘故,枝叶饱满的呈现出了**状。
他眼神迷惘着看着窗外,今天是他们的七周年纪念日,宋居安和蒋其明是七年前在一起的,恋爱至今,仿佛已经没有当初的热血和甜蜜,剩下的也只不过是牵连着在一起的名头,如同亲人一般的感情。
“曾经,他也相信海枯石烂,也曾畅想过长长久久,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好像都变了,也好像都没变……”
"叮咚——"
门口的门铃陡然响起,他内心闪过一丝窃喜。
宋居安连忙起身跑了过去,门后,小季拿着一束鲜花递了进来。
“小季,老蒋呢”
“宋哥,蒋总在忙,走之前特意交代的,让我把花送过来。”
“好,谢谢。”
宋居安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束精心包装的白色满天星。这是他特意为今天准备的,花语是"纯洁的爱"。窗外的雨丝斜斜地飘着,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蒋其明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已经四点十五分了。宋居安低头看了看腕表,表盘上的指针仿佛在嘲笑他的执着。
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蒋其明龙飞凤舞的字迹:"抱歉,临时有事。"
"他...现在在哪?"宋居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助理低下头:"蒋总在开会。"
宋居安攥紧了卡片。开会?他太了解蒋其明了,每次说谎的时候,他的字都会写得特别潦草。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蒋其明的声音有些沙哑,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娇媚的轻笑。
宋居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笑声他太熟悉了,是蒋其明的前女友黎悦。他们分手时,蒋其明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彻底断了联系。
"你在哪?"宋居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公司,在开会。"蒋其明的呼吸有些急促,"晚点打给你。"
电话被挂断了。
宋居安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起几年前的今天,蒋其明在雨中向他告白的样子。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蒋其明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楼下,说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
"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一条推送。是黎悦的微博,配图是一张酒店房间的照片,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照片一角,隐约能看见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那是他送给蒋其明的生日礼物。
宋居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柜子上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爱情。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宋居安想起蒋其明曾经说过,最喜欢下雨天和他窝在家里看电影。那时候的蒋其明,会温柔地替他擦干头发,会在他睡着时轻轻关掉电视。
手机又响了,是蒋其明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回去了,公司有事。"
宋居安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衣柜里还挂着蒋其明的衬衫,浴室里还放着他们的情侣牙刷,茶几上还摆着他们一起挑选的马克杯。
每收拾一样东西,心就疼一下。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痛。
收拾到最后,宋居安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戒指。戒指内圈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还有今天的日期。
原来蒋其明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们分手吧”
发送完,宋居安将手机卡取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街角的咖啡店里传来一首老歌:"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
宋居安转身走进雨幕,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蒋其明就赶回了家。当蒋其明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对戒指时,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有些错过,一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就像那天的雨,下过了,就再也回不到天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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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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