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归学校生活的第二天，郑斯意本性毕露。
日上三竿，他被阳光晒醒了。
“早——！”
郑斯意弹射坐起。
起床第一件事：目光即刻对其余的三个床位进行扫视。
确认弟兄们还在梦乡甜睡，他放下心来，欣慰地笑了笑。
真好。
他利落地爬下床洗漱，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整理衣冠后，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不忘贴心地拉上窗帘。
“叔！吃没？”
郑斯意跳下台阶，先发制人打断了舍管还没出口的问话。
张叔看到他，翘起脚嗤笑一声，合上登记本挥了挥手，“吃了吃了。”
“上课去了，回见。”郑斯意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
脚步轻快地离开，郑斯意悠哉悠哉地开始漫步校园之旅，唯恐不被发现似的围着建筑物转来转去。
他是美术特长生，而特长生众所周知约等于自由身，毕竟不是每个老师都能准确掌握他们的训练时间。
手机在手中抛来抛去，他看看天看看地，赏赏花赏赏草，又转过几条小径，忽然听到不远处亭子里飘来的微弱争吵声。
“我错了行了吧。”一个人抱起手，看起来很不爽。
“我需要一个解释。”另一个人抓住他的肩，看起来更不爽。
“黎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反抗起来。
“那是怎样？”抓着他的手转而抓住了他的头发。
不是，男人也扯头花？
郑斯意叼着牛奶，津津有味地看的兴起，塑料袋被咬得吱吱响。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被束缚的人态度非常消极。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郑斯意十分好学地在心里默默跟唱。
“…贺少群！”另一个人响响地破防了。
贺少群！
郑斯意开始龇牙咧嘴。
“你吼我！？”
你……嗓门真大。
郑斯意随着这声有些尖利的吼声缩了缩头。
好俗套的苦情戏。
好看，爱看。
他随手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在被故事主角发现之前迅速遁走。
他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带走——
【Jessy：（图片）天啊你看】
一个八卦。
【裙带菜：？】
【裙带菜：……】
【裙带菜：一会见。】
怎么办，一不小心发对了。
郑斯意愉悦地轻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溜达。
大概是什么NPC属性爆发，没走几步就触发随机事件，又让郑斯意撞见了一对人的谈话。
男生背着他站在廊下，女生姿态放松地靠在墙上。
不认识。
郑斯意撇过头正要离开，又戏剧性地因为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
“你不考虑一下吗？”
是陈期。
女生迟疑几秒，笑了一声，“没办法，学习最重要嘛。”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
应该唱歌挺好听的，郑斯意莫名这样想。
“抱歉，我没想太多。”陈期似乎也笑了，嗓音有些含糊。
女生闻言摇了摇头，她走近几步，侧耳说着什么，只是郑斯意彻底听不见了。
算了。
他转身要走，蓦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好疼。
郑斯意抬起头就想骂人。
却见神色冷峻的贺少群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抵住他的头，头上竖满黑线一般阴沉。
是生气的裙带菜一条啊。
“……”郑斯意迅速扬起笑，握住他的手大幅度地上下摇，“哎呀呀，好久不见。”
贺少群挣开手，扯了扯嘴角，“在看什么？”
“小情侣谈恋爱。”郑斯意摆头示意了一下，在贺少群看清之前先一步揽过他的脖子往外走，“跟我说说呗，你惹上情债了？”
贺少群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啧一声，“鬼知道。”
-
因为是高中最后一学期，体育课由每周三节锐减到了一节。
陈期宣布这个噩耗后，气氛死沉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冯应嚎叫着抓住郑斯意的肩就是一顿摇，“一天早晨，课表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墙上变成了一坨又臭又大的sh……呜……生而为课表，我很抱——”
“滚。”郑斯意麻木地甩开他，一头栽进校服外套团成的简易枕头里。
生活苦涩如歌。
那咋了？
冯应愤恨难平，再次揪起他，“打球去，泄愤。”
自习课可是难得安详的大好睡觉时间，郑斯意非常果断地重新趴回去，“婉拒了哈。”
冯应不死心，伸手去戳他的腰。
郑斯意一激灵，条件反射地蹬出了右脚。
“吱——”
椅子腿发出尖厉刺耳的摩擦声，陈期被他一脚踹到了过道。
冯应：“......”
陈期：“......”
郑斯意：“......”
六班众人：“......”
冯应率先反应，低骂一声将班长大人连带着龙椅拉回原位，忙不迭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郑斯意无声地抽了抽嘴角。
冯应和他从初中同班到现在，算惺惺相惜的铁哥们，热情开朗，从小就是一朵灿烂的交际花。他还以为陈期是他新交的好兄弟，只是俩人貌似兄友弟恭，却又隐隐有些客气疏离。
这算什么，塑料兄弟情？
郑斯意收起思绪，也跟着道：“不好意思啊。”
如他所料，陈期把书捡起来后，只淡然地一笑置之。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装货。
郑斯意再次想起这个词。
-
郑斯意参加集训的几个月时间似乎没有改变十六中的一草一木。
绿茵依然肆意生长，少年们依然对在正课水课随便什么课溜出去打球情有独钟。
他一惯不爱运动，总躲在后面浑水摸鱼。
但对手是陈期队伍，他莫名燃起了斗志。
好好欣赏小爷的英姿吧。
几个来回后，他终于抓住机会，飞快窜了出去。
接下冯应犹豫再三传来的球后，郑小爷信心十足、干脆利落地一个助跑起跳，将球完美地掠过篮筐，响亮掼地。
“吁～”长头发的男生毫不给面带头喝起倒彩。
“贺少群，真不给你意哥面子。”冯应笑嘻嘻。
郑斯意懒得回骂，他快速撤步去防守，还没喘过气，那边陈期已经将球飞掷。
篮球穿过篮筐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在他头上稳稳落下。
“砰——”
极其响亮的一声闷响。
“漂亮！”分不清敌我的冯应和贺少群隔空击掌。
然众人没笑几秒，就见郑斯意面色扭曲地蹲了下来，一手护头一手环膝，全身颤抖。
郑斯意听到齐齐的倒吸气声，不过不是为他的球技感到震撼，大概是共感了他的痛罢了。
他分出心来顾影自怜着。
冯应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陈期率先动作，他走近郑斯意轻拍了两下，“去校医室吗？”
郑斯意不说话，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贺少群把吃瓜群众围成的小围墙扒开口子，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干着急：“他走不动你背他啊！”
没等陈期犹豫，贺少群一把把他按下，“快点。”
陈期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哄劝中不得不低下头，郑斯意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扯到了陈期背上。
快到校医室，一处无人的小路。
运动后的薄汗浸湿了校服轻薄的衣料，心跳声和体温就在咫尺之内，郑斯意邪恶的小心思在黑暗中肆意滋长，开始不耐地动来动去。
“装够了？”陈期没停步，淡淡开嘲。
郑斯意哼笑一声，将头枕到他肩上，“快道歉。”
陈期不接茬，用偏开的头拒绝他。
郑斯意向来不缺的就是耐心，他越躲，他就越近，嘴里也不依不挠，“陈期同学……”
“对不起。”陈期打断他，非常利落干脆的三个字。
郑斯意还想说什么，陈期骤然松开他，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这导致俩个人叠罗汉似的垒成一堆摔到了地上。
“靠，你好重。”
郑斯意吃痛，一掌把他推开。
两个人仰躺在粗糙不平的石板路上，并肩看着月光从叶隙中点点落下。
画面不要太唯美。
“小期子，快，给朕叫太医来。”郑斯意抬起被压得酸麻的右手，做作地在空中舞动几下，一副弥留之际的样子。
石板的冰凉将燥意平息了个透，躺在一旁的陈期久违地体会到了何为心静如水。
他依然好脾气地保持沉默。
“陈……”
“你多大了？”陈期截断他的话，突然问道。
郑斯意一头雾水，“十八。”
陈期：“小小年纪就泡吧。”
郑斯意：“你八十啊？”
陈期弯了眉眼，笑声沉沉在耳畔响起，“比学弟浅大一岁。”
“做坏事留级了？”郑斯意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他的机会。
陈期没有答话，他缓慢地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烟雾蒙上五官，郑斯意又看不清他了。
装货。
郑斯意伸手就是要：“来一根。”
陈期斜眼看他一会，直问：“演这么一出想做什么？”
郑斯意没作声。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想当众戳破他的假面？
这就算了，主要是他没预料到那一球这么实实在在，痛得他中道崩殂终止了计划。
有点没出息，有点丢人。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陈期也不强求，他随手捡起落在郑斯意身上的叶子，沉默了好一会。
郑斯意被看得发毛，张嘴就要发作。
“你——”
陈期把叶子轻飘飘扔到了他脸上。
“……”
什么意思？要动手前的热身动作吗？
郑斯意下意识闭上眼。
“晚安。”
陈期不知缘由地留下一句乍听迷惑细思则恐极的话，然后拍拍灰潇洒地没入了小路尽头。
什么意思？要灭口前的狠话环节吗？
郑斯意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陷入深思。
“一天早晨......”原句出自卡夫卡《变形记》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出自太宰治《人间失格》
“生命苦涩如歌”出自歌曲《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也算是引经据典了哈......（抬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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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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