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今年北京又下雪了,比以往更冷,陆芝礼穿着一件单薄的咖色呢绒大衣,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首都机场穿梭。
话说来她也有快六年没回国了,早就忘了这首都机场长什么样。好不容易随着人潮走到出关口,到了约定地点却不见有人来接她。
又是一阵刺骨的冷风,狡猾地钻入陆芝礼的衣领里,“妈我到了,你人呢?”陆芝礼不免烦躁地将脖子上的纯棉围巾再向上拉,真恨不得把整个脑袋给包裹住。
天越冷,昼长时间越来越短了。陆芝礼站在路灯旁静静地等车,她突然想到,六年前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出国的,当时高三快毕业,她妈强硬要送她出国念书,在国外读完研之后再回国继承她妈给她规划好的岗位。
陆芝礼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出国,可过了一星期,不知怎么又同意了。
“芝礼,妈妈来了!”一辆白色奥迪闯入陆芝礼的视线,驾驶位的车窗慢慢降下,一张保养很好却也能看出岁月痕迹的面庞映入眼帘,“冻坏了吧?快上车。”
陆芝礼二话没说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随后开门,安静地坐在后座。
“抱歉呀芝礼,妈妈刚刚才开完会赶过来,不是故意迟到的。”陆琴察觉出女儿有点不开心,温声细语地解释,“天这么冷,咱们马上去吃火锅暖和暖和吧?”
陆芝礼刚下飞机还有点水土不服,再加上有点晕机,胃里现在一阵翻江倒海,别说吃东西了,她感觉自己要是再不躺下休息能把胃酸给吐出来。
“没事,我不饿,只是有点累了,您直接送我回家吧。”陆芝礼阖着眼,眉头紧锁,强压着胃里的恶心吐出几个字。
陆琴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你先睡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嗯。”
没一会儿,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前。陆芝礼感觉周围没动静了,迷迷糊糊睁眼,“到家了?”
“到了。”陆琴裹好大衣下车走到后备箱帮陆芝礼拿出行李,“芝礼呀,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你缺什么回国再买就好了呀,这箱忒重了吧!”
陆芝礼一声不吭接过行李箱,转身朝别墅内走去。
刚刚光线暗没怎么仔细看陆芝礼,陆琴这下才注意到陆芝礼脖子上的围巾因为戴的时间久而起球了,不免又开始担心女儿在国外这几年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生活费不够花,“芝礼呀,你缺钱跟妈妈讲呀,你瞧你这围巾戴几年了,都起球了,质量也不好。”
陆琴掏出手机一阵鼓捣,随后陆芝礼感觉到躺在大衣口袋的手机震动,[支付宝到账:二十万元]
“妈妈公司还有点事,就不留在家里了,你睡醒了给妈妈打电话哈。”白色奥迪的尾灯渐渐消失在陆芝礼的视线里。
走进别墅,陆芝礼心中不禁感叹,这里还是和六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走到二楼卧室前,握住金属门把手,缓缓转动,卧室里也和六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陆芝礼瘫坐在床上,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握在手里细细观察。
这条围巾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很普通的手工制品,能让她戴到起球还舍不得扔的,倒不是因为它的编织手法有多么巧妙绝伦,而是编织它的人,很独特。
陆芝礼盯着围巾出了神,突然手机来电打断了她回忆。
“喂?”
“陆芝礼,你回国了啊?”
“刚到家,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传来一阵轻笑,“哈,我还以为出了那事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国呢!”
陆芝礼冷着脸,语气冷淡,“不说正事我挂了 。”
手指刚要触碰到挂断键,对面立马带笑求饶,“别别别,姐!我有事!很重要!”
“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晚上同学聚会,陆大小姐来捧个场呗!”料到陆芝礼会拒绝,对面又抢先说,“她也会来。”
陆芝礼盯着手机界面没有说话,对面又出声,“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的好,这样下去..”陆芝礼没等对面说完直接烦躁地挂断。
她有什么脸面再来见陆芝礼,她在国外这六年每每半夜总能想起那晚,她是那么决绝,那么狠心,将自己的一片真心撕碎了。她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说不爱了倒也不完全是,只是恨大过爱了,但是恨怎么不算是另一种爱呢。
与此同时,微信又多出一条消息,是陆芝礼高中同学方莉发来的。
短短五个大字让陆芝礼愣住,后知后觉的心脏阵阵绞痛,手机从手里滑落重重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陆芝礼的心好像也跟着砸落,感觉不对劲立马冲进卫生间,刚趴在马桶上就哇的一声吐了。
来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连带着胃里的酸水,全全吐出。她感觉有人在她的胃上连捶了数拳,每次胃酸吐出,胃部都跟着抽痛,喉咙也像被强酸腐蚀过。
比起晕机,更让她恶心的是那条信息——简玉订婚了。
吐到最后,胃疼到没有知觉,陆芝礼简单洗漱后沉沉倒在床上睡去,眼角还带着生理性疼出的眼泪。
直到现在,陆芝礼觉得自己仍然无法坦然面对关于简玉的任何信息,哪怕当年那件事错不在她,都是简玉的错,也怪她识人不清。
在国外的六年,陆芝礼每次发病时都想着简玉,但那个时候大多不是恨她,而是在怨自己。
或许自己上辈子的确犯了很多罪,需要简玉这个刽子手来除清她的罪孽。陆芝礼是该恨她的,可当时她对简玉的爱胜过了凌迟带来的痛。
——
等陆芝礼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同学聚会是晚上八点开始,要是去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收拾。
可去了又能怎样呢?看着自己曾经那么爱的女孩成为别人的未婚妻子吗?
虽然这么想着,自己的身体却先一步走到卫生间收拾起来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她倒要看看对方是什么品种,能闭着眼看上那种没有良心的女人。
陆芝礼穿了一件纯白色羽绒服,出门前像下定决心似的,系上了那条手工编织围巾。
傍晚六点三十四分,陆芝礼打车去了方莉家。
“喂,是我陆芝礼。”
“芝礼呀,怎么了。”
“开门,我到你家门口了。”
方莉打游戏的手一顿,说话立马磕巴起来,“啊?啊,来...来了。”心里不免慌张,是不是因为昨晚自己给她发了那条消息后陆芝礼来灭口了,其实她原本是要发给另一个朋友的,不知道怎么就错发给陆芝礼了,等她发现时消息已经无法撤回。
方莉慌慌张张开门,尴尬笑着,“芝礼,你怎么突然来了?”
陆芝礼绕开她径直朝屋内走去,“想你了不行吗?”随后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盯着方莉。
方莉心里打了个寒颤,这姐的眼神简直冷的堪比北京现在零下好几度的天。
“芝礼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心慌!”
陆芝礼哼笑一声,“你心慌什么,你又没做什么。”
方莉不好意思解释道,“昨晚那条信息不是要故意发给你的,我是...”
陆芝礼打断她,“简玉...真的订婚了?”声音连自己都没察觉地颤抖。
空气寂静了几秒,陆芝礼烦躁不安地攥着手心,既渴望着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你...”方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才能不踩到这位姐的雷区,“六年了,你还在乎她吗?”问出这句话方莉自己也觉得可笑,人家要是真的在乎怎么可能连订婚这种大事都要从别人嘴里套。
“...”陆芝礼没有回答,六年,怎么可能不在乎,她的幸福和痛苦都拜简玉所赐。
“她上个月底刚办完订婚宴,请柬我托人发给你了,你没收到吗?”
陆芝礼疑惑皱眉,“什么?”别说请柬了,她连一条短信都没收到。
算了,都六年了,她早该找个人安稳过日子了。可是陆芝礼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要骗她。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大眼瞪小眼,方莉看了眼手机,故作惊讶,“哎呀,七点多了,我现收拾收拾,待会儿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啊!”说着快速逃到卫生间。
陆芝礼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刷朋友圈,她社交圈不算很广,通讯录里只有零星几个高中和大学同学。
朋友圈里无非就是谁谁谁今天去哪儿玩了,谁和谁在一起了,总之没什么她想看到的。
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住了她,她点开图片,放大又缩小,只见图片下方配文,“订婚啦!”时间:2022年11月23日。
陆芝礼指尖不自觉地掐着手心,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想高中的时候就感觉这小子总是对简玉无事献殷勤,她一出国,他就来撬墙角了!
陆芝礼没注意到方莉已经收拾好,站在她旁边有一会儿了。
“芝礼,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走吧。”
陆芝礼关掉朋友圈,起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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