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普通区和重度区是错峰吃饭的，中间错峰的一个小时，工作人员要消毒所有东西。碗筷都是边吃边收边消毒，桌子更是随时擦。
用餐时间四十分钟。
许肆没在餐厅遇见熟人，前室友们不在，那个走廊上遇见的明星不在，只有魏可希。
许肆自顾自打完饭，坐下吃饭，丝毫没有邀请魏可希一起坐的想法。魏可希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她似乎对许肆的寡言冷漠有点无措，试图提起什么聊天。许肆把香菜挑出去，魏可希觉得找到突破口，“你不喜欢吃香菜啊？”
“很不明显？”许肆不理解，盘子里的菜她特意夹走而不是吃掉，那就是不喜欢吃，有什么好问的。大锅饭的打饭阿姨哪里有时间挑香菜，她自己挑就好。
这一句反问让气氛彻底冷掉，魏可希找不到台阶下，而许肆已经开始吃饭，对这一切毫无感知。
魏可希沉默几秒过后开始吃饭，两个人中间再也没有说话。
餐盘是自己洗完带回宿舍的。一起存放怕交叉感染，毕竟大家都在观察期。搞不好哪天就有一个病毒爆发。
吃完饭回到宿舍，疯人院群里又开始发消息。
“阿肆，你们吃的什么？”李因分享晚餐截图。
“我记得，我们应该是在统一管理的辖区里吃大锅饭。”所以到底有什么好问的？许肆不理解。
“不不不，绝对不一样。你们肯定没有这种下饭菜吧？”封天南发过来一张图片，许肆点开。
封天南说的“下饭菜”是隋星来。
“隋星来？”许肆看着封天南和隋星来的合照，照片里的隋星来比她遇见的时候更像明星。
“小怪物居然认识他啊？真的假的。”封天南质疑。
“天南一开始都不认识他呢，只是盯着人家瞧，然后隋星来察觉到视线，问天南是不是要合照。”李因在群里补充细节。
“他长得——可太难画了，有挑战，我喜欢。”上一次许肆听见封天南的这句话，封天南不吃不喝将近两天，完成她的即兴之作。
许肆见过那副即兴画作，叫《地狱无门》，地狱有没有门她不知道，但看了那副画的许肆想吐，物理意义上的。
色彩绚丽复杂，许肆被色块挤压大脑，那些颜料在她视网膜里搅动翻滚，带着尖叫似的撒欢，鼻尖的颜料味加重那种晕眩，再过三秒许肆就会吐出来，所以许肆一把将画扣在桌上，从此不看封天南任何画作。
封天南要用这种画风去画隋星来？
许肆觉得隋星来收到画作以后，会哭的。
“那么难画，还是别画了吧。”许肆觉得封天南的艺术对于人类来说为时过早，能少画一幅，也是做一件好事。
“你不懂，小怪物。他骨相特别好抓，但眉眼的神韵难画，这种才有挑战，值得我画。”封天南甚至已经起了几笔草稿，拍照发过来。
草稿寥寥数笔，许肆已经能把它和隋星来的头对应起来。
许肆对画的理解就浅显到这里，什么高深的话都分析不出来，“很像。”
封天南向来也不需要别人高深莫测的分析，其他人再怎么细心推敲她画作的含义，难道还能比得过她本人吗？都是庸见而已。
既然都是庸见，小怪物这种浅显直白的夸赞，就顺眼多了。
最起码，比那些表面讲解她的画，用各种生涩拗口的词汇进行夸赞，实则炫耀自己品味和知识的“专业分析”顺眼。
“听说最快明天，研发负责人就会到这里呢。”李因的听说，来源多，消息真，时间准。
“来就来呗。”封天南满不在乎。
“听说来的是我们学长哦。”李因难得话这么少，想用神秘吸引许肆和封天南上钩。
“反正不是我学长。”封天南对自己专业的就业前景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傅行简？”许肆想起来一个人。
傅行简在他们大学的光荣榜赫赫有名，但在学校其实没那么出名，毕竟他已经博士毕业八年了。学生代代换，不是他同专业的学弟学妹，根本不了解他。
李因和他一个专业，开学就听着专业课老师里的这位传奇学生度过整个大学。同寝室的她们，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阿肆，你居然记得我的偶像！我好感动！”李因发一个摇荧光棒的表情包。
“没错就是他，这位从小跳级，一路到博士毕业才20岁的学长，傅行简。明天他就会来这里负责疫苗研发诶。”
“20岁？20岁我还在玩人造血浆。”封天南出生的时候身体弱，父母多养两年才允许她上学，因此她20岁才上大一。
正是她当年在走廊用头发写诅咒的年纪。
许肆被封天南这句话弄得失去说话**。
“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见到他呢？”李因开始畅想，“要是能和他一起研发，就能知道差距到底在哪里了。”
“人家要见也是见确诊的吧，不过他要是感染，那就好玩了。”封天南不嫌事大，“来研发药物的负责人感染爱疫，爱上病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希望艾鸢争气啊，传染一下他，让我见识见识。”封天南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根本不能看手机的艾鸢。
“别做梦了，他们就算要研究，也是有专人去采集样本送过去。不会亲自采集的，使用更是用防护服。”李因打破封天南的幻想。
封天南没说什么，只发了一句无聊。
许肆看群里没动静，才放下手机。一共就得到两个信息：隋星来在重度区，和她没关系；傅行简来研发，和她也没关系。
她一个月前就搬出去了，感染的概率不大，傅行简即便研发疫苗，她应该也是靠后的那批。
也不知道这个什么[爱疫]，到底是什么毛病，听上去太不靠谱。要不是处处都有官方证明，她肯定觉得她来到什么诈骗会场。
许肆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梦中她忽然觉得很沉重，有人掐住她脖子，许肆挣扎醒来，有一个人骑在她腰间，掐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够好吗？我想着法和你聊天，主动和你搭话，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这声音，是魏可希。
许肆觉得不可理喻。
她做什么了？她今天和魏可希说的话都不足十句，怎么就把人逼成这个样子。
许肆双手从内向外把魏可希双手绞着向外扩张，解放脖子。获得空气的她开始剧烈咳嗽，渐渐的，魏可希不再反抗，而是默默坐在她床尾流泪。
“你疯了？”许肆警惕地看着魏可希，拿紧手机，她们手机里都有一个急救号码，按快捷键就拨通。
“都是你逼得！”魏可希情绪激动过头。
“我没有。”许肆拒绝承认。
“你冷落我，故意为难我，害我伤心，害我变成现在这样！我和你聊天，你为什么不和我聊天，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对我笑？”魏可希越说情绪越激动。
许肆一头雾水。
她有的时候说话是不客气，不考虑别人感受，但当场不发飙半夜掐她脖子的，魏可希还是第一个。
她第一天可什么都没说啊！只是不想搭理魏可希而他，这也是错？还要被掐脖子。
“怪我？”许肆不敢相信。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我全心全意地想和你聊天，哄你开心，你怎么心肠这么冷，这么黑！”魏可希还在继续发泄情绪。
许肆想起来她为什么和魏可希成为室友了。她按下快捷键拨通电话，“您好，135号寝室，魏可希疑似感染病毒，出现伤害行为。”
那边立刻回答，“收到，不要挂断电话，尽可能保证人身安全，我们3分钟内就会赶到。”
魏可希上来就要抢电话，“你给谁打电话？你为什么宁愿和别人打电话，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为什么？是谁？是谁在电话那边？“
许肆把电话往床下的桌子上丢，丢之前她还听见一句：“快跑过去，这基本确诊了！”声音有点耳熟。
脚步声没一会就出现在走廊，魏可希把许肆扑倒，“你把人带到家里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许肆躲避魏可希的双手，人员破门而入。他们用注射枪朝魏可希瞄准，一支针管扎入皮肤，魏可希的手臂僵在半空，然后软了下来，整个人躺下去。
许肆小心翼翼从床上爬下来。
下床一看来的人是谁？认识，严云霆。
“又得辛苦你走一趟了。”严云霆让队员上去把魏可希抱下来，对着许肆往走廊一撇，示意跟上。
许肆披件外套跟上，队员抬着魏可希胳膊腿就把她带去另一个地方，许肆继续跟着严云霆。
二度审讯室，严云霆把笔盖一拔，随便丢桌上，“自个说说吧，什么情况。”
“你记？不是乔言心？”许肆有点诧异，还以为他们分工很明确呢。
严云霆呲牙一乐，“大半夜的，人家小姑娘不睡觉啊。记个档的事我也能写，说吧，说完咱俩各回各家睡觉。”
许肆只得把从见到魏可希一开始，到半夜的事全部说出来，当然隐去所有她自己的想法。其他的东西，留置区监控，她手机联网记录都能查证，说不了假。
“这期间，她就没变化？比如身材，皮肤，外貌，头发？”严云霆问着。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至于之前什么样，我不知道。”许肆没发现魏可希有什么变化，如果有，她应该会发现，毕竟那意味着魏可希的脸，她要记两次。
“行，你估计也待不了135，我看看。”严云霆拿起来手机细细浏览起来。
“要换重度宿舍？”许肆询问。
“你知道得还挺多。”严云霆细细看着手机屏幕。
“我能不能一个人住。”许肆对室友有不可描述的恐惧。
“想得倒美，一个人只允许睡走廊大通铺，”严云霆说着，“有了，174号。收拾东西去174号。”严云霆取下钥匙丢给许肆。
“135号钥匙放这边抽屉里，明天乔言心会验收。”严云霆指了指地方。
许肆点头，回去收拾东西。大学宿舍，她住不下去搬走，监管宿舍第一天就睡不下去，要搬宿舍，她是不是注定和室友犯冲？
真不知道她下一个室友是谁，那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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