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砸伤我，报的假名字，是怕我找你要医药费？”他反问道。
这一摔，颜穗的语言组织系统完善了。
她起身，看着他那双眼睛，认真地道：“好吧。我撒了谎。我道歉。你这里的工资是最高的，我就想面试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但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不过，颜穗是我的真名，这个我没有撒谎。如果后续你身体哪里不舒服了，我会负责到底的。”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学生证。”他道。
颜穗翻了翻书包，把学生证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认真地看了一遍，坐在了不远的沙发上，嘲讽似地笑着问道：“这不会也是假的吧？”
再次面对着质疑，她有些生气地把学生证夺了过来，认真地道：“撒谎来面试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你的医药费，我不会赖掉的。”
沙发上的人没有再说话，犹豫了片刻，她一瘸一拐地拿起了一旁的书包，对着阿姨不好意思地道：“打扰了阿姨，我先走了。”
刚走两步，他又开口道：“你不是说要听听你的讲题过程吗？”
颜穗顿了顿，一瞬间，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她有点激动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给我一次机会？”
他没回答，只是说：“不讲，就没有机会了。”
说罢，他靠在了沙发上。
颜穗迅速地脱下书包，拿起了早就准备在一旁的白板笔，站在他的面前，认真地道：“今天准备的题目就是数学的高考必考题。因为我暂时对你的进度没有了解，所以我会按正常的速度来讲解这道题。”
几道题下来，颜穗的讲题思路非常清晰，答题过程也是简洁明了，考察内容也都讲到了点上。
“要听一下，我准备的英语题目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了。”他道。
看着他的神色，颜穗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被刷掉了。
她也是有内心预判的，毕竟刚才那些面试者的资历明显比她优秀很多。
不过，她还是感谢道：“总之谢谢你给我一次展示机会，愿意听我给你讲这些。还有就是刚才不小心砸到你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班里找我。”
颜穗背起来书包，就要离开。
“联系电话留一下。”他开口道。
“什么意思？”她侧目看着他。
他缓缓走近，低声道：“万一哪天我的辅导老师又把别人砸晕了，翘课了怎么办？”
看着他那张温柔的脸伸过来的手，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下一秒，周围的场景开始极速地下坠，她想要拉住那双手，那双手却早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平静的黑暗中，冰冷的东西落在她的脸上。
她伸手去摸，落在脸上的好像是雪。
她抬头往上看，大片大片的雪花顺着昏黄的灯光往下落。她的眼前伸出来了一只手，挡住了昏黄的灯。
那手轻轻地拍落掉了她额前碎发上的雪。
她往上一看，是他那温柔的脸。
他低头看着她，嘴角轻扬，浅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快......
他越靠越近，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看着他从唇边离开，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羞涩低头。
再抬眼，他的眼中温柔不再，只剩下了冰冷的阴鸷。
他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强硬地说道：“当我的情人，等我哪天厌倦了，自然就不会折磨你了。”
她痛苦地用力想要挣脱开，他又突然抱着她，把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温柔缠绵。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她一回答，心底有个声音轻笑起来，嘲讽着她：“他怎么会爱你？他不是说现在的你看一秒都是浪费时间吗？5年了，物是人非，你以为他是个痴情的吗？金钱，阶级，即使他一无所有，你也不过是他的暂时的归宿！一辈子很漫长，他怎么会只全心全意地对你？他的世界，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疗养感情的玩物！看吧，他有了工作，有了钱，你就不重要了，你就被他踹在一边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爱我......”
“颜穗，你那么缺爱吗？爱是什么，你懂吗？醒醒吧！别再自以为是了！你俩之间不过是玩玩而已......他真的想要的是你的爱吗？你的爱能值几个钱？”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仿佛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颜穗。”
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一睁眼，她站在空无一人走廊中。
走进记忆中熟悉的教室，繁密的绿藤已经把所有窗户覆盖。透过绿藤照进来的光，隐隐约约地照亮着这间教室的曾经。
脱落的墙皮，落了灰的桌椅板凳，写满字的黑板，再空荡，再安静，似乎也盖不住记忆中曾经的热闹。
她的耳边隐约地想起了同学间玩闹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校园的广播声，上课铃声......
“学神~学神！这道题给我讲一下。”
她点了点头，往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窗外的阳光照在翻着书看的叶安身上，她走来，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转眼又落在了书上。
她故意抽走他手里的漫画书，塞进了自己的抽屉：“这次要是再被老师收走，我才不要去找班主任道歉了。”
“是吗？借书的人不是我......”
她忍着笑，坏笑着说：“哦？这次我去借的时候，不小心拿成你的学生证了。”
看她奸计得逞的样子，他不急，反倒是笑了起来。
她正打算问他怎么一点都不急，门外突然涌进了一大堆的情书，多到把整间教室都快要填满了。
她不急不慢地说道：“喜欢你的人这么多？”
他起身朝她伸出手，温柔地说道：“走吧，该你上了，我的女朋友。”
她有点害羞，推开了他的手：“帮你就好了，不要拉手。”
“你是打算终止我们的合作吗？”
她鼓足勇气，拉住了他的手。
他越走越远，她才发现，他拉走的是曾经的她。
当她想要跟上他们的时候，那些情书挡住了她的路。
她想要钻出去，却被压得有点窒息。
“他们说不定只当是玩玩......”
“离开我的儿子！”
“你看她那样子，做那样的事情，还想套着叶安？真够恶心！”
“病情有点紧急，需要紧急做手术！”
“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让你一个人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可怜不到我！”
......
这些声音一股脑地袭来，让她觉得头痛的厉害。
天旋地转间，世界开始颠倒。
情书，书桌，椅子都在往下坠。
她也在往下坠，但求生的本能让她随手拉住了一个东西。
可是，她有点支撑不住了，怎么用力都使不上力气。
“叶安。”
这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喊起了他的名字。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双手紧紧地拉住了她。
他带着她跑出了教室，穿过了医院的长廊，赶走了她内心的恐惧。
他告诉着她只要往前跑，就能走出去。
她往前跑着，渐渐地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消失了。
“又要撒谎？”
“多吃一点，不然罚你钱了？”
“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做兼职的......”
“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可以在我的面前哭......”
“颜穗，我喜欢你。”
......
这些耳边响起的话，让她没法再往前走。
她转身，想要去找他，可是却迈不动脚，身下的黑好像变成了一滩沼泽，把她往下拉。
她越是挣扎，就越是越陷越深。
“叶安！”
她挣扎着，猛地从床上惊醒。
一醒过来，她头痛的欲裂。
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她起身想要缓一缓，一抬眼，看到了小桌子上面的钥匙。
那是他的钥匙。
看着钥匙，她想道：“生病了，他都没关心一下，只是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她拿起了钥匙，取下了钥匙扣是上面的娃娃，生气道：“他提的分手，那分手就分手。”
她抬起手想要扔掉了，却发现，她的心舍不得。
她放下，把它紧紧地握在手心，终于再也压不过自己的心，痛哭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生病，又做了噩梦，让她此刻异常的脆弱敏感。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这么难受，这么痛，究竟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他的冷漠，他的不在意？
她想起了他那天说的话，他说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真正的爱一个人。
她开始去想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是想了半天，她连自己的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什么形状的，她也想不明白。
她现在似乎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爱是什么？
从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是被人爱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不喜欢，她哭过，闹过，直到声音嘶哑，也没有一个人会来安慰她。
时间久了，她知道自己的哭闹得不到任何的关注，所以她学别人口中说的懂事，自己洗脸，刷牙，整理自己的小床，帮忙做家务，帮忙照顾弟弟，就算是这样，仍旧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自己的表现而多看她一眼。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弟的手上总有吃不完的零食，闹脾气，哭了，生病了，总有一堆大人围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只是不小心发烧了，就一直被骂耽误了他们上班的时间。
诊所里面，其他的小朋友害怕打针会哭闹，会被大人拿着好吃的好喝的东西哄，可是她不想让妈妈担心，闭着眼睛，不去看针，一声都没有哭，就连扎针的护士都说她很勇敢，可是自己一旁的妈妈嘴里仍旧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好像对于她，就连一句夸赞都是浪费。
后来妈妈嫌点滴的时间太久了，就告诉她自己看着，自己找医生换点滴。
她点了点头，看着母亲推开了诊所的门，离开了那个满是哭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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