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欲 ]
[我与你之间的爱欲]
傍晚昏暗的二楼客厅，沈亚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桌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沈亚手边是一些课本、作业本，还有几根笔。他埋着头在手中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草稿本半掩着一本包着封皮的书，是放假前同桌借给他的，一个冷僻的韩国作家写的言情小说，叫《恶魔之吻》。沈亚刚看完第一章，写的是继兄继弟初试**。
同桌是小说大户，这本小说是他从十几本书里随手挑的一本。他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如此炸裂。匆匆看完前几页，沈亚猛地盖上了书封。
小说里的文字在他的胸腹里翻腾不止。那种背德但是忍不住沉沦的感觉，在感情还懵懂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抵达颤抖的他的心。
沈亚握笔的手有些不稳。
“你在写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左耳边窜出来，沈亚惊了一跳。一转头，看见左后客厅门口进来一个人，是哥。
沈亚将手遮住本子，“没什么？”
沈亚目视着李琪从门口进来、绕过面前的茶几，来到右侧的沙发边上。李琪今天穿的一件纯色白T，一条水洗蓝牛仔裤。纤瘦的手腕上还是带着那串黑色手绳链。
——过来
看到那串手链，沈亚脑子蓦地里响起了这句话——是继兄晚上跟继弟单独相处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神神秘秘。”李琪瞥他一眼，表情明显不屑。
沈亚对这句评价无可置否。
“你今天一天去哪儿了，姐姐一直在找你……”他低声道。
没有人找，除了自己。
李琪坐在一侧沙发边上，手上对茶几上杂乱的东西挑挑拣拣，最后只拿出某个说明书下压着的遥控器，往背后沙发垫上一瘫，双臂展开搁在沙发顶上，翘着二郎腿，头歪着，右手握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出去玩玩——”
电视先是出现一阵雪花屏幕，麻麻苏苏嗡鸣，然后是启动画面“天上人间”。
“尔康——“
“紫薇又将何去何从……“
画面里旁白在预告下午场的《还珠格格》。紫薇和尔康的误会危机。
“购……“
“有雨……“
“皇军……”
“9……”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
他调了半天，也没挑中满意的，最后将电视一关，遥控器朝沈亚这边一扔，沈亚连忙伸手接住。
差点就掉了！
“你成天呆在楼上闷着不无聊吗？”李琪一脸不解地瞧着他。
沈亚将遥控器好好地放回茶几上。他其实觉得自己待着也挺好的，不过……
“还好……”这是他的万能回答。
果然看到李琪翻了个白眼。
沉默。
两个人似乎仅限于聊这些话题了。
沈亚埋着头，假装认真写写画画，厚厚的平刘海垂下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其实他很想偷偷看李琪在干嘛。不过很快他就如愿了，因为李琪似乎很烦躁。他总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安静不下一分钟。
沈亚现实眼前的茶几上传来一声“啪嗒——”，一个打火机被扔了上来，沈亚借此机会抬起头看它的主人——只看到李琪回房间的背影。
一缕白烟静静悬浮在沙发上方。
“砰——“
烦躁地关门声。
李琪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去了。
沈亚大概能猜到，李琪今天去哪儿了。网吧，或者学校。跟他的朋友们一起，打球？还是游戏机？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不断冒出来打断沈亚的思绪，关于那串手链……
沈亚闭上眼，一秒、两秒，然后睁开。那缕烟消散殆尽。沈亚的视线穿过残烟，盯着紧闭的房间门口，安静地发呆。
李琪的房间门口就在沙发旁边。再往右还有一个房间，门也是打开的，那是姐姐的房间。
二楼这边的套间加上大客厅还有四个卧室。客厅坐北朝南，客厅的左边只有一个主卧，那是舅舅舅妈的房间，除了过年平时都空着。里面装满了大人世界的东西——漂亮的裙子、美丽的玻璃镜子、齐墙高华贵的柜子，还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婚床。
客厅右侧有两个比主卧稍小一点的卧室，一个是哥的一个是姐的。沈亚的正对面，电视墙的右角，去年刚开了一个房门。
舅妈一直觉得客厅太大了，没必要这么大，电视离沙发太远。正好过年过节家里客多，所以过年回家的时候，舅舅将原来无比宽敞的客厅后段一分为二，建了一睹薄薄的隔断墙，单独隔了一个小房间出来。
那个房间里放了一架外婆那里淘汰下来的旧式木架床，罩着白色纱帐。开了一扇小窗，窗外就是后山坡上的绿油油的竹林。
平日里小房间是不住人的，除非客人特别多的时候，比如年初几的时候，哥会在那个房间去住——他的房间会让出来给客人住。
夏天的时候，小房间因为靠近后山，反而比其他所有房间都要凉快很多，哥弟几个也爱到小房间凑着睡午觉。现在沈亚住在那里。
久远的记忆回潮，那个小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一些难言的情绪开始在沈亚心中蔓延。
他收回思绪，看向草稿本，半页纸上都是数学计算过程，几句古诗词，然后就是重复的“门”。那是他想平静下来无意识写下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良久，沈亚将草稿纸翻过一页，然后收到几上摞着的课本的中间夹着，整了整书本摞。确保一切妥帖后，拿过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随意换台。
下午这个时候，连电视都是最无聊的，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剧。农业、法治，广告、广告、无尽的广告。几个动画台也都是些少儿真人节目，要么就是机甲动画，调了几圈，都是沈亚不感兴趣的内容。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台又调回中央十套，看动物世界。
“鳄鱼宝宝……”
时针悄悄划过。旁白无休无止，沈亚听得昏昏欲睡。李琪的门开了。一股烟味儿扑面而来。沈亚悄悄摒住了呼吸，手指不自觉扣着遥控器的按钮。
如果姐姐在这儿的话，李琪肯定不敢抽，因为姐姐会训他。沈亚想到这人好像就爱在自己面前抽烟。软柿子一个，沈亚不禁想到。
那人伸着懒腰从门中懒懒晃出来。
“看什么？”
沈亚还是蹲坐在瓷砖地板上，夏天他很喜欢这个姿势，瓷砖地板凉凉的，坐着很舒服。所以他看到李琪白T下露出的一截细腰，还有明显的胯骨。
李琪伸完懒腰，立在门口，瞥了一眼电视，一脸震惊——还有嫌弃。
“动物世界？也是没谁了。”
说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沈亚身边，从蹲坐着的他手里夺过遥控器，开始换台。
身起身落一阵风，烟味儿更重了。
沈亚感觉自己呼吸更加困难了。
这时，楼下传来外公的呼喊——“吃饭咯哦——小家伙些——”
家里的小辈不管大小，外公一律喊名字，只有一起喊的时候才会统一叫“小家伙”。
“来咯来咯——”
沈亚听到了外面两个弟弟们的声音，他俩一下午都在门前的河沟里搬螃铠（当地都这么叫螃蟹）。
沈亚很想走在李琪后面，但是见他没动，于是自己先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念道，“吃饭吃饭……”，连头也不敢回。
“吃饭咯——”只有走到门口他才敢回过头，迅速地朝李琪喊了一声，然后不等回应就迅速转身遛下楼去了。
外婆家是不许端着碗在电视边上吃的，虽然楼下堂厅里也有一个老式“大头“电视，吃饭的时候也开着。
餐桌上大家都回来了。外公外婆，姐姐，双胞胎弟弟。沈亚帮着姐姐盛饭的时候，李琪晃悠悠地进了堂厅，顺手接过沈亚手中的饭碗，挨着弟弟们落了座。
大家讨论着回家的事情，沈亚和弟弟们的暑假还有一段时间。
按理都是开学才走的，但是沈亚家里婆婆打电话来催回家。家里农忙，要人帮忙。定的第二天早上走。姐弟们很是不舍。开学后哥姐回学校寄宿，弟弟们回城里念幼儿班，几个人再见面又得下个长假了。
一顿饭热闹吃完，今天轮到哥洗碗。楼下的两台电视一台属于外婆，一台属于外公。频道几乎都锁定在地方卫视的家长里短和抗日剧上了，几个姐弟都不喜欢看。
楼上那台才是小的专属，碟片和青春偶像剧随意看。沈亚和姐吃得快，早早地放下碗一起上了楼。
姐开了电视机，坐等七点半黄金档开始。沈亚对这部片子兴致一般。他还是缩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窄缝里，坐在地板砖上。明天就要走了，他拿过书包，打算收拾自己的书本文具。
装好课本，将笔塞进笔袋，沈亚伸手拿草稿本的手顿住。草稿本下空空荡荡，他离开前盖住的小说不见了！沈亚有些慌张。他翻找茶几，掀开零食，各种杂物，拉开抽屉。全都没有。
吃饭前，楼上只有他跟哥在……
“怎么了？”姐看他在找东西，问道。
也不一定，万一姐和小弟弟来过呢……
“姐，你有看到我的书吗？包着蓝色封皮的，语文课本差不多大小，那是我借的朋友的，回去得还，我找不到了……”
“啊？你放哪儿了记得吗？我帮你找找。”
“之前一直在茶几上的……”
两个人开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沙发缝儿，茶几底下，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
“奇了怪了，还能飞了不成。”
姐站在客厅中央纳闷。
沈亚低着头看着地板，印着菱形花纹的红地砖倒映着他模糊的脸。
“算了吧，可能是我记错了，根本没带来……”
他撒了谎。他隐约猜到书在哪里，但他不敢更不想去要。现在他唯一的奢望是，在更多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前，不要被捅出来他在看这种书。
沈亚无比后悔那么多书里，他偏偏挑中了这本。以前他看过差不多书名的一个言情系列，以为这本也是……
这时，李琪上了楼，从走廊上的客厅窗台边走过。
“喂你，看见小亚的书没？”
姐叫住了他。
奢望破灭了。沈亚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恐慌。他知道书多半被哥拿了。他无比后悔将书丢了说出口，撒谎也是侥幸着能掩饰过去。最好是当作无事发生。
如果被姐知道他在看这种书，就姐的粗线条，肯定会毫无顾忌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
沈亚看向窗外的眼睛里皆是紧张。
哥站在窗边整理发型。沈亚知道他在照镜子。客厅的阳台走廊上，挨着窗户挂着一面镜子。挂得很高。是哥挂的。那个高度，家里除了他没有人能照到。
沈亚很想对他说，哥，不要说出来。但他不敢。如果能当面开口说出来，他就不是沈亚了。
哥终于整理好了发型，看表情，对自己很是满意。他从窗台外望向客厅，眼睛从姐转到沈亚身上，淡淡一笑。
“在我那里。”他道。
果然。沈亚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捏紧了衣角。最好哥还没开始看，也许他可以现在要回来……沈亚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李琪盯着沈亚的眼睛，仿佛根本没看出他的恳求，面色如常地笑着。“书挺好看的。沈亚，借我看几天，看完还你。”
他已经看了！
继兄夜半推继弟房门的情节就在第一章的前几页。沈亚万念俱灰。他甚至有些恍惚，似乎从哥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晦暗的东西。
“看什么几天，小亚明天就回家了，这是人同学的，你赶紧还给他！”姐生气道。
李琪听后垂下眉眼，再抬眼时却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沈亚说，“那我今晚看完还你。”
那双眼睛里，比刚才多了什么东西。沈亚看不分明。李琪说完从阳台走廊的门进了他的房间。
一整晚，李琪都关在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如他所说，在看小说。
自打听到李琪说书在他那里，沈亚就失了神。他蹲坐在地板上，头搭在抱枕上假装专心地看电视。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着，今后自己该如何面对看了那本书的哥。哪怕是经历了那件事，他也没有这么恐惧过。
沈亚以为，在这本书出现之前，哥跟他之间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也发生过，他们都是无意的，是玩闹。可是看了这本书，看了那些情节，他们还能假装如常吗？哥会不会以为他对哥有什么？
可是，他对哥有什么呢？
沈亚憋住呼吸，将头紧紧地埋进抱枕里。他听到胸膛里因为憋气而加速的心跳。
他对哥有什么？——他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
无法还是不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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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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