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是被一阵门铃声惊醒的,她也忘记自己是怎么靠在沙发里就睡了过去,不太好的睡姿令她腰酸背痛,不禁单手插着腰揉捏腰腹。
国庆假期的最后那天没有太阳暖屋,阴沉沉的天色宛如提前进入暴风雨的前兆。
吴虞右手贴在墙上摸索都开关,“啪”——灯亮了。
严蓉是吴虞不算意料之外的客人,她们最近往来的次数超过十几年间相见过的次数,每次的话题都和林渡荆有关,比如吴虞会说林渡荆在学校是个怎么样的学生,严蓉听完后会露出一种从容的自豪。但这次严蓉站在门旁盯向吴虞的眼神,迫切直白,也更像某种意味深重的苛刻交代。
“吴虞,帮我把林渡荆找回家。”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严蓉从包里掏出数张红纸钞票塞给吴虞,“你想办法,坐车去他可能会去的地方,给他认识的朋友打电话,用尽办法让他回家,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回家,以后就是十年二十年都要坐在铁窗外见他爸了。”
吴虞冰凉僵硬的手没有接住那些钱,红色纸钞飘落在地上,她猛地蹲下身捡起来还给严蓉,“我去找他…我会找回来的。”
城市说大是那么大,高楼大厦星罗棋布,路上车水马龙,宛如巨型迷宫里设置下各种障碍挑战。吴虞走在街上,碰不到一个认识的人,所有陌生的,匆忙的面孔和她擦肩而过,有人可能好奇过她左右茫然的步伐,试图停下来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但是她没有给他们合适的机会,以决然凛冽的神情淹入茫茫人海。
蜂鸟俱乐部生意火热,周呈正吃着山楂长片垫肚子,听到自动播报的“欢迎光临”响起,翘着二郎腿准备收银。
吴虞几乎是冲到大理石吧台前,她看周呈愣愣盯着自己出神了几秒后把手里剩下的山楂长片递过来问她要不要吃时,惊觉自己的狼狈失态。
吴虞挥手拒绝他的好意,只抽了几张餐巾纸擦汗勉强地擦掉脸上的细汗,重整混乱的思绪。
“林渡荆来过你这里吗?”
“没,他不是忙着和周峰准备马拉松的训练。”
“他这两天没回家,你能帮我问问周峰他在哪里吗?”
周呈再迟钝都能看得出吴虞眼神里的焦灼不安,马上掏出手机帮她打电话给周峰,兄弟两个说了几句,发现林渡荆这几天没有按时参与训练,完全是失踪状态。
“你先别急,我哥在联系其他人问了。”周呈让吴虞找个地方坐坐,看着吴虞坐立难安叹了口气,递给她一瓶罐装咖啡,“提个神。”
吴虞谢过,握在手心里没动,她站在角落用力想着林渡荆还能去哪里,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林渡荆,不管是新的爱好,新的社交,新的动态。她简直是个失败的好朋友。
“吴虞,有消息了!我哥的朋友说看到林渡荆这两天都跟杜越在风铃公园喝酒。”周呈放下手机,看了一圈客满状态的俱乐部,没办法直接赶客关门陪吴虞去风铃公园找人。
“谢谢。”吴虞转身走出自动门,没顾得上听周呈后续的话。
国庆的晴朗天气没有始终延续下去,忽升又落的气温又沉又闷,惟有交通依旧堵塞拥挤,红灯几轮才能顺利从新街区转到老城区,道路卫生环境跟着一步步变差。部分酒吧还未到开业时间,路边的异乡青年无畏天冷穿着短袖,踢开脚边的啤酒瓶,哈腰给路人发名片。
吴虞在对方的“小妹妹”中连忙退步婉拒,她看玻璃橱窗,看LED灯牌,却始终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她拿出手机给林渡荆拨电话,对方仍旧处于关机状态。
风铃街是个复古摩登的青年聚集地,早年公园的露天广场播放大量禁片出名,艺术家驻扎在这里开办画展,举办文艺沙龙,在墙上大肆搞街头涂鸦文化,随之各种类型的酒吧,潮流商店应运而生,只剩下最中央的风铃广场还在一片新潮中静谧长存。
吴虞踌躇着,她往日里因为大人的警告而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公园半步。
周呈找了朋友帮忙看店,加急骑电车到风铃街时看到姑娘们已经穿上肚脐装高跟鞋陆陆续续入场,他强忍着色心,逗了一圈风铃街的美景后在公园的路口找到正准备进公园的吴虞。
吴虞听到周呈在背后大喊自己的名字,看他气喘吁吁地追上自己,无奈地抬手把头发抓成鸟窝。
“天黑来这种地你不害怕?万一遇到变态呢!”
风铃公园有过著名的情杀案,还有流浪汉扒窃和酒鬼的咸猪手芸芸的新闻,从来不是好学生可以进去的地方。
吴虞在周呈穿的陪同下走进公园,有几个毛头蹲在石阶上抽烟聊天,看到女孩经过就吹口哨取乐,坐等一个轻浮的回应。
公园的树木葱葱郁郁,随风稀稀疏疏地响动,他们穿过湖面上的栈桥抵达隐秘的中心,随着夜色慢慢拉起帷幕,树与树连接的长条灯带倏然亮起,照亮树影下的露天酒局和假山石旁的三角亭,金发歌姬就站在雕栏玉砌的亭子里唱歌,还有老旧但专业的电子音响设备。
“还挺有意思的。”周呈摸了下鼻子,没想到传闻中风评奇差无比的风铃公园居然别有洞天。
吴虞四处留意寻找林渡荆的影子,忽然间手腕被人抓住,一个肌肉虬结的鸡冠头男人抽着烟问她要不要来杯酒。
她佯装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回避对方的打量说,“你认错人了。”
周呈有所发现地拍了拍吴虞的肩,手指向红枫旁的露营酒桌,黑发凌乱的少年被围在漂亮的男男女女中间,散发着一股无可救药的颓靡荒废,在阴暗的灯光下直接抱着酒瓶在怀里,恰如其分的笑意融合进别人的游戏里。
“小林,昨天你没喝过杜越,今天你必须上台给杜越唱首歌哈哈。”
他们故意调戏要少年发窘,可谁知道他手指细细擦过唇边的酒沫,竟然无所畏惧地说,“好啊,只要他今天还能喝过我,唱十首都可以。”
林渡荆用手捏着后颈,回神看向湖边的阴影,熟悉的白衣随风飘起,那人宛如“降临”般出现,在幽冥的夜色里用一双雪亮莹莹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烦躁地仰头灌了一口酒,心想绝对是看错了,可是再回头,某种难堪在他心里陡然升起,为什么她用一双带着同情的眼睛看自己,为什么她要看他这幅模仿别人醉生梦死的恶心样。
吴虞没见过这样的林渡荆,俊白的脸浮着一层粉色的酒意,连带着唇色都是殷红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迷离浪荡,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深邃,他的气质变得有些凶冷,吸引着周围无数目光的窥究,他丝毫不介意,却也不想和人深谈认真,像是沉浸在某种自嘲的庸意里,骨子里就是倦和烦。
林渡荆弓着身站起来,径自离开酒局。
吴虞急忙追上去,手指马上要抓住他的那一刻,林渡荆蓦然在漆黑的竹林边转过身冰冷地对视自己。
她着急地想要告诉他,“你妈妈说……”
“你脑子坏了吗,居然听严蓉的话跑到这种地方来找我。严蓉不是你妈,用不着着急表孝心。”林渡荆说完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他还是继续说了更过分的话,“你现在最好离我远点。”
公园的石阶上换了一拨人吹风抽烟,他们看到两个年轻人的争执,起哄看热闹,故意拍手叫好。
林渡荆郁闷凶狠地回瞪了他们一眼,几个年级不大的青年看到自己被鄙视,立刻想要为“可爱妹妹”出头逞强,有个戴八角帽的大学生跑到他面前拱火。
“你自己呛女孩子有意思吗。”
“要你管吗。”
“管啊,老子就管你了。”
八角帽仗着自己正义的一方莽撞地撞上林渡荆的肩膀,结果下一刻直接被对方抡拳打到地上。八角帽忍着痛爬起来,跟着朋友上去就要跟林渡荆激动碰撞起来。
周呈他哎哎上前帮忙制止闹剧,无奈地被两个大学生喷了一脸的口水。
林渡荆脸上挂了彩,周呈骂了他几句,又偏过头安抚因为受惊面色苍白的吴虞,“他喝醉了,活该被揍,你不要心疼他。”
吴虞试图伸出手牵住林渡荆,第一次被他甩开,第二次还是被他甩开,第三次连周呈都看不下去要吴虞放弃,转头想对林渡荆臭骂两句不识好歹,但当他对上林渡荆那双充满凶冷的眼睛一瞥时不自觉地心里泛起哆嗦,无心再插手这两个人的别捏争执。
“我根本不在乎严蓉是谁,如果我在乎的话,那是因为她说的话跟你有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吴虞喃喃道,像是在内心鼓足勇气后提高声量继续对他说,“我因为妈妈去世放弃钢琴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你积极主动地联系我,开解我,告诉我未来可期,不要耽溺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失去自我。我转校后成绩不好,你就不厌其烦地给我辅导功课,给我信心考上市重点。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遇到问题就选择先封闭自己,无法解决就自甘堕落。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坦诚一点,难道你要把我我一个人放在原定的目标里,然后自甘堕落吗?”
吴虞伸手勉强抓住林渡荆的两根手指,像是在努力地把他拽回到那点仅剩的余地。
林渡荆唇角失笑,身体后退两步和吴虞隔开距离,用无解的悲观傲慢回应她,“用不着你激我。”
啊啊啊,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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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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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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