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跟着沈昭回家的时候，家里不只有沈昭的妈妈，还有方医生。
两个人围坐在桌子上，你一言我一言地在说话，沈昭像是早就猜到了，很自然地上去跟两人说话。
“回来了，苏皓也来了，快，书包放下。进屋暖暖手。”
苏皓跟着沈昭进屋，看见了方医生一直盯着他们的视线。苏皓对沈昭的妈妈和方医生点了点头，“阿姨，方叔。”
沈昭的妈妈见到苏皓很高兴，“苏皓就在阿姨家住吧？现在回去家里也没人，这腊月是最冷的时候，一晃就要过年了，你爸爸得过年才会回来吧？”
苏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年会回来吗？苏皓心里想。
苏皓不记得了。
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久远到他分不清爸爸什么时候过年回来过，也许有那么几次，但也只有几次。
苏皓对沈昭妈妈笑着点点头，“谢谢阿姨。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我妈要真嫌你烦，就不会对你开这个口了。”沈昭从里面出来，拍了拍苏皓的肩膀。
苏皓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别愣着啦，来帮忙啊。”沈昭把袖子挽上去，拿起桌子上的饺子皮准备蘸水。
“哦……哦”苏皓才反应过来，也把袖子撸起来。
苏皓看着桌子上三个人的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苏皓没包过饺子？”方医生开玩笑地调侃他。
苏皓红了脸，点点头。
“嗯，我妈走之后，家里就没吃过饺子了。”苏皓一边学着沈昭的样子给饺子皮的周围抹上一层水，一边回答。
他看见沈昭包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沈昭一眼。
“是吗？那你这次在你赵阿姨家可要好好吃回本，把之前十几年落下的都补回来。”方医生试着打圆场。
“对……对，那看来我这次要多准备点皮和馅了，这估计不太够哦。”沈昭的妈妈在旁边附和。
苏皓对他们笑了笑，他知道他们是在生涩又僵硬的安慰他。
“嗯……那我是不是也得帮忙包很多？”苏皓对他们开玩笑。
“可是我手生，我包一个的功夫，沈昭都包了三个了。”
沈昭这才说话，“那还不好，我做你三倍的工作量好吧。”
苏皓没忍住笑了，沈昭笑骂道：“笑屁。”
苏皓现在有点后悔。他答应沈昭到他家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苏皓啊，你晚上就和沈昭一起睡，家里就两间房，刚好你们俩挤挤，晚上还暖和。”赵阿姨是这么跟苏皓说的。
苏皓坐在床头，看着正站在前面叉着腰的沈昭。
“那个，要不我打个地铺？”苏皓从床上站起来，试探的开口。
“为什么？”沈昭歪了歪头。
这话让苏皓没法接。
“地上又冷，我俩都是男生，一起睡又有什么关系？”沈昭继续对苏皓输出。
苏皓站在沈昭的前面觉得无所适从，又觉得有点失望。
他不能跟沈昭说，他喜欢沈昭，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七岁，他不能心平气和地跟沈昭睡在同一张床上。
又失望，沈昭这个时候还完全没有喜欢男生的想法，或者说，是完全没有喜欢自己的想法，就算自己重新来一次，也没有。
“快睡吧，已经很晚了。”说完沈昭就当着苏皓的面脱了衣服和裤子。
苏皓下意识转头，用手摸了摸脸。
真是要命。
“还站着干嘛？这么不想跟我睡？”沈昭整个人盖着被子，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对苏皓一眨一眨的。
“不是……”苏皓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床的另一侧，慢悠悠的脱了外套和外面的衣服。
沈昭转头看他，发现他还背对着自己。
沈昭有点想笑，“你干嘛呢？让你睡觉又没让你上战场，你怎么还一副在做心里建设的样子啊？”
苏皓是真的在做心里建设，他睁开刚刚紧闭的双眼。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被子里是暖的。因为有沈昭的体温。
一想到这里，苏皓就觉得有点虚浮。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关灯了。”沈昭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苏皓睁着眼，适应了黑暗后他转头看见了睡在旁边沈昭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和沈昭睡在一起。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看着沈昭的头顶。
“别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苏皓对沈昭开口。
沈昭蛄蛹了几下，才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苏皓看见他把脸贴在外面的被子上蹭了蹭。
心里痒痒的。
“你在蹭什么？”苏皓没忍住开了口。
“嗯……你不觉得脸热热的，蹭外面的冰冰的被子会很舒服吗？”沈昭的声音闷闷的。
苏皓知道他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苏皓没再说话，转身背对着沈昭，在脑子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想旁边的是沈昭。
越想感觉越明显，苏皓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苏皓。”苏皓听见后面的沈昭突然开口。
“嗯。”苏皓回应他，声音有点沙哑。
“怎么了？”苏皓清了清嗓子，小声地问他。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他听见沈昭闷闷的说了一句，然后感觉到热源向身边靠近了一点。
苏皓觉得不真实，他现在和沈昭在同一个被子里，但他不敢回头。
他害怕回头了，看见了沈昭就转不过来了，也害怕回头了，沈昭就不见了。
苏皓没有回应，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身边的人呼吸变得均匀。
他慢慢的挪了挪，却发现沈昭抓住了他的衣角。
这让他还怎么睡得着。
-
冬至这天的天气很好，早上出了大太阳，是久违的晴天。与上辈子的阴沉天气截然不同。
苏皓先起床到了门口，盯着天上的太阳看了会儿，又看见沈昭妈妈正在门口铲雪。
他连忙跑去接过雪铲，“阿姨，我来吧。”
沈昭妈妈看见他出来，对他笑了笑，“不用，早饭在灶屋里温着，沈昭还没起来吧？”
苏皓还是从她手上拿过雪铲，“嗯，我醒的早。”
“昨晚上没睡好？”沈昭妈妈开口问他：“黑眼圈都出来了。”
“嗯……我比较认床，睡得浅。”
苏皓一下一下的铲着雪，心里想到了上辈子好像就是这样，门口的雪落在地上，他拿着雪铲在地上铲。
“阿姨，家里有电话吗？”苏皓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昭妈妈听见苏皓这么问，也没多想，就告诉他：“我房间里有一个座机，你要是想用就去那打。”
苏皓闻言点点头，对沈昭妈妈笑了笑，最后说了句：“谢谢阿姨。”
“你这孩子，老是说谢谢，你也不嫌累。你才在我们家住几天？我听这两个字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沈昭妈妈故作埋怨道。
“好啦，去叫沈昭起床，然后你们两个好好的把早饭吃了，这里用不着你。”说着，她拿过苏皓手里的铲子，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进屋。
苏皓拗不过她，最后只好进屋。
苏皓刚进门，就看见从房间里出来的沈昭，衣服乱糟糟的，顶着一个鸡窝头，用手在揉眼睛。
苏皓没憋住笑了一声。
沈昭抬头眯着眼看他，脸上还有睡觉时留下的红痕。
“你快去洗漱，阿姨说早饭在里面热着。”苏皓正了正神，对沈昭开口。
沈昭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抬脚准备往外面走。被苏皓一把抓住。
“洗脸盆在那边……”苏皓指了指另外一边的角落。
沈昭转头，点点头，说了声：“哦。”
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早晨没睡醒的迷糊，听的苏皓心里发烫。
苏皓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看着沈昭，眼神暗了暗。
走到房间，苏皓拿起电话，犹豫很久才把那串号码拨出去。
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苏皓心里慌了一下，正准备挂了电话，电话接通了。
“喂？”李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喂，李老师。我是苏皓。”苏皓稳了稳声音。
“苏皓啊，有什么事吗？”李晶的声音经过电话的磁化，但还是那样，温和又耐心。
“没事，就是，就是您之前给我的那几件衣服，很暖和。谢谢你，李老师。”苏皓找不到措辞，只能临时找个话题。
“哦，是这样。”李晶喃喃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说：“你现在是还在沈昭家还是一个人在家？”
苏皓心里咯噔一下，“我还在沈昭家呢，赵阿姨很热情。”
说完苏皓就听见李老师叹了口气，笑道：“我还准备晚上给你送饺子呢，特意多包了一些，看来不需要了。”
苏皓用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嗯，谢谢老师，赵阿姨也包了很多饺子，不用麻烦老师了。”
他听见李晶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好，那你们到时候多吃点。还有事吗？”
苏皓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又说了一句，“没事了，老师，再见。”
“好，再见。”
电话挂断后，苏皓觉得头有点晕，耳朵有点耳鸣，耳朵里充斥的是滴滴的声音。
很模糊，听得并不真切。
他甩了甩脑袋，闭了闭眼。
“苏皓。”苏皓听见有人叫他，耳鸣声消失了。
苏皓抬头，看见沈昭端着一碗米汤走过来。
“你吃过了吗？我看见锅里还有很多。”沈昭一边呼呼地吹气，一边问他。
苏皓摇摇头。他刚刚只想着李老师的事情，根本没想着吃饭。
沈昭看见他摇头的动作，将手里的米汤往苏皓面前推了推。“快吃吧。”沈昭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看着他。
苏皓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沈昭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明亮又生动。
“愣着干嘛？快吃呀。”沈昭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苏皓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拿起碗里的勺子。在吃的前一刻，又停下。他抬头又一次看向沈昭，“这不是你的吗？”
沈昭看着他挑了挑眉，“你先吃，我刚不说了吗？锅里还有好多呢。”说着还在催促苏皓快点。一副期待的表情。
苏皓不解，试着吃了一口。甜的。
苏皓又吃了一口，怕自己是不是吃出错觉了。还是甜的。
“怎么样？甜吗？”沈昭一脸期待的在旁边询问，活脱脱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没有味道。就是米汤的味道。”苏皓一脸淡定的开口。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对着碗喝了一大口。
沈昭皱了皱眉，“怎么可能，我加了两大勺白糖呢！”说完他还朝外面门口望了一眼，像是在防备妈妈有没有听见。
苏皓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没有味道，好啊，你还偷偷拿了阿姨的白糖。”
沈昭将食指放在嘴巴前面，“你小声点，怎么可能呢，我尝尝。”
正说着，他就自顾自的拿起了苏皓面前的碗，就着苏皓刚刚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大口。米汤见了底，沈昭喝的最下面的，还有没有溶完的白糖颗粒。
沈昭吃了一大口白糖，脸皱成一团，“好甜！”
苏皓看着沈昭的一系列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沈昭喝米汤的动作上。
同一个位置……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苏皓正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两辈子加起来他苏皓也是活了快三十年的人了，间接接吻这种想法竟然还会出现在他脑子里。
但是苏皓还是更乐于承认，还是算的吧……
“明明就很甜！”沈昭的声音拉着他回来。“你味觉失灵了吧。”
“没有，你刚刚不是也喝到了，糖没溶完全，上面没味道。”苏皓错开沈昭投来的目光。
“借口。”沈昭小声嘟囔。“亏我还特地给你加了糖。”
苏皓看着面前沈昭，“沈昭。”他开口。
沈昭抬头，“嗯？”
苏皓也不说话，叫过之后就只是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两个人相顾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昭妈妈进来打破了寂静。
“你们的饺子……”她开口。
“二十个！”沈昭抢先开了口。他看向苏皓，“你呢？”
苏皓理了理他的意思，“我……跟你一样吧。”
说完沈昭妈妈点了点头，准备出去。
沈昭起身，拿起桌面上的碗，跟着出去。“妈，我……我去给你帮忙。”
只留下苏皓在堂屋坐着。
但苏皓看见，沈昭的耳根红了。
苏皓日记:
「2008年12月21号 冬至
大雪依旧落了下来，沈昭带我去了他家，吃饺子。沈昭说不吃饺子会割耳朵，我其实从不相信。但如果是他，我愿意相信。
李老师没事，冬至这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好。
这个冬至，不会被割耳朵了，也不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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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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