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市中心的一家高级会所里，公共舞池里灯红酒绿，舞台上是一个著名摇滚乐队在演奏。
高层全是包厢，远离楼下喧嚣。
VIP包厢里，一群人正围着酒桌玩牌，祁落坐在远处沙发上处理工作。
“别工作了，今天我生日，就不能陪我好好庆祝一下吗？”蓝卓坐到祁落身边。
“生日快乐。”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祝福是真心的。
去年桐桐姐的进修结束，再次被派到西部地区工作，张贝贝自然也跟去了，于是祁落本就机械枯燥的生活更加没有起伏。
李枫和蓝卓都担心他的状态，两人总是轮流邀请他出门娱乐，祁落推掉了大部分，但总有一些不适合推掉的，就比如今天的生日聚会。
“行吧，我就不强求你开心了。”
目前来看，好友的感情似乎是一个坏结局，符合蓝卓多年前的判断，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三年了，在外人眼里祁落每天生活的强大、自律，但蓝卓发现，那个会开玩笑、有点孩子气、会耍脾气、偶尔腹黑但经常偶尔的祁落不见了。
蓝卓的好友一大堆，但能在他心里有一定地位的朋友并不多，祁落算一个。
三年来，眼睁睁看着好友的生活失去烟火气，他头一次希望自己的判断出错，希望祁落和赵池东能够冲破现实好好在一起。
“来，继续喝！”酒桌上气氛到达**，各种颜色的酒哗啦啦灌进肚子。
这样的喝法很容易醉，果然，最后一个人倒下时才凌晨一点，比他们以往聚会结束的时间早很多。
作为场上唯一清醒的人，祁落去前台开了十几间房，指挥服务生一个个把人抬到楼上房间。
在安置蓝卓时，蓝卓不顾服务生满头大汗，挣扎着扭头看向后方道：
“祁落我跟你说，我从小就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同性之间能有什么好结果，到现在都不相信。”
“我爸娶我妈是为了拿到贷款，我妈嫁给我爸是为了业务，我身边所有亲戚朋友都是为利益结婚，我马上也要结婚了，也是商业联姻。”
“你和池东哥一定要和好，希望你们证明我是错的……”
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较真，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祁落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们当然会和好，但跟你没有关系，我们的和好进度不会为了向你证明什么而改变。”
呼噜噜——蓝卓已经睡着了。
祁落嫌弃地捏着被角给他盖上，出门走向下一个房间。
确认所有人都被扔到床上而不是地上后才离开。
回去路上，他又一次点进与池东哥的聊天框。
这三年来，他既希望池东哥联系自己，能够相互了解一下近况，又不希望池东哥联系自己，害怕对方通知他分手。
于是便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维持现状，一维持就是三年。
他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这样下去了，但始终没有勇气发出哪怕一句问候的消息。
“祁总，到了。”
听到司机的提醒，祁落拇指滑动退出聊天框，又一次选择了退缩。
落池律所加速发展阶段已经过去，现在进入平稳攀升期。
作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祁落这些年遇到的人都对自己和颜悦色，拍马屁讨好他的大有人在，但他并没有因此飘飘然，更没有忘记最初的目标，再次回到母校拜访了李老师。
对于这个学生李老师简直又爱又恨：
一方面，他对祁落当年不愿继续跟着自己做研究而耿耿于怀，另一方面，祁落是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创办了所有法律系学生都想加入的落池律所。
怀着这种复杂心态，李老师接受了学生的拜访。
通过交谈，李老师了解到学生的律所如今都有些什么业务、具体发展情况如何，而祁落也了解到李老师的研究进行到了哪一步。
正如他之前的预判一样，被迫改变研究方向后，关于“减少律师对最终判决的影响”的研究进展缓慢。
而祁落今天正是为这件事来的：“老师，你今年再申请一次立项，资金问题我来解决，如果有合适的助手、研究生、博士生，只要你看上了通通可以拉进咱们团队。”
李老师一愣：“我的研究可不是为了写几篇论文，我是正儿八经要造一套系统、搞出一套可以落地实操的方法，来避免律师个人失误对当事人的损害的，你知道这样的研究要花多少钱吗？”
若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李老师绝对一口答应，管他什么风险，什么盈利，投资亏钱不是常态嘛，但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他最优秀的学生，难免多一些顾虑。
祁落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反问：
“老师你在法律领域深耕一辈子了，难道不知道红圈律所的盈利能力多么恐怖吗？”
“而且与其他股权构成复杂的律所不一样，落池完全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别说您这一个研究项目，就是再资助几个教授都没问题。”
李老师当然知道红圈律所有多么赚钱，也正是因为知道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才不敢相信学生会愿意将钱投入他这个无底洞。
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站到祁落那个位置，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投入一项不确定性极大的研究中去。
祁落知道老师在担忧什么，便道：“老师，如果我创业只是为了赚钱，那我当初就不会选你当导师。”
“好，这笔投资我接受了。”
李老师不再想东想西，只剩下满心的欣慰与骄傲。
送走学生后，李老师在办公室里激动得来回踱步，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打给自己的老友俞教授：
“老俞啊，最近怎么样？”
“很忙，你怎么突然打过来了？我跟你说，你那个研究方向是申请不到经费的，就算找我也没用。”
李老师哈哈一笑：“诶呀，不用政府给我批经费，我有钱。”
俞教授一惊：“你哪儿来的钱？谁会投资你那个无底洞？”
李老师今天是真高兴，就连老友说他的研究是个无底洞都不生气：“我学生祁落。”
俞教授急忙问：“就是落池律所的那个祁落？”
“对啊，哈哈。”
俞教授怒不可遏：“你个老匹夫！我之前求你介绍我儿子进去当助理律师，你明明说过不跟他联系，现在是怎么回事？！”
糟糕，太想显摆了，忘记之前拒绝老俞时说过的托词：“啊？什么啊……，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小小的一次翻车不足以浇灭想要炫耀的心，李老师又打给了另一个好友。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打给了多少个好友，但今天过后，足足一年时间里的老友聚会都没有人叫他。
祁落从小就不是一个愣头青，做事从来成熟稳重，这次给李老师送研究经费也是一样。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把钱打给李老师，而是先去找了校领导和学院领导，以校友身份捐赠一笔经费给法学院，在进一步的深度合作中才提出负责李老师的研究经费。
捐赠仪式结束后，校领导拍着李教授肩膀道：“有这样一个学生，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夏至节气来临那天，正好是周末，王小萱张罗，请祁落和李枫一起去玩水上漂流。
“叔，能不能再加点速？”
“好嘞，姑娘你扶好。”
“唔哦哦哦哦——”王小萱在前面活泼得像个猿猴。
祁落默默坐在后面，假装自己只是为了省钱才拼船，并不认识前面那只猴，李枫则紧紧把住旁边扶手，脸色有些苍白。
在王小萱笑着转头和他们互动时，祁落不想被灌一口风所以只是点点头，而李枫无论多害怕都强装镇定，努力挤出微笑：“好，好玩！”
好不容易船靠岸，王小萱蹦蹦跳跳跟着工作人员去取他们的包，趁着女孩儿看不见，李枫赶紧扶着祁落的胳膊颤颤巍巍上岸。
坐在椅子上平复心跳，也顺便让发软颤抖的双腿缓一缓。
祁落无奈地递过去一瓶水：“怕成这样为什么还要上船？说出来王小萱又不会瞧不起你。”
李枫断然摇头：“不行，她本来就把我当成要保护的小弟，要是害怕漂流岂不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再这样下去我怎么可能有机会？”
祁落意外地看了自己的副总经理一眼：原来他知道王小萱把他当小弟啊。
“包拿回来了，看看有没有少东西，李枫你怎么了？”兴奋退去，王小萱注意到好友脸色有些苍白。
肾上腺素猛然飙升，李枫站起来：“没事，我很好，你还想玩什么？”
王小萱眼珠一转：“这里最好玩的漂流我们已经玩过了，其他都一般般，没什么刺激的，我们去吃饭吧。”
李枫悄悄松了一口气：“行，你想吃什么？”
王小萱盯着祁落，开门见山：“漂流是我请你们玩的，吃饭的话，祁大厨愿不愿意辛苦一下？”
难怪漂流的时候王小萱争着付钱，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祁落点点头：“行吧，你们一人点一道菜，我再根据家里食材做两道。”
“好耶！”
在王小萱的满心期待中，他们开车来到祁落家。
祁落在厨房做饭，剩下两人在客厅玩游戏。
游戏加载间隙，王小萱看到置物架上有一对可爱的手工陶瓷杯，便拿在手里仔细看看。
李枫见到她的动作赶紧提醒：“快放回去，最好别动祁落家的东西。”
王小萱把杯子放回去：“这么严格吗？客厅里的东西拿起来看看都不行？”
“可以开吃了。”
祁落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打断了李枫的解释。
食物的香气瞬间吸引了王小萱，拉着李枫就准备冲向餐桌，但祁落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了。
祁落精准地走到陶瓷杯前，把两个杯子旋转、移动：“好了，吃饭吧。”
期待已久的美食让两人吃得赞不绝口，但告别离开后，两人并没有谈论刚刚的饭菜。
刚出小区大门，王小萱就询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对杯子摆放的方向和位置那么讲究的吗？”
李枫解释：“这三年来我总共去过祁落家十次，每一次去他家都看不出丝毫变化，而三年前正好是池东哥离开的时候。”
家里环境一直保持不变，是希望另一个主人回来时没有任何陌生感吗？
还是想营造出另一个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假象，自欺欺人地逃避思念？
或许两个原因都有吧，王小萱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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