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萼打着哈欠,看见回复,嘴巴张开忘了合上。
简单的两个字,不知怎的,背后似乎藏着故事。
她原本随意八卦了一句,没想到揪到了瓜藤,顺着摸下去应该有瓜。
有瓜吃还困个屁啊,杨梓萼抖擞精神,噼里啪啦敲键盘:
【方便告诉我么,反正咱们也不认识,你说出来就当是发泄,给自己减轻压力,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
杨梓萼知道对面是本校的师妹,所以才想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恋爱,恐怕是大学里除了学习之外的第二大事,有恋爱就有失恋,而失恋这事儿可轻可重。
轻则,小打小闹过两天和好,重则,心灰意冷抑郁自杀……
这失恋到失眠……也不知是什么程度。
杨梓萼作为中华美院众学妹的护花使者,她必须弄清楚到底是哪个渣男伤了这朵娇花。
对方大概被杨梓萼真诚的文字打动了,几分钟后,“小雏菊”发来一条聊天: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神马?
杨梓萼嗅到了狗血的味道,似乎还带了点禁忌。
她没过脑子来了一句:【你该不会喜欢上已婚人士了吧,这个可不兴学啊。】
很快得到了“小雏菊”的澄清:【那个人未婚,还是单身。】
杨不过:【哦,那你怎么说不该喜欢,单身可以追没问题啊】
小雏菊:【不敢追,我们身份有点……我们曾经是师生关系,而且年龄差得有点大。】
杨梓对师生和年龄差这两个关键词有点大抵触,看来这学妹喜欢的应该是个老男人,有不少这样的人,表面上斯文儒雅,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专门给未经世事的小女生下套儿,唉,师妹说得这么卑微,多半是被诱骗了还不自知。
她得想办法劝劝这傻师妹迷途知返。
杨不过:【那还真有点不合适,而且,年龄大了那啥方面也不太行。】
小雏菊:【我不在乎,也不敢奢望太多,柏拉图我都愿意,而且,即使做些什么,也该是我主动的,对方舒服就好……】
杨梓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的小姑娘这么野的么?
她一边擦汗一边打字:【你还……挺厉害的……佩服佩服。】
小雏菊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可是,她是直女,钢铁直的那种,可能掰不弯……】
等等!她?直女?掰弯?
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啊,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小雏菊继续说:【我知道她只把我当朋友,可她又对我很好,很关照我,很温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梓萼也不知道怎么办,这道题超纲了。
还有什么比小姬崽喜欢上直女更难的题目呢,如果有,就是加上年龄差和师生这个身份。
小雏菊似乎并不急于求答案,只是想找人倾诉:
【我在她面前装直,她应该不会发现,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如果能保持现状也挺好的,可是,一想到她以后可能会和别人恋爱结婚,我就特别难受。】
哭泣.jpg
即使是个卖萌的表情,杨梓萼也觉得对方是真的伤心,说不定正对着显示器梨花带雨呢。
杨梓萼共情起来,作为过来人,她想劝劝对面伤心的小姬崽。
杨不过:【你别难过,我这里有两个办法,要不要听听?】
小雏菊:【请讲】
杨不过:【第一个办法,快刀斩乱麻,你干脆挑明了说喜欢她,看看她的态度和反应。】
小雏菊立刻拒绝道:【这可不行!】
【她绝对不会接受的,不仅不接受,还可能因此避嫌躲着我,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成那样。】
杨不过:【那就第二个,长痛不如短痛,你就想开点,断了对她的感情吧。】
话说起来容易,可喜欢这种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不过这事儿分人,有的很快就放下了,有的断情比戒毒还难,虽然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有些过深的执念,往往过去很多年都无法真正释怀。
杨梓萼继续劝道:【抛开那些身份年龄不说,你们性向不一样啊,你喜欢女的,她喜欢男的,这怎么搞?你要想维持和她的关系,最好就只做朋友,别谈感情,这样对你们都好。】
过了很久,小雏菊发来消息:【你说的很对,道理我都懂,不过,现在我真的很难做到。】
杨不过:【谈恋爱的话还是得找性向一样的人,你可以多接触些圈子里的人,有合眼缘的试着交往一下,新的不来,旧的不去。】
小雏菊很快回复:【我不想那么做。】
【在没有彻底把她放下之前,我不会试着找别人,更不会和别人交往,让无辜的人成为我转换感情的工具。】
【这样做对我喜欢的人不尊重,对另一个人也不公平。】
这小师妹虽然是个恋爱脑,但三观挺正啊,这年头又深情又正直的小姑娘可不多了,杨梓萼看着游戏中稚嫩的萝莉模型,不禁怜惜起来。
她还想聊一会儿,可系统发来公告,游戏每周例行维护的时间到了。
杨不过依依不舍:【妹子,你一般什么时间在线啊。】
小雏菊:【我不经常上线,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打发时间。】
杨不过:【下次你心情不好不要虐我徒弟,可以找她师父当树洞,我保证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小雏菊:【谢谢,下线了,有缘再见!】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偶尔有早起的鸟儿鸣叫,天,马山就要亮了。
韩月朵合上电脑,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没办法和身边人启齿的事,却可以在网络上,在游戏里,对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倾诉一番,虽然对方多半抱着吃瓜的心态听了个热闹,不过,她的心情确实舒缓了很多。
韩月朵并不像杨梓萼认为的那样是个恋爱脑,也许,初恋让她迷茫无措,然而,她不是个囿于情爱的人,也没有蹉跎不前的资格。
国庆小长假很快就结束了,室友们返回宿舍,校园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大一的课程不松不紧,闲暇还算充裕,但韩月朵让自己忙了起来。
她报了很多课,还选修了一门意大利语,凡是实用的,或者感兴趣的,照单全收,而且从不缺课。
没有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或者画室,临近睡觉时间才回宿舍。
周末,她扛着画具,去风景优美的公园写生,从清晨到黄昏,一画就是一整天。
即使再忙,忙到精疲力尽,韩月朵还是会想起梅凌。
走在路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或者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笔的瞬间,哪怕学习和生活里有一秒的余裕,就会被对梅凌的思念填满。
想起时很暖,放下时很冷,她想放下,却总是想起。
于是,她变本加厉。
韩月朵仿佛一只陀螺,想要站着,就只有鞭笞自己不停地旋转,把脑袋里不该有的痴妄统统甩出去。
中华美院里不乏努力的学生,也不乏有天赋的学生,而有着惊人天赋同时又拼命努力的学生却是很多年也难出一个。
吴桐看着拼命三郎似的室友,半真半假地说:“仙女,你友情送我张签名画好不?”
“没问题,可是这种程度的画有什么好的。”韩月朵说。
“我押你成名啊,说不定以后你就是美术界的大咖,到时候这张画肯定能值不老少钱呢,我买房就靠它了。”
韩月朵捂嘴笑,吴桐吹彩虹屁的功力又见长了,学艺术的哪个不希望自己成名,但那终究是极少数。
韩月朵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
画画,能让她找到内心的愉悦和宁静,无关名利,她不想失去初心。
“韩月朵同学,你在画这副作品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么?”
担任班主任,同时也教授油画色彩表现课的孙老师,看着韩月朵交上去的作业,饶有兴趣地问。
这副油画是韩月朵在北海公园的写生,有山,有水,白塔,深秋,看似平平无奇,更不如高清相机拍摄的真实,却通过色彩和光影蕴含着更多层次的意境,这大概就是绘画独特的魅力。
韩月朵担心地问:“老师,是不是我哪里没有画好?”
孙老师笑容和蔼,道:“你的绘画技法没什么需要提醒的,我感兴趣的是你通过色彩在情绪上的表达,比如阳光穿过树叶的阴影,和在水面上的反射,没有明确的轮廓线,感觉融在一起,却若即若离,亲密又暧昧,很有意思。”
韩月朵有些轻微的赧然,指着画中渺小的,仅仅能看清颜色和轮廓的小船,说道:“大概是船里的人,看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
泛舟湖上的小船里大多是年轻男女,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这秋日光影,忽明忽暗,忽近忽远,模棱两可。
一切景语皆情语,寓情于景,有感而发,笔下的描绘便不只有景。
孙老师感叹,这种能力可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没想到她的学生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悟性,如果不骄不躁,保持平和的心态长期提升,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一定会有所成就。
造型学院优秀的学生不少,不过,勉强能和韩月朵比较的,只有薛芊。
薛芊是艺术世家出身,从小在家人的精心呵护,和严格教育下长大,据说她高中的日程表精确到分,睡觉时间都有限制。
身份和成长经历让薛芊高傲又充满好胜心,韩月朵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就像现在,她感受到薛芊的视线,像经过了凸透镜似的聚焦在一起,简直能在她的画布上烧个洞,当韩月朵转头看回去,这位大小姐却冷着脸移开目光,下巴几乎翘到天花板。
薛芊的写生画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评价。
“技法足够纯熟,只是,少了些情绪表达。”
“色彩和光影的处理很棒,如果能表现出更深层次的意境就更好了。”
孙老师如此评价,并建议她和韩月朵多些交流。
换句话说,就是让她向韩月朵多学习,这对于一直把韩月朵视为竞争对手的薛大小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韩月朵,可以请教一下么?”方小诺凑到韩月朵的画架前,声音轻柔地问道:“怎么才能画出这种效果呢,我在调色板上调不出来。”
“先涂一层稀薄的黄色,等干透了之后再涂蓝色,反复几次,这样在冷色调中会透出微妙的暖色,整体色彩也会更丰富。”韩月朵耐心地回答。
“学到了,多谢呀韩月朵,不愧是专业第一。”
被方小诺的话刺激到,薛芊眼角猛得抽动,没错,这次期中考试,她又是第二名。
旁边的视线又升了几度。
韩月朵理解薛芊争强好胜的心理,小学时,她也争着拿第一名,想靠优秀的成绩引起梅凌的注意,想得到梅凌的夸奖。
后来上了中学,韩月朵总是拔尖儿的,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她并不会因此产生优越感,她只是养成了习惯,凡事都要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韩月朵偶尔会想,如果她是个平庸的人,或者哪一天她不优秀了,身边的人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秋天眨眼间就过去了。
十一月还没过完,就接二连三地迎来几次降温,晚上温度接近零摄氏度,空气又干又冷,要不是提前来了暖气,还不知道要怎么难熬。
韩月朵从图书馆一路小跑回宿舍,短短几分钟,指尖就冻得发麻。
手机震动,亮起的屏幕上方滑出一条消息提示,发信人的名字,足以让她在寒冷夜晚的道路边停下了来。
梅凌:【北城的冬天还习惯么,宿舍和教室有没有暖气,要降温了,记得多加衣服。】
她喘了口气,冷空气中形成一团纯白,微红的指尖点着屏幕:
【谢谢梅老师,已经习惯了。北城比绿城冷些,不过室内的暖气很足,我出门羽绒服围巾帽子全副武装,放心啦,天气预报说寒流要来了,您也多加衣服,多注意身体啊。】
上次分别之后,韩月朵和梅凌的联系只限于微信,聊天记录总共十几条,还都是关于天气之类的嘘寒问暖。
虽然学业很忙,却也没到两个月都挤不出半晌时间的程度,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过生日,韩月朵没有再次去找梅凌的理由,或许找个理由见面不难,是她还在犹豫。
回到宿舍楼,电梯满员,韩月朵懒得等,便去爬楼梯。
喵——
拐角处传来一声猫叫,韩月朵纳闷怎么会有猫,宿舍禁止养宠物,该不会是自己幻听了。
又上了半层,在拐角处差点撞到吴桐。
吴桐坐在台阶上,脸上一个大写的愁字,看见韩月朵像看到了救兵,神秘兮兮地朝友军招手,“姐妹你总算回来了,过来,给你看个小宝贝。”
感谢阅读。
一切景语皆情语。出自王国维《人间词话》
文中韩月朵对方小诺绘画指导的对话,参考了《写实油画三大技法》的透明覆色发,非专业人士,勿较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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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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