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
这次考试不仅关系到排名,更是与各项奖学金的申请紧密相关,别说成绩优秀的学生都拼了命似的学,就算是得过且过的那部分吊车尾,也没人愿意在第一学期就亮红灯。
中华美院的校园笼罩在严肃紧张的气氛中,平日打扮精致的少男少女,这些天也不顾上形象管理了,个个顶着黑眼圈红眼眶,白天抢占画室,晚上抢占图书馆,跟行尸走肉拍摄现场似的。
“啊啊啊!要死了!”吴桐用冷水洗了脸提神,咬着毛巾哀嚎,“萱萱说我这次要是有一门挂科,要么删号,要么分手!”
“你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不要挂科!”韩月朵边收拾画具边催促道,“别墨迹了,一会儿又没位置了。”
想和韩月朵成为好友的女生不在少数,有颜值,有家世,有才华,谁不想贴这样的仙女呢,可偏偏韩月朵这个顶级学霸和铁憨憨的学渣吴桐关系最好。
韩月朵过早经历了人间的悲欢和冷暖,也因此比同龄人更早熟,更容易看清人情世故。
吴桐特别简单,脑回路是直的,脑子里想的和嘴里说出来的八|九不离十,相处起来很轻松。
韩月朵和其他女生相处得别扭,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太刻意了,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像是为了与她交好而精心准备过的,复杂得让人头疼。
她明白那些同学想讨好她,说得好听点叫慕强,这本来无可非议,可让她不舒服的是,那些女生喜欢抱团孤立看起来比较弱势的人,比如班里默默无闻的方小诺。
“早啊,韩月朵。”
在画室门口,正好遇到了方小诺,她拎着很多东西,韩月朵知道那是方小诺帮同寝室的人带的画具。
“早,方小诺。”
韩月朵和吴桐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方小诺帮同寝把位置占好,自己坐到了韩月朵旁边。
“我去买早饭,你们需要带什么?”方小诺问。
“帮我带杯咖啡吧,多谢啊。”
吴桐正准备拿手机给对方转钱,韩月朵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
“你又不是没长腿,一起去吧。”
三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方小诺另外买了两份外带的早餐,韩月朵看见不满地问:“她们总这么使唤你么?”
方小诺温吞道:“没什么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忙而已。”
方小诺是那种丢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女孩,成绩普通,相貌普通,没有任何显眼的特质,软绵绵的,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韩月朵暗暗叹气,她不觉得自己强大到有资格去同情方小诺。
她偶尔有些阴暗的想法,如果有一天她栽了,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幸灾乐祸,然后趁机踩上一脚。
慕强的人很多,惜弱的人却很少。
即使韩月朵天赋过人,也不可能整天吃喝玩乐就能轻松拿第一的。
半个月后,成绩终于发了下来。
吴桐各科安全过线,韩月朵总分仍然稳居首位。
“万岁!”吴桐欢呼,“总算能回家过个好年了。”
韩月朵并不开心,马上放寒假了,这就意味着一个月左右都见不到梅凌,虽然她们平时也不经常见面,但是身处同一个城市里,总觉得离得很近。
春节假期,梅凌会做什么呢?
走亲访友?
同学聚会?
会不会被催婚?有没有人介绍相亲?有没有单身的校友示好?
一想到可能发生以上状况,韩月朵就心烦得不得了。
可大过年的,总不能不回家。
绿城机场,来接机的是个叫罗箫的年轻男子。
“你姐她们在外地出差还没回来,咱们是回县城的别墅,还是紫玉村的老家?要不先在绿城玩几天?”罗箫殷勤地接过行李,“我这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陪好朵朵大小姐。”
“回县城吧,麻烦罗箫哥。”韩月朵道。
罗箫是最早跟着陆青筱创业的开朝元老,能力人品都没得挑,很得陆老板信任,刚三十岁就到了风篁集团副总的位置。
虽然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但罗箫身上却看不到成功男人身上惯有的盛气凌人的架子,小伙子眉目清秀,仪表谦谦,气质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颇有儒雅君子之风。
跟韩月朵并排走着也不显逊色,在路人眼里甚至算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
可惜,玉女也好,金童也罢,都长弯了。
韩月朵把罗箫当好gay蜜,罗箫把韩月朵当好姬友,两人惺惺相惜,肝胆相照,友谊天长地久。
轿车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萧瑟的风景从车窗外呼啸而过,车内放着周深的《化身孤岛的鲸》,有些感性的小忧伤,韩月朵把车窗开了个缝,手托香腮吹冷风。
“怎么有点不高兴啊,不想回来?”罗箫问,顺手切了个欢快的歌。
韩月朵道:“回来有什么好的,还不是看我姐她们秀恩爱。”
“哈哈,我不也看了这么多年。”
罗箫看着陆青筱和林幽若一路磕磕绊绊最终修成正果,是两位老总的铁杆CP粉,上班额外福利就是嗑糖,但韩月朵不一样,她和两个姐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相当于青春期的小孩被迫看父母相亲相爱小剧场,就挺尴尬的。
“要不你也带女朋友回来,给陆总送点狗粮呗。”罗箫道:“艺术学校女生挺多的吧。”
韩月朵斜了驾驶座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啊,大哥,你单身这么多年,应该理解两情相悦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嘴上虽这么说,韩月朵却开始想象如果把梅凌带回家,陆青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多年的单身狗罗箫欲哭无泪,轻咳了一声,赶紧转换话题,“对了,你们小学支教的梅老师老家也在北城是吧,见到了么?”
韩月朵支撑在车窗边沿的手肘滑了下来,心虚道:“见……见到了。”
“有个熟人挺好的,遇到事情梅老师肯定会照顾你。”
韩月朵身边的人,几乎都认识梅凌,因此她才不敢多说,尤其是罗箫这样的聪明人,很容易看出端倪来。
这年头,同性恋不算什么新鲜事,反正陆青筱早开了先河,草根乡镇企业家娶了林氏集团千金,两人还办了婚礼,在整个岁寒县成为美谈。
可是一个小孩儿长大后惦记上了自己的恩师这事,总有那么点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味儿。
韩月朵在县城的别墅住了几天,等到陆青筱和林幽若回来,全家人一起回了紫玉村过年。
陆老板身价百亿,行事十分低调,几万块的国产皮卡开了好几年才换了新车,也还是十万出头的五菱宏光。
可对于家乡的投资建设,陆青筱却从来不吝啬,修学校建医院不惜一掷千金,每年春节还会给村里的老人小孩发放福利。
陆青筱可谓是紫玉村的财神,而陆学文作为紫玉村的老村长,退休两年威望仍然很高,再加上韩月朵考上了名校,更是喜上加喜。
以前过年来家里的亲戚不在少数,但今年尤其多,亲戚朋友们谁不想来蹭蹭运气,初一一大早,陆家大门口就跟排队领免费鸡蛋似的,前脚的人还没走,后脚的人就来了,不怎么宽敞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陆青筱和林幽若按惯例给村里的高龄老人拜年,韩月朵不喜欢凑热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戴着耳机刷剧,李素芹敲了好几下门,她才听到。
“大姨,有事么?”韩月朵问。
“朵朵,你叔和你姑他们来了,去见见么?”李素芹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嗐,要是不想见就算了,反正也不熟。”
确实不熟,和陌生人差不多。
那些人在韩月蕾的葬礼上匆匆露过一面,之后的七八年间就没什么联系了,他们也不是紫玉村的,大老远跑过来拜年确实让人意外。
韩月朵不想让李素芹为难,只是表面上应付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男人五十出头,穿着时髦的皮衣,女人六十左右,满面红光,在紫红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显得很富态,大概为了显年轻,头发又染又烫,效果却适得其反。
“大姑,二叔,过年好。”韩月朵对眼前两位陌生的亲戚,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
女人热情地寒暄起来,“哟,这是朵朵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对韩月朵疏离的态度有些不满,转身对李素芹道:“她姨,孩子跟俺们都不亲了,都是堂亲,生疏了可不好。”
李素芹半是玩笑半是责怪地说:“谁让你们总不来走动,朵朵都快不认识你们了。”
韩月朵在陆学文身旁坐下,对她而言,即使是没有血缘的姨父,也要比所谓堂亲的二叔和大姑亲上百倍。
大姑道:“朵朵这孩子出落得多水灵啊,又考上了名牌大学,你们二老可真有福气,闺女,外甥女,一个比一个争气,不像我们家那个笨小子,连个三本也没考上。”
二叔接着说:“前阵子我还说呢,修族谱的时候把朵朵加上,我们老韩家总算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唉,可怜我那大哥大嫂去得早,朵朵她姐也是,命不好啊。”
韩月朵什么都没听进去,耳朵边嗡嗡的,仿佛有两只苍蝇围着她转,不胜其烦。
韩月朵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据说是与工作无关的意外事故,因为没签正式劳务合同,自然也拿不到什么赔偿。
听姐姐说,她还没断奶,二叔就撺掇爷爷奶奶,说他大哥家没有男丁,嫂子以后反正要改嫁,硬是把她们娘仨从本家赶了出去,只是为了独占那几间房的宅基地。
母亲把两个孩子寄养在大姐李素芹家,只身去城市打工,过了几年,因为积劳成疾也撒手人寰了。
大人们商量如何安置她们姐妹俩,陆家当时还不富裕,一下多了两个孩子要养,有些负担不起,就提议本家那边能不能稍微出点抚养费。
那时韩月朵不到五岁,却清楚记得大姑说,这孩子看着病病殃殃的,说不定都长不到成年,万一砸手里多晦气,还不如再找人领养,或者干脆送福利院去落得轻松。气得李素芹跳着脚把人骂了出去。
韩月朵正发愣,自称大姑的女人却忽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啪地一声,将一个算不上厚的红包重重拍在她的手心里。
“这些年也没给你买过东西,姑也不知道你喜欢啥,这是我和你叔的一点心意,可别嫌弃啊。”
“我真的不需要。”
韩月朵像是被烙铁烫了,迅速地抽回手,红包也落在对方的脚边。
女人僵硬的脸上快要挂不住笑容,她捡起红包想硬塞给韩月朵,却发现目标已经离开三米之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朝李素芹说:
“她姨,要不你帮忙收着?”
李素芹道:“哎,算了吧她姑,孩子现在啥都不缺,你们也别强求了。”
口不应心地聊了几句,总算送走了本家的两尊大神,李素芹朝门口啐了一口,“呸,装什么大尾巴狼,早也没见你们这么大方。”
未曾雪中送炭,何须锦上添花。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值得韩月朵记仇,但以德报怨更不是她的性格,最好的选择是无视。
就像腘矂的麻雀从头顶飞过,落在身上一坨鸟粪,无奈,却也无伤大雅。
感谢阅读。
抱歉,又鸽了好几天,建议养肥再宰。
本文没有**支线,罗箫是个多功能工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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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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