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朵没有去找梅凌，也没有去杨梓萼的宿舍，而是选择留宿在方小诺家里。
自从情书事件后，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了起来，方小诺是那种脾气软绵绵的，很好说话的女孩，韩月朵和她相处很舒服。
方小诺的父亲出差未归，家中只有方母一人，见女儿带着朋友回家，方母特别热情，做了一桌子菜招待韩月朵。
“小诺还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呢，这孩子太内向了，一直都没什么朋友。”方母恳切地说：“上次的事多亏了你她才肯回学校，阿姨真的很感谢你，小诺能有这么优秀的朋友真是幸运，月朵，你在学校多帮帮她好么？”
韩月朵道：“放心吧，阿姨，我会尽力的。”
可是韩月朵有些纳闷，方小诺在北城长大，这么多年，即使她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也不至于连一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啊。
吃过晚饭，方小诺拉着韩月朵走进房间。
方小诺的房间不大，日式装修，墙上和角落里有很多女孩子气的治愈系装饰，一张木质的矮桌，没有床，晚上睡觉只要在榻榻米上多加一副垫子和凉被。
方小诺眨眨眼睛，手背在后面好像酝酿什么阴谋。
“韩月朵，这种事我早就想和朋友做一次了。”
“做什么？”
韩月朵话音刚落，一个柔软的枕头就向她丢了过来，方小诺咯咯笑着说：“丢枕头呀，今晚是girls night！”
“好啊，你敢偷袭我，看我怎么回击！”
两人拿着枕头不痛不痒地打闹了一阵，韩月朵加强火力，拿凉被蒙住方小诺，方小诺在宽大的被子里撞来撞去，找到出口钻出来，布料还半搭在脑袋上，仿佛一只从洞穴里探头的小松鼠，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世界。
“小诺，你好可爱。”
韩月朵问：“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交不到朋友呢？”
方小诺垂下眼皮，轻柔地说：“以前我爸妈工作忙，就把我送到可以长期寄宿的私立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很优秀，家境也特别好，没人看得上我这样不起眼的人。”
难怪方小诺和邓炀那种纨绔公子哥是同学，韩月朵对私立学校有些了解，那里提倡精英教育，交际圈和鄙视链都特别明显，像方小诺这样不擅交际的女孩子实在不适合待在那种地方，没有受到霸凌就算万幸了。
韩月朵怜惜地拍了拍方小诺的脑袋，“好可怜啊，小诺，你以前很孤单吧。”
小松鼠眼睛亮了一下，拉着韩月朵道：“可是我现在不孤单了，有你和我做朋友，谢谢你，韩月朵，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被方小诺握着的那只手就像拿着一个铅球，承受了很重的分量，韩月朵很难辜负别人的期待，就像家人期待她学有所成，她便会加倍努力地出人头地，现在一个软弱的女生期待着她的友谊，韩月朵做不到无动于衷。
韩月朵温柔道：“别这么客气，我觉得你特别好相处，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方小诺道：“好呀，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可以。”
方小诺一双鼠类般的圆眼睛注视着韩月朵，问：“韩月朵，你有喜欢的人么？”
猝不及防听到直白的提问，韩月朵微微吃惊，握在对方手中的手也微微抽了一下，她很担心自己对方小诺的关心会让对方产生依赖，如果依赖转变成别的感情，那就麻烦了。
韩月朵稳了稳情绪，开玩笑的口气问：“你该不会想跟我表白吧，可惜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是呀，你误会了。”方小诺摇摇头，认真地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生，你也是吧。”
韩月朵松了口气，她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作为含糊的回应。
同性恋这个不加修饰的词汇听着多少有些别扭，有很多委婉的说法，比如，弯、姬、橘、百合等等，但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身份都不是可以坦然表露的，尤其是对着一个明确说自己喜欢异姓的女孩。
方小诺又问：“你喜欢的人是邓炀师哥么，他好像很喜欢你呀。”
这个问题简直让韩月朵倒足了胃口，厌烦地说：“不喜欢。”
韩月朵又想起方小诺给邓炀写情书的事，虽然不想提起这件煞风景的事，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问道：“邓炀有什么好的，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因为他很帅啊，很优秀，还是学生会的成员。”方小诺直言道：“就是我一直仰望的，像王子一样的存在。”
“可他是个海王你知道吧，我也是听别的系的师姐说的，邓炀对感情不专一，交女朋友只是为了玩玩儿，就是……”韩月朵尴尬了几秒，打算略过那个赤|裸|裸的词，“就是为了……”
方小诺噗嗤笑了出来，“你是想说，上|床么？”
韩月朵更尴尬了，“呃……意会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我知道呀，可是，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方小诺继续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我想，我要是也能当一次他的女朋友就好了，所以就给他写了那封情书，哪怕只有一天也满足了，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或者他对我为所欲为也没关系。”
韩月朵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原本以为方小诺只是看走了眼鬼迷心窍，没想到她文静内敛的外表下有这么疯狂又自卑的执念，韩月朵没看情书里写了什么，不过从BBS上回帖里的只言片语，料想里面也是写了些露骨的表白。
“小诺，你不用这样，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看轻自己。”韩月朵叹了口气。
方小诺暧昧地笑笑，“月朵你说得对，旁观者清，可我是当局者嘛。”
韩月朵一时语塞，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那是旁观者没有当局者的痴念和执着，说上几句理智又正确的话当然容易，然而，轮到自己深陷迷局时，又有几个人能做出违背情感的决定呢？
初夏的夜，褪去了厚重的炎热，换上清凉的薄纱，宜人的温度很适合睡眠，月亮和昆虫都很安静，身边的方小诺响起轻柔均匀的呼吸，独独韩月朵辗转难眠。
大概是白天受了刺激，酷似梅凌的女模特，好友与恋人激烈的亲吻，这些画面都冲击着韩月朵敏感纤细的神经。
她又想起与方小诺的聊天，关系非常亲密的女生之间，聊天时才会谈到性这类话题，方小诺一定是把她当做朋友，所以才毫不掩饰内心的直白和羞涩。
喜欢一个人，想要碰触她，亲吻她，温柔而热烈地抱着她，共度良宵，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否则，同为女性，又怎么区分友情和爱情呢。
韩月朵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只类似凶兽的活物已经苏醒了，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吃肉，因为**得不到满足而咆哮怒吼，空气里满是腥气。
韩月朵有些后悔来方小诺家了，她很想念梅凌，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的容颜，听到她的声音，睡在她的身边感受她的气息。
她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不少梅凌的照片，韩月朵翻看了很多遍，然后定格在最近的一张梅凌抱着小桔灯的照片上，手指滑动，放大。
即使没有刻意微笑，梅凌的嘴角也是略微上扬的，所谓相由心生，待人温柔和善的人，容貌也会越来越姝丽，这与天生丽质或年轻貌美不同，是岁月沉积下来的优雅、知性和从容，梅凌不属于大众认知的美人，但她散发出的气质和个人魅力，却无声无形地吸引着韩月朵。
韩月朵指腹拂过梅凌的额头、眼睑，脸颊，然后在饱满的嘴唇上反复地摩挲，隔着坚硬冰冷的手机屏，韩月朵却仿佛能感觉到肌肤的光滑和温暖，她沉浸其中也乐在其中，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心心念念的人。
韩月朵看着梅凌怀里橘黄色的毛孩子，竟然对一只猫起了嫉妒之心，她想象了一下被梅凌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大概就像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或者浸泡在舒适的温泉里，每一根毛发都是幸福的。
可如果让韩月朵和小桔灯交换，她又不愿意做一只猫，因为那样只能被动地接受梅凌的照顾和宠爱，而无法张开上臂去拥抱梅凌，成为她的支撑。
韩月朵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有一间挂着纯白色窗帘的画室，阳光很好，梅凌坐在窗边看风景，而她拿着画笔画看风景的人，每每在画纸上涂了一抹颜色，梅凌的肌肤上就会描绘出一朵美丽的花朵。
带着色彩的风柔和地吹过来，韩月朵清晰地闻到了一股淡雅而独特的香味。
然后就醒了，天亮得恰到好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韩月朵下意识地抓手机，微信图标右上角的小红点里显示数字1，虽然还没有打开看，但韩月朵莫名觉得这条未读消息就是梅凌发来的。
可惜，她猜错了。
未读消息是来自陆青筱的五位数红包，每逢过节之前，这位抚养人表姐总会炫耀她的钞能力。韩月朵的胞姐月蕾曾经为赚钱丢了性命，这成了陆青筱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恨，所以，在给钱这方面陆青筱从来没小气过，韩月朵花钱从不大手大脚，一年下来还存了几十万，按照这个趋势，说不定毕业后都能在北城买房了。
【收到了，谢谢青筱姐。】
韩月朵呆滞地盯着手机屏看了半分钟，机械地回复了几个字，心里比亏了五位数还失落。
梅凌怎么不理她呢？
工作忙？去看家人了？还是和别的朋友有约？
韩月朵越想越别扭。
其实她们上周刚见过面，梅凌不是粘人的性格，她时常关心韩月朵的生活和学习，但并不会每天都发消息，只是韩月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梅凌产生了过度的期待，滋长出了像对待恋人那样的占有欲。
韩月朵终于忍不住给梅凌发了一条信息。
【梅老师，今天我可以去找您么？】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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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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