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积尘很多,俞扬收拾完,天色已近黄昏,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附近邻居家的饭菜香顺着油烟管道飘进屋,本来没什么食欲,现下竟觉得饿。
家里没有吃的,俞扬提起一袋垃圾,准备出门找个小餐馆凑付一顿。
门一推开,谢咎捧着不锈钢饭盒站在门外,眼神明显有些不期然的慌张。
俞扬不解:“谢师傅?有什么事吗?”
指尖在饭盒表面压出白印,谢咎呼吸不稳,声音有些发紧:“没、没什么大事,就是……”
他把饭盒往前送了送:今晚做的菜有点多,想你刚回国,可能没空做,就给你盛了一份。”
俞扬受宠若惊,往后退了半步:“不用了,我下楼丢垃圾,出去吃就好,谢谢你。”
谢咎脖子泛红,粗声粗气,有些着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不吃扔了也是浪费。”
“垃圾我帮你丢。”
他靠过去,弯腰从反应不及的俞扬手里抽出垃圾袋,又将不锈钢饭盒强行塞他怀里。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我出车去了。再见。”
谢咎抓着垃圾袋往楼下跑,步子迈的又大又急,生怕俞扬再度拒绝。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盏点亮,昏黄的光掠过他仓惶的背影,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
俞扬抱着饭盒,沉甸甸泛着暖,脑子有些运转不及的发懵。
他们认识不过5个小时,就算远亲不如近邻,也不该是上门送饭的关系。
更何况,对门原先住的是刘爷爷一家,谢咎明显是后搬来的。
他们此前没有半点交集。
谢咎未免太热心了,搞得他有些无措的被动,不知该如何返还这份人情。
俞扬叹了口气,坐到餐桌前,打开了饭盒,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菜品丰富到令他十分吃惊。
尖椒肉丝,番茄炒蛋,糖醋排骨,三道菜码的整整齐齐。
汤碗里,鲫鱼豆腐汤炖的奶白奶白的,汤底全是挑好的大块鱼肉,不见一根鱼刺。
米饭蒸的恰到好处,米粒颗颗分明,晶莹饱满,上面还撒了少许芝麻粒提香。
俞扬夹了块鸡蛋放进嘴里,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很像他在伦敦治病时偶尔吃到过的中餐。
次日天气预报晴,俞扬先去花店买了两束花,然后打车前往城郊怀思园。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墓园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雨后松针的味道。
俞扬抱着一束玫瑰和一束康乃馨,脚步放得极轻,沿着石阶往半山腰上走去。
石板路湿滑难行,他下意识抱紧花束,肩膀有些微微的轻颤。
脚步停在一处墓碑前,未出现杂草丛生凌乱的画面,像是有人定期打理过。
照片里,奶奶眼角处弯弯的细纹,盛满了叫他鼻尖发酸的、旧时光的甘甜。
昨晚他收拾房间,第一次打开了奶奶遗留下的“百宝箱”,里面竟装满了他从小到大的成长印记。
最下面是沾着奶渍泛黄的连体衣,针织的毛线小老虎帽,小巧的学步鞋,洗的发白的围兜,褪色的各式玩具,一把银制长命锁,一绺细软的胎发,几颗红线缠绕的乳牙……
往上翻藏着些零碎。洗的掉色的红领巾,生锈的团徽,手捏的橡皮泥小人,粗线订成册的画画集,几张写满100分的试卷,十几张祝福的贺卡,从小到大的奖状……
再往上是件半旧的运动服,胸口印着褪色的校徽。那是他第一次参加接力赛时穿的,衣角那块顽固的草渍,像枚青涩的烙印,镌刻在16岁那个拼命冲过终点线的秋日午后。
最上面盖着两本厚重的相册,翻开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他从出生到17岁的所有照片,每一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拍摄地点、拍摄时间,拍摄原因。像一部无声的纪录片,记录了他幼年、童年、少年时期的所有快乐。
俞扬瞬间顿悟。
原来,奶奶对他的爱,不仅仅是絮叨的日常,更是每一次默默无声的陪伴。
就像百宝箱容量有限,却结结实实装下了他十七载的成长重量。
亦如奶奶的爱有限,却用佝偻的身躯为他遮蔽了十七年的风雨。
俞扬蹲下身,将康乃馨放在奶奶的墓碑前。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巾帕,仔细地擦拭墓碑上的尘泥。
做完这一切,他靠坐在墓碑旁,头轻轻贴着奶奶的照片,像是小时候依偎在奶奶怀里。
“奶奶,我来了。对不起,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您……”
说完这句话,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俞扬蜷缩起身体,压抑着低声哽咽。
“昨晚,我把家收拾好了,您留给我的那些回忆,我会小心珍藏,带着它们好好生活。
那件您织到一半的毛衣,我也会学着将它织补好,我知道那是您留给我的18岁成人礼。
以前,我总固执的以为,您走之后这个家就散了,我再也没有家了,您留给我的也不该属于我。
所以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也曾很努力……很努力地爱过一个人。
屡屡碰壁时,我天真的以为我需要的是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以为有了房子就是有了家。”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忽然自嘲地笑出了声。
“昨晚我才想明白,家是活着的回忆,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被我的软弱自卑所抛弃。
所以长久以来,我总活在痛苦的自以为是里,却生生忽视了您极力给予我的那些快乐安稳。
奶奶,我知道错了,您千万别生气。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把自己弄丢了。”
俞扬将脸颊更紧地贴向墓碑,仿佛汲取着那穿越生死的温暖。
“奶奶,我回家了。”
在奶奶的墓前待了大约半个小时,俞扬起身对着奶奶的照片深深鞠躬,抱着玫瑰花束继续朝山上走。
妈妈的墓地在更高的位置,因为她生前喜欢爬山看风景,所以父亲特意为她选了一处高地,朝向家的方向。
俞扬弯下腰,将开得正艳的玫瑰花束放在墓碑前。从包里拿出另一方干净的巾帕,同样细心地擦拭石碑上的泥土。
巾帕擦过褪色的照片,俞扬看着旧影像里依旧笑颜如花的年轻母亲,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密集的刺痛。
他如今30岁。可妈妈的生命却永久定格在了花一般的25岁,定格在她与父亲最相爱的时刻。
“妈妈,以前我总以为快乐不重要,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快乐的活着。
直到经历很多事以后我才发现,没有快乐的生活才是真的毫无价值。
我不该仅仅是您生命的延续,更应该将您的快乐延续,对吗?”
一阵风吹来,卷起墓碑前的玫瑰花香裹着眼含泪意唇角带笑的俞扬,像是一个超脱生死的拥抱。
“妈妈,对不起,我把您留给我的字条弄丢了,但好在里面的话我烂熟于心。”
俞扬的声音很轻,散在充满玫瑰香的风里:“我答应您,从现在开始,快乐的活着,努力做一个幸福的人。”
下山的路上,渐渐起了风,风推着乌云遮住了太阳,整座怀思园阴沉沉的,俞扬不由自主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忽然,一道闷雷从山坳处震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自天而降,渐渐密集成一张硕大的雨网,将俞扬抛进一片湿冷的混沌里。
他只能在倾盆大雨里飞奔,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下跑,想跑进园区值班室里躲躲雨。
刚绕过一棵大松树,运动鞋底猛地在湿泥上打了滑,脚踝一阵剧痛,他惊呼一声跌坐在了泥水里。
俞扬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可左脚脚踝稍一受力,刺骨的疼就往骨缝里钻,让他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偏偏右手也使不上劲,只能用左手吃力地撑着泥泞的路面,指腹都深陷入泥水里。
暴雨越下越大,湿冷的雨水冲塌了他的发,发丝凌乱地贴着额头,糊住了茫然的双眼。
一股熟悉的绝望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如暴雨般瞬间湮没了他所有挣扎的力气。
这副残缺的身体,实在是太狼狈了。
俞扬无比懊恼,他明明知晓天气预报不准,明明已经有了带伞的习惯,却仍然抱着一丝自以为是的侥幸心理。
他再次尝试爬起身,强忍剧痛撑起半副身体,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已冲到跟前。
“别乱动!”熟悉的嗓音里带着刻不容缓的焦急,竟像极了秦陆的声音。
俞扬心猛地一落,仓惶抬起头。大雨中,谢咎正满脸紧张,眼底灼着两团急火。
“谢师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撑好!”
谢咎避开问题,将雨伞强势地塞进他左手,一双有力的胳膊直接穿过他的膝盖和后背,稍微一用力便将他从泥泞的水坑中打横抱起。
俞扬紧紧攥住伞柄,高举着替两人挡雨。彼此的衣服都已湿透,黏腻的紧贴在身上,所以俞扬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
“抱紧我。”谢咎低头嘱咐一句,沙哑的嗓音混着雨珠砸落的声响,竟奇异般的令人安心。
俞扬下意识伸出右臂环住对方的脖颈。谢咎抱得紧了紧,迈开大长腿,在山雨中疾跑起来。
惯性使然,俞扬不停往他怀里撞,怕撞疼对方,他不得不两手抱紧对方的脖子,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形成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
俞扬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玫瑰香,混着雨水草木的清冽,心跳竟跟着对方奔跑的节奏奇异的疯狂跳动起来。
俞扬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谢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了。
除了对方不断释放的友好信号,就是他身上总是会飘有一丝淡淡的玫瑰花香。
亲们,百合花的设定改成玫瑰花了哈,比较符合本卷主线,请大家谅解哈[抱抱][抱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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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我要写本绝世小甜文挽救我受伤的小心灵[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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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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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暗恋,奇怪的男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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