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顾沉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
“他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站在走廊一角,语气压低,却难掩焦急。
病房内,顾沉静静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哪怕沉睡中,似乎也在与梦魇缠斗。
宋辞靠在门边,神色复杂,像在斟酌该不该说些什么。
“他不会是失恋了吧?”周宣皱眉,看着顾沉那副模样,半开玩笑地说。
宋辞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片刻,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周宣一愣,随即笑起来,“不就送人回了个家?顾沉至于被这点事刺激成这样?他看起来也不像这么脆弱的人啊。”
他语气轻快,神态如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送人回家”在他人听来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周宣仍在碎碎念。
宋辞望着他,喉咙像卡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平日里在职场翻云覆雨的他说话一向犀利,可这一次,却像个手足无措的新员工,被上级突然点名,又无处可逃。
“你早跟我说我就不走了,我又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宋辞的脸色不经意的缓和了下来,看着他,那神色仿佛在说,你最好真的不是。
他再次岔开话题,“顾总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值班跟我说了他就是太激动,给了镇静剂,让他先睡一觉,走吧,明天再来看他。”
周宣拍拍宋辞的肩,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
宋辞想阻止,却找不到措辞。他不知该怎么告诉这个无心之人,他最好还是别来了。
此刻的顾沉,可能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存在。
“真没看出来,咱们顾总还是个情种。”周宣笑道,“他这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宋辞低头,没有接话。
天上月,海底星,有些东西,不是身份地位换得来的。
*
宋辞推门而入时,以为他还在昏睡,直到走近了,才看见那双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失了魂。
顾沉早在药效退去时便醒了,那时候天还没亮。他就那样僵硬地躺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
“顾总。”宋辞轻声唤道。
顾沉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他,接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眼神多了些锐利,却压抑着沉重得几乎溢出来的情绪。
“起来吃点东西吧,”宋辞尽量用平常语气,“蓉姨给你熬的粥。”
蓉姨是他从小的保姆。
顾沉动了动,低头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
宋辞正要劝他再吃些,门却突然被推开。
“好香啊。”
周宣提着调侃般的语调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顾沉床边。
“你不吃了吗?”
他目光落在那盒香菇滑鸡粥上,像被什么勾住了似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控制不住的期待。
香味还在袅袅升腾,粥面泛着温润的光泽,细腻绵软的米粒熬得恰到好处,几乎看不出颗粒的分界。鸡肉切得不大不小,被长时间炖煮得酥嫩入味,混着香菇的鲜气,一口下去肯定软糯滑润、齿颊留香。
他凑近一点,眼神都发亮了。医院饭堂那寡淡得像白水的“营养粥”,他向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可眼前这盒,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简直像外面老字号早市里才有的手艺。
“这不是饭堂的吧?”他语气带着不动声色的探寻,“你从哪买的?”
顾沉淡淡看着他,“你吃吧,蓉姨做的。”
那语气礼貌温和,嘴角还带着标准弧度的笑意,是那种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得体微笑。可在宋辞看来,却说不出的渗人,像一只披着人皮的凶兽,温顺的皮囊下暗藏着吞噬一切的沉默怒火。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周宣自顾自走去厨房,特级病房设备齐全,他很快从消毒碗柜取来新的碗勺。
“哥,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宋辞在旁听得头都大了,心想这人怎么连吃饭也堵不住嘴。
“喝多了,失态了。”顾沉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周宣瞥了宋辞一眼,笑着调侃:“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顾沉闻言轻轻一笑,转头看向宋辞,那目光意味不明。
宋辞顿觉肩头一沉,像有两道枪口一左一右直指自己。
顾沉笑得很久,像是真的被逗乐了,随后缓缓开口:“昨晚玩得开心吗?”
病房温度明明恒定,周宣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不以为意地回道:“我刚把人送到家,就赶来看你,够意思吧?”
顾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这次的笑意里,仿佛终于掺杂了些许真正的情绪。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像是得到了确认,他整个人忽然松了下来,轻靠在床头,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哎,都是兄弟,说什么不好意思。”周宣笑着回应,完全没察觉这其中暗流涌动。
宋辞站在一旁,眉心拧紧。
*
无论宋辞和周宣怎么劝,顾沉仍执意回公司。
刚踏入大楼,秘书便迎上前来,“顾总,这份文件得您签一下,下午要走流程。”
他点点头,接过笔,在第一页文件上落下名字。
他习惯用右手,但握笔的瞬间,指节不易察觉地颤了下。
宋辞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却没有说话。
顾沉右手旧伤未愈,早年留下隐疾。原本安排了复健,可他因行程紧张已两周未去,如今伤势复发,连执笔都开始吃力。
可他始终一声未提。
签至第三页,手腕发力过猛,定制钢笔“咔哒”一声,从指缝中滑落,磕在桌沿,又滚落地面。
笔身瓷白,在地砖上滚动,发出轻响,最终停在一双高跟鞋前。
是陆琪安。
她原本站在文件柜旁取资料,显然没料到会与他不期而遇。
她低头扫了一眼,却未伸手,只是静静地将脚向旁边挪了半步,像是在避开某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那支笔顺势又滚远了几寸,最终停在一个实习生脚边。
那员工连忙弯腰拾起,递到他面前,“顾总,笔。”
顾沉点头接过。
笔尖已经摔裂,墨水晕开,在地砖上渗出一团斑驳墨迹,如一场被打断的沉默,破碎又无法挽回。
而陆琪安,早已转身离开,步伐干脆利落,仿佛从未看见那一幕。
同事们都看见了老板的尴尬,大家纷纷默契地低着头忙碌着。
【顾总跟陆琪安吵架了吗?】
【她也太不给顾总面子了吧,以为自己是谁啊】
【顾总走的时候脸都黑了,大家今天工作小心点】
没有陆琪安的同事群里,消息正在疯狂刷新。
顾沉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走进办公室,星熠总裁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隔音良好的厚门将外界喧嚣彻底隔绝,四下瞬间归于死寂。
他将那支摔裂的笔猛地丢进垃圾桶。
然后跌坐进真皮座椅,背脊紧绷,低头将脸埋进掌心,指节死死抵在额角。
他的手在发抖。
旧伤火烧般刺痛,但都不及胸口那片翻搅撕裂的痛来得真实。
她竟如此轻易地避开了他,像避开一块地上的脏污。
她真的……那么厌恶他了吗?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被她这样对待。
是因为,周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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