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一直坐在他专属的包间里，身影纹丝未动，目光死死盯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陆琪安潘乔与周宣围坐在吧台，笑语盈盈，酒光灯影晃得人心神不宁。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画面，看着她笑得肆意，眉眼飞扬。
而他，只能静静看着。
琪安身边从不缺人，只有他，总是孤身前行。好吧，至少今晚不算一个人，身边还有宋辞。
只是宋辞陪得心虚，或者说是看守着他。自上次喝多了之后，宋辞连顾沉亲手递的酒都不敢碰了。
可顾沉懒得管他，全副心思都落在屏幕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一边看，一边饮，周围的世界仿佛被他屏蔽了，只剩画面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砰”的一声，打破沉寂。
周宣带着惯有的笑意闯了进来。
顾沉猛地一掌将平板拍倒在桌上，“啪嗒”一声震得宋辞一激灵，他估计平板要遭殃了，好在公司之前采购了不少平板用来办公。
“怎么了哥，看得这么入神？”周宣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揶揄。
顾沉懒得搭话，只冷冷抬眼，吐出两个字：“说事。”
“哎哟，别这么冷嘛，”周宣一转口气，露出讨好神色，“今天有两个朋友在外面，说想见见你，赏个脸呗？”
顾沉蹙眉，眼神里透出几分不解。
“今晚你是不是调了一杯‘安夜’？”周宣凑近些，话里藏着点得意，“我跟她们说那调酒师就是你，她们死活不信。”
他笑得意味深长：“你露个脸，算是替我撑撑场面。”
“谁？”顾沉的声音低下来，眸色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两个S大的师妹。”周宣笑着说出口。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宋辞在一旁已经默默开始倒吸冷气，心里疯狂咆哮：周宣你能有一天消停点吗？
顾沉眼底的情绪翻涌未平，还未来得及开口，周宣已趁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哎呀走走走！给你介绍一下我们S大的美女。”
顾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半拉半拖地带出了包间。
宋辞在后面看着，只觉头疼欲裂，最终咬牙跟了上去，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
顾沉跟在周宣身后，一步步走向吧台。灯影摇晃间，他看见她了。
陆琪安正低头端杯，抬眸那一瞬，四目相接，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谁更惊讶，一时间都说不清。
最终是琪安先开了口：“顾总？你怎么在这儿？”
顾沉看着她，眼神一瞬不移：“我在这儿……调酒。”
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没经过大脑，连他自己也愣住了，像是想不明白在短短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琪安轻轻一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回答：“看不出来，顾总还有这样的兴趣。”
她忽然明白，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并非幻觉。他的存在，如影随形。而那颗早该沉寂的心，如今竟在不经意间轻轻颤动，似有旧梦苏醒。
周宣拉着顾沉坐下，兴致高涨：“原来你们认识？那正好，一起喝几杯。”
琪安淡然地一笑：“也不是很熟，他是我老板。”
“不是很熟”四个字如刀锋般，冷冷插进顾沉的心口。他垂下眼睑，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握住杯沿的力度一寸寸加深。
“你是……星熠的？”周宣讶然。
琪安挑眉：“骗你有什么好处？”
周宣这个时候看向顾沉，低声问：“星熠的主播都这么漂亮吗。”
顾沉给了他一记眼刀。
周宣肘击他一下：“哥你真的是艳福不浅啊。”
顾沉原本僵住的大脑，被周宣一打岔又开始运作起来了，“你当我是你吗？”
宋辞随后赶来，周宣招呼他落座。
“陆小姐。”宋辞客气地朝琪安点头。
“宋助理。”琪安也淡淡回礼，随后补充道，“这位是我朋友潘乔。”
“叫我宋辞就可以了。”
五人坐定，气氛微妙。
但是周宣完全没有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他挑眉，神色得意：“怎么样？哥没骗你吧？”
潘乔抿着酒笑：“还真是顾总。久仰久仰，只在电视上见过，真人比镜头里还帅。”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琪安听的。潘乔看了看琪安，又看了看顾沉，越看越是觉得两个人登对，她已经在想象琪安的盛大婚礼，到时候顾沉可一定要给她封一个超大的红包。
琪安神情平静，仿佛无波无澜，唯有眼底深处微微荡起细碎的涟漪。
周宣听了却有些不是滋味。酒劲上头，他忽然觉得叫顾沉出来简直是自找没趣，风头全被抢光了。
“怎么，师兄我就不够帅吗？”他语气带笑，实则带着点酸。
潘乔听得出来，却偏不肯顺着他来，笑得俏皮：“帅是帅，就是少了点资本的光环。”
周宣被她噎得一时语塞，脸上红白交错，连酒意都散了几分。
宋辞坐在一旁作壁上观，看到周宣吃瘪，心里忍不住有点畅快。
但火焰很快也烧到了他身上。
潘乔望向他，眼带笑意，又抿了一口酒。
“你慢点喝。”周宣皱眉，“这酒烈，小心呛到。”
“怕什么。”潘乔一挑眉，“这不是有你在？你不是还说自己是医学院优秀毕业生？”
“我算什么。”周宣看向宋辞，“我们宋哥才是四年全系第一。”
话音刚落，原本沉静的顾沉突然动了动，脚下轻轻踢了他一记。
周宣瞬间酒醒一半，神色一变：“宋哥，对不起，我真是醉了。”
宋辞早已看淡这些往事，只是看着周围熟悉的S大面孔，心中难免有些触动。他举杯碰了一下：“没事，大家也算是校友。”
“那我自罚三杯。”周宣说着，一仰头连干三杯。
潘乔和琪安对视一眼，想起S大曾经有这么位跌落神坛的天之骄子，随后迅速恢复平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一时沉了几分。
可酒意上头，话匣子一开，周宣又忍不住说道：“其实沉哥当年也是保送S大的。”
顾沉垂着眼，眉骨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波动，像是藏着一团未曾熄灭的火。
潘乔顿时来了兴致：“这个我知道，但顾总最后为什么放弃了？”
话音未落，琪安神色一变，悄悄拉了拉潘乔的裙摆。
一向胆大直率的她，此刻却忽然退缩了。她害怕听见那个答案，什么“为了更好的发展”“个人选择”之类的冠冕堂皇，会把她那段年少懵懂的情感彻底碾碎。
那样就等于亲口告诉她，她从头到尾都不值一提。
她的自尊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哪怕那个人是她年少时的梦，是她曾经仰望的光。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指尖在杯沿上缓慢摩挲，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挣扎。
潘乔继续追问：“我还记得，学校为你空了个名额，大家都在议论呢。还有，你连毕业典礼都没来。”
琪安的手指攥得更紧，指节微白。潘乔察觉了，悄悄回握住她的手，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周宣越发后悔把顾沉带出来了。这个人一句话不说，光是往那里一坐就吸引目光无数。。
“查户口呢？”他语气倏地一冷，“问得这么细？”
潘乔挑眉，毫不退让：“顾师兄可是我们学校的传说，不许人多好奇两句？”
“好奇什么？他又不是犯人，非得被你这么盘问？”周宣也不耐烦了起来。
他余光扫向顾沉，顾沉脸色苍白，他暗道不好：“你别喝了，身体还没好。”说着便把他手中的酒杯拿走。
顾沉没有反抗，眼神空落落的，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压着，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其实一直是那个最懦弱的人。清醒时，他不敢去想那天发生的一切，偏偏梦境却一夜一夜将他拉回过去，放任他在痛苦里沉沦。
“顾总。”宋辞低声唤道，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走吧。”顾沉轻轻点了点头，嗓音低哑，像是压着情绪。
眼看着要走，琪安只觉得心口微微一震，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宋辞起身，伸手去扶，却被他侧身避开。
“我们先失陪。”宋辞向众人简短告别。
琪安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抱臂不动声色，只是手里的酒杯被她攥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潘乔看出顾沉状态不对，也跟着站起身：“你们快去吧。”
周宣一边抓起外套，一边回头嘀咕：“我得跟着看看。”
潘乔点点头，神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琪安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背脊挺直得像一块冻土。
“没事的，老毛病了。”周宣临出门时语气缓了下来，像是安慰。
潘乔转头望去，只见顾沉脚步不稳，宋辞连忙搀住，他的背影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瘦削。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禁皱起眉。
琪安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外，但那人早已消失在灯影尽头。她胸口一阵莫名发闷，只觉得空气变得湿润，雾意沉沉，连眼前都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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