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沉:“顾先生……”
顾沉的脸色微变,原本沉稳清冷的五官隐隐透出一丝怒意。他没有立刻说话,薄唇紧抿,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记我账上。”他冷冷开口。
“好的,顾先生。”服务员松了口气,知道这位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大客户,连忙躬身应下,几乎是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
顾沉那双锐利的眼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迷茫,他微微偏头看她,神情里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之前的疏离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邀约,结果于她而言不过是偿还人情的一顿饭。
他恼了,每天想请他吃饭的人从办公室能排到电梯去,他向来能推则推。
两人都觉得给了对方多大的面子,双方的不对等才是问题的症结。
琪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急忙解释:“顾总,今天这顿饭我本来是想感谢你……”
“我说了,顺手的事。”他冷声打断,“不要再说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起身,推开包间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急促,像是在逃离,也像是在极力压下情绪的爆发。
她没追上去,只是目光一直追踪着那道远离的身影。
他上了车,一言不发。
靠在椅背上,神色冷得发沉,眉头拧成一团。车内静得连指尖轻敲真皮座椅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他抬手,关了空调。
太冷了。
冷得不像是车里的温度,而是从心里,透骨而出。
看着顾沉远去的背影,琪安心头忽然一空,像有什么被抽走了一样,徒留一阵失重的恍惚。
尤其是想到他离开前那一瞬低垂的眉眼,那份落寞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她的心更揪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地想立刻冲过去,把他追回来。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他今天,是不是特意请她吃饭的?
思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七年前那个少年只要微微皱一下眉,就能牵动她整颗心。她以为自己早已学会疏远和冷静,其实不过是把“逃避”披上了“理性”的外衣。
而他,稍有风吹草动,她就又一次沦陷其中。
她后悔让他就那样离开了。
她现在,真的,非常迫切地,想见他一面,为辜负了他的好意而道歉。
琪安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尤其现的在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她的身体甚至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
她几乎是一步跨过思考,径直迈向那条顾沉车子必经的出口,生怕慢了一步就要错过了她。
远远地,她看到那辆熟悉的车缓缓驶出车库。
顾沉的车一如既往低调奢华,玻璃贴了防窥膜,从外头几乎无法看清里面。
而此刻的车内,顾沉已经看到了她。
他强撑着平稳语气:“不要停,直接走。”
“顾总,您……没事吧?”司机听出他声音不对,回头望了一眼。
“我没事。”他说,却夹着轻微的喘息。
他看到陆琪安朝他走来,步伐急切,眉眼里全是担忧。
他却别开视线,不想让她看到此刻的自己。
他厌恶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她面前示弱,仿佛那些过去的狼狈、崩溃,都会在她的注视下被无限放大。
明明已经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了。明明现在的他,已经足以为她挡风遮雨。
可他越是想在她面前保持强大,身体却越不争气地撕裂着坚强的外壳。
他的内心疯狂咆哮,不能再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能让她放下所有防备去依靠的人,而不是一个频频让她担忧的废物。
“走。”他的声音虚弱得近乎气音。
“顾总?”司机唤了他几声,语气已染上焦急。
可此刻,顾沉已经无力回应了。
他眼中只剩窗外那个正迎面走来的身影,逐渐模糊,又逐渐失焦。
终于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陷入黑暗。
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没有看见,琪安在车前拦住了去路;也没有看见她匆匆上车后那张写满惊慌的脸。
“顾沉!”她的声音在喊。
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离中心医院太远,司机只能将他送往最近的医院。
车停在急诊门口时,琪安还抱着他不放,仿佛只要松开手,他就会彻底从她生命中抽离。
他身子冰凉,意识消散,她六神无主,几乎快要崩溃。
医生带着担架赶来,“家属,请配合,我们需要把病人抬下车!”
耳边的声音像一道雷,她恍惚地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医护把他从怀里拽走。
她这才醒过神来,跌跌撞撞跟着下车,追了过去:“顾沉,你别有事……求你别有事……”
她快要哭了。
从遇见顾沉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再哭过,哪怕被他拒绝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长,变得足够坚强,足够冷静,不会再轻易崩溃,不会再被人欺负。
她给自己筑起一道又一道防线,把所有情绪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脆弱,她始终相信,一旦软弱,就会有人趁虚而入。
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
顾沉的手冰凉,脸也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密密渗出的冷汗像一记重锤,敲得她心里发慌。
她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应。
他就那样沉沉地靠在她怀里,毫无知觉。
她怕他死。怕他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那种恐惧铺天盖地,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她什么都想不了,只知道紧紧抱着他,几乎是被拖着,一路追到了治疗室的门口,才终于被人拦下。
里面医护匆匆来回,有人手里拿着药盒出来问:“他是不是吃过敏药又喝了酒?”
琪安下意识点头,“他喝了酒……这样会怎么样?”
“又吃过敏药又喝酒,我们现在怀疑他胃出血。”
她心口猛地一紧:“什么药?”
司机这才拆开包装盒看了看,神色有些懊悔,“这是我新买的,他大概吃了一颗。”
医护转身进了治疗室,琪安却怔怔看着那排药,唯独缺了最边上的一颗。
她声音发颤:“他什么时候吃的?”
“就在刚刚,你们吃饭的时候。”
耳边像炸开了轰鸣。
她整个人像是跌进了冰窟,思维乱成一团。
为什么过敏?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从不告诉她?既然吃了药,为什么还要喝酒?
她喃喃着:“他……什么时候过敏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得问宋助理。”
宋辞!
她像是忽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电话拨出,耳边的等待铃声漫长得像一整个世纪。
终于,熟悉的声音传来:“宋辞。”
“陆小姐?”他立刻听出她语气不对。
琪安咬牙稳住情绪,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冷静:“顾总他,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她不敢说出那句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她点的菜品,才悄悄吃了药。
但她需要知道真相。
宋辞的声音有几分紧张:“他过敏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辞防备心很强,他迅速意识到顾沉出事了,不然陆琪安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而且陆琪安问得太小心,像是在试探他。
“你们在哪?等我过去再说。”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此时的陆琪安思绪混乱,根本不是宋辞的对手,一听这话就像被人一声呵斥,瞬间被镇住了,“第五人民医院。”
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见到宋辞,那个城府极深的人,但此刻,她只记得他对顾沉一直是真心实意的。
而她自己,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添乱别无他用。
如果是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陆琪安,一定会轻蔑现在这副软弱的模样。可她此刻真的招架不住,真的太需要有人替她扛一下了。
她习惯了靠自己,习惯了一个人把所有事撑下来,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依靠别人。
所以,那个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最大依靠的人,才会在她心里占据如此不同的位置。
宋辞驱车赶来,一路上电话不断,先是联系了悦鸿的服务员确认中午菜品,又拨通了周宣的电话。
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琪安蜷在长椅上的身影,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空,怔怔地望着治疗室的门。
司机迎了上来,宋辞低声问了几句。
“先回去吧,这边我来。”他拍了拍司机肩膀,声音平静。
司机松了口气,他一直惶惶不安,以为会被责怪。
宋辞脑中迅速梳理信息,很快推断出事情经过:琪安点了螃蟹,顾沉不愿意拂她意,宁愿自己吃过敏药。
他看着琪安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现在把真相告诉她,她大概会愧疚得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吧。虽然在他看来,这事不能怪琪安,完全是顾沉自己胡闹。
他正想着怎么斟酌措辞,眼角余光忽然察觉,琪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正看着他。
“宋辞……”她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宋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琪安,只轻声安抚道:“琪安,没事的,别太担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呼彼此的名字。
此刻,两人因为关心同一个人,成了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常这样吗?”她看着治疗室的门,声音里满是担忧。
“老毛病了。”宋辞故作轻松,“就是这次严重了点,吓到你了吧。”
其实他自己也心里没底,但此刻不能慌,只能稳住她。
琪安还想再问,治疗室的门却在这时“砰”地打开了。
医学内容为剧情服务,没经过考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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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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