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袁护士,七床喊。”
“护士,我找个人……”
“太冷了,快关门。”
周六的杏林医院住院部依旧繁忙。
第十三单人病房的门被推开,安晓菁拿着检查报告单走了进来,表情凝重。
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瘦削的身躯罩在宽大的病号服里,他的左手手背上还挂着吊瓶,右手上拿着一只快要和他的肤色融为一体的白瓷勺。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细瘦的小臂,好像轻易就能折断。
他刚才一直在看窗外的雪,听到推门声才回过神来把勺子送到嘴边。
白粥已经凉了。滑过还有些肿胀的喉咙时有些疼。
安晓菁看见他这副样子,很是心疼:“小渝,医生说你是酒精过敏。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从高中时就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酒精过敏了吗,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外头还在下着大雪,窗外有一棵很高大的松树,松针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冷冽松香的空气从窗缝中溜进来,很快被室内燥热的暖气同化,变成了消毒水的味道。
安渝不喜欢这个味道,皱了皱眉。在听到他妈关切的问话时,脸上浮现一个虚弱的笑容:“妈,我没事。”
“还说没事,”安晓菁一脸责怪和担忧,走到他面前试探了一个他额头的温度,“不烧了。”
“都怪妈妈太忙了,一段时间不见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说说吗?”
在沙发上坐着的安渝的继父,一边刷小视频一边说:“哎呀,孩子不想说,你就非得知道。”
安晓菁瞪他一眼:“我让你给小渝打饭,你怎么就给打了碗白粥?连咸菜都没有,茶叶蛋呢?”
“去得晚,食堂早卖完了。”
“你就不能早去会儿?”
安渝道:“妈,我嗓子疼,什么都吃不下。”
听着儿子喑哑的声音,安晓菁更加自责。
她前段时间给一个小明星化的妆容火了,这段时间接了不少单子,档期排的满满的,已经有小半年没见安渝。若不是医院打电话给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急救室抢救。
“但是话说回来,小渝,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知冷知热的陪在你身边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双方都能互相照应一下。昨天如果你身边有个女朋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妈妈并不能陪你一辈子,以后的日子还得你们一起过。”
父母就是这样,只要孩子一过二十五岁,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把错归咎到没有早早择一佳偶陪伴身边。
安渝浑身难受,嗓子也疼,一听她又要催婚,头也有些晕了。
“妈,我暂时不考虑另一半。”
安晓菁嗔怪地看着他,见安渝一副很抗拒对这个话题进行沟通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心地问安渝:“你该不会是失恋了?”
安渝:“……”
失恋?
他的眼前浮现一个人。
他们并不是恋爱关系,说失恋好像有些越界。
母子连心,安晓菁从安渝的沉默中琢磨出了答案,她笃定道:“我就说吧,要不你怎么都不会突然喝那么多酒。”
“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包晴晴的小明星?”
安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安晓菁不听他狡辩,继续道:“半年前你上赶着接她那个小案子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你她有未婚夫了,你怎么执迷不悟呢?而且妈妈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这个圈子里很乱的,没你想的那么光鲜亮丽。那些明星也只是表面风光,其实私底下都可……”
“妈。”
安渝打断她。
“啊?”
“我不喜欢包晴晴,我喜欢的是她未婚夫。”
安晓菁:“……”
继父:“……”
一阵寂静之后,安晓菁首先开口:“妈妈没听错吧?你说你喜欢谁?”
安渝的继父摸索了半天从皮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和打火机,夹在指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出去抽根烟。”
病房门打开又合上,带进来过道的喧嚣和一些冷空气。安渝的脑子被冷风一吹,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但话已经说出口,安渝看见他妈很颓唐地、不安地、像是浑身长了蚂蚁地坐到靠墙的沙发上,又很快站起来,在病房里转了两圈。
安渝低下头,为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道歉:“妈,我……对不起。”
他本来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出柜,而不是在安晓菁刚刚经历了昨晚唯一的儿子被紧急抢救的惊吓后,不带一丝缓冲。
安晓菁在病房里踱来踱去,她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被两道天雷劈中了,一道告诉她她的儿子是同性恋,另一道告诉她她的儿子没什么道德,可能是介入别人感情未果的第三者。她在反复衡量到底哪一道天雷的攻击性更强一些,没用很长时间就做出了选择。
于是,忐忑不安的安渝听见他妈妈开口道:“小渝啊,妈妈想了想,同性恋不算什么,妈妈的身边很多这样的男生,妈妈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人,在这件事上,妈妈只希望你不要乱来,要保护好自己。”
安女士的表情严肃起来,“但是你刚刚说你喜欢别人的未婚夫这件事,妈妈觉得不太好。”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名,是听同行的小姑娘们八卦的时候听到的,“我记得那个小明星的未婚夫好像是一个很大的集团的总裁,听说非常有钱,是姓谢吗,你喜欢的是他吗?”
安渝捂了捂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是只是喜欢他,还是跟他发生了什么?”
“我……我向他表白了。”
“然后呢?”
“他拒绝了。”撒了个小谎,其实他没有拒绝,他们还以一种不正当的关系存续三个月。
安晓菁松了口气:“那还好,不然就太对不起他未婚妻了。”
“不是,”安渝摇了摇头,“包晴晴不是他未婚妻。”
“不是?那他没有未婚妻?”
安渝噎住,他想到那个站在谢呈聿身边熠熠生辉的漂亮女人。
不是包晴晴,但是另有其人。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无助,安晓菁起身坐到病床边,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还和小时候一样软,泛着些营养不良的黄,“妈妈理解你的心情,爱而不得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你喜欢的这个人他身边已经有人了,你就试着放下吧。”
虽然是安渝主动离开的谢呈聿,但是每次想到他或是提到他,安渝的心还是不免刺痛。
他想把有关于谢呈聿的所有事情都包在一团废纸里扔掉,但还是忍不住趴到垃圾桶里花费很多时间找到那个纸团,拆开、查看,然后再揉成一团扔掉,然后再找到……反反复复。
这就是他这一个月来的状态。
所以昨晚他再也忍受不了,即使知道自己可能会酒精过敏,也像疯了似的开了一瓶伏特加。
他当时心中想的是:要么死,要么活着忘掉赵呈聿。
他没死,活着呢。
十年暗恋。
三个月的交集。
确实该放下了。
安渝苦笑:“妈,我喜欢他十二年了。”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他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安晓菁不是很能共情他。
她虽然离过婚,可是是因为前夫出轨。她跟前夫是相亲认识,本身就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基础,那个男人出轨后她也没有大吵大闹,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后就带着儿子毅然离开了。她自己一个人孤身在行业内打拼很多年,从未感到过孤独,和现在的老公再婚也是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对她好,对安渝也好。
所以她不是很理解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也没想到,这么断情绝爱的自己怎么会生出一个多情的儿子。
“我听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爱上别人。我不是说过我身边有很多和你一样的男生吗,等妈妈下次再见他们,让他们给你介绍几个好的。”
安晓菁见安渝无精打采的样子,叹了口气:“要不……跟我说说你和他的事?”
安渝缓慢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好吧。妈妈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害自己。”
安渝点点头,说再也不会了。
他扭头去看窗外那棵雪松,在寒风和暴雪中屹立,沉默、宁静、孤高,也扎人。关于谢呈聿,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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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我喜欢她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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