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岸还有一段时间，叻鳌叫人送了一些水和食物，他端到罗霆臣面前。
“我看电视上那些警匪片卧底之间不是都有个行动代号吗，我已经想好了，代号你叫‘美眉’，我叫‘靓仔’。怎么样，可以吧。”
“……”
罗霆臣不敢苟同。
“吃吧，吃饱喝足好回去说你是被一个好心渔民捞上来的，他刚好在出海捞鱼，没成想鱼没捞到，捞到了你这样的‘美眉’。”说完叻鳌被自己逗笑了。
“……”
罗霆臣额头上的青筋微微暴起，他剑眉星目，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看上去是个颇有些健硕严肃的俊美青年男人。自诩自己和‘美眉’这个词一点都不搭边。
叻鳌突然邪笑：“你就乖乖的从了哥，哥保准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比你现在拿命拼死拼活的死工资不知要强上几千万倍。”
一路上罗霆臣脑子里都在整理吸收过量的信息。短短的十几个小时，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和谁达成了共识。
他先给同事们报了平安，得知他没缺胳膊少腿嘘寒问暖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有他们暴躁的张大队长隔着手机轰炸他的耳膜。
熟悉问候了几句他的父母，然后才开始说：“谁他妈让你往那海里跳的，现在你给我写两千字的检讨一个小时后拿来城南街见我，我现在忙得很，没写完别过来。”
对面自顾自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感受。罗霆臣感觉被炮轰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心底涌上一股安心的感觉。
张队虽然嘴不饶人，但他都是出于关心，也是属于一种另类的刀子嘴豆腐心。
罗霆臣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坐在书房前手肘搭在书桌上，低头闭着眼睛两手摁着太阳穴。
他拿出手机想给冯局打个电话，而后又放了回去，呼出一口浊气之后准备开始写检讨。
刑警大队的都知道罗霆臣其实是个经常被张队罚写检讨的人。要是换个不了解的肯定以为他是一个‘警员标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检讨搭上边。
罗霆臣成为一名刑警以来，制服就没落下过一天，而且穿得一丝不苟，制服和他的身材仿佛是设计师专门为他设计的。
张队觉得他就是有一点不好，每次看到与沾染毒相关的人员就变得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代价跳入深海里只为抓住几个小毒贩。因此他写了不下十篇的检讨，只写，不改。
罗霆臣只用了半个小时熟练的写完了检讨，他马不停蹄的换上制服往城南街那边赶。
城南街不是一条街，是一座老旧的城区，房屋都是用水泥建的，底部常年潮湿长了不少斑驳的青苔。
围起来的警戒线，他拨开人群，走到张队旁边，顺势把检讨交给他。张队低头看了一眼，接过检讨放进裤袋里什么也没说。
“怎么回事？”罗霆臣问。
张队插了几下前额的头发，皱着眉头说：“昨晚我们在西庆码头追毒贩，这边恰好在发生一起凶杀案，刚才法医鉴定报告出来，根据DNA检测，死者名叫程岑，是一名在校的女大一新生。”
“昨晚这里就是案发分尸现场，作案工具都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决定性证据。凶手杀害受害人用的是一把改装过的短柄电锯，仅仅大半个小时，凶手就完成了一次杀人分尸抛尸的过程。”
“受害人不是立马致死的，凶手有虐杀倾向，我们初步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凶杀情景。”
两人站到一处水泥边缘，下面是一米半深，百来平的田地。田里青绿的农作物很多，被昨晚的台风摧残得像在锅里炒了一遍。
“大概在这个位置，受害人发现了凶手在背后跟着她，昨晚大风大雨，她一时着急没看清路，一脚就摔进了泥地里。”
“凶手跟着她跳进田里，看见了吗，”张队指了指那片只有轻微痕迹的泥地，那里看上去和别处的泥地不太一样，别处都是凹凸不平没有规律，这里则是感觉被什么东西揉搓过的凹凸平滑。
“那里是受害人第一次被袭击的地方，凶手利落的锯断了她的小腿，受害人一路爬到了那里，被凶手锯断了另一条小腿。”
在这种台风天里，就算受害肉再怎么惨叫估计也无济于事。如果台风天来了，正常人大概率都会锁好门窗，迎接台风。受害人的尖叫声也大概率会被当做是外面的狂风刺嚎。
罗霆臣轻皱着眉：“可是受害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独自一人跑出来？就算没有凶手，在这种恶劣的台风天下出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都不为过。”
张队：“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都知道下雨了要往家里跑，是什么原因让她出现在这里，或者是她将要去什么地方。”
罗霆臣：“我想不通的还有一点，既然这样，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把这起凶杀案做成一场意外事故，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以为这只是一场台风事故。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兴师动众用电锯杀人，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科幻电影里，因为这样很容易暴露留下犯罪证据和线索。”
张队：“犯罪分子的有些东西是我们常人无法理解，不要试图用我们常人思考的那一套方式揣测他们变态的程度。也许有可能凶手就是心理变态，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虐杀受害者，让世人受到惶恐而畏惧他，从而达到精神上的兴奋，心理上的**。”
罗霆臣：“我现在回去……”
“你昨晚是怎么得救的？”张队生硬的打断他。
罗霆臣脑子还没从这案子里转换过来，嘴张了一会说：“我昨晚被海浪打到了很远的海域，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台风天还有渔船在海上打捞，运气好被渔民救了上来。”
张队：“在租海。”
罗霆臣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张队语重心长：“我可是你们大队长，有什么消息是我不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这刑警大队长职位是靠关系买来的？”
“……”
“有时候是想过。”
“……”
“小b崽子！”
罗霆臣不知道张队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漏什么，一切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是他做贼心虚，多虑了。
张队点了一根烟，背对着他抽了一口，他揉了揉后脖子，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在波涛暗涌的海平面上，每个人都身处水深火热的黑暗中，大家被浪潮打得可能失了方向，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归家的灯塔。”
罗霆臣一愣，随后从背后搭上张队的肩揶揄说：“我以为您那张嘴只会问候人家父母，没想到您老人家还挺有文化。”
张队又爆了一句粗口：“滚吧小b崽子，回局里调查资料吧，我看见你就来气。”
说完张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罗霆臣把他抽了没两口的烟抽掉踩灭，还没等张队开口骂人，罗霆臣先发制人。
“行了老头，老抽廉价香烟，少抽两口吧，看你牙渍黄的，哪个女人愿意嫁你。”罗霆臣一边劝说，一边从裤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
张队看了一眼含含糊糊的接过，他故作嫌弃的说：“你这傻嗨懂什么，一九零六清热解毒的嘛。”
罗霆臣拍了一下他后背，笑说：“行了老头，我还不知道你。”
张队详怒说：“寡人今年才四十不到，正是大好青年，叫谁老头，我看你最近是皮痒得紧，拉练少了。”
“报告！老头！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回局里勘察资料，保证完成任务！”
罗霆臣突然站定行了个警礼大喊一段，还没等老头反应过来追上来打他，他长腿一跨跑走了。
罗霆臣是打车来的，他平时出警坐的都是局里的警车，并不是他买不起车，只是说没必要。他无亲无故一条光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一百三十六天都呆在局里。
肇东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罗霆臣蹭同事的车回来，在路上顺便打包了不少东西，这会正赶上饭点，大家都在埋头搜案，一看有人进来，还是昨天跳海失踪的人，不约而同的把罗霆臣围了起来。
“哇塞，看看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还带东西来，多见外。”
“没哪里受伤吧？”
“诶呀，我们阳阳别站着，快坐。”
整个大队的人替罗霆臣端茶倒水，生怕亏待了他们的饭神。他们都好奇罗霆臣大难不死，期间究竟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
“莫副队呢？”罗霆臣问。
“他在西庆码头那指挥后续工作呢，还没回来。张队的话昨晚城南街那边发生了一桩命案，在那边忙着调查呢。”
“听莫副说那几个毒贩一个也没捞着，海警在那片海域百公里内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你说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吧，那片海域愣是一个丁的人影都没见着，你说是不是奇了怪了。”
一个直发齐肩的短发女性说：“那极有可能是被附近渔民捞上船了，他们并不知好坏，兴许是见到海上漂着人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捞上船再说。”
罗霆臣：“确实，我也是被附近渔民捞上船才得救了。”
短发女性犀利的抓住了重点：“在哪？”
罗霆臣：“租海。”
“这有可能是追踪毒贩的突破点，这你怎么不早说？张队知道这件事吗。”
“今天上午我已经见过他了。”以罗霆臣对他们张队的了解，估计早就派了人往租海那边调查。
“倩姐别担心，张队能搞定，要是张队都搞不定，那我们这群小弟就更搞不定啦。”一个张嘴说话就露出两个尖尖虎牙的年轻人说。
“虎仔说得没错，事已至此，咋们先吃饭吧，我饿了。”一个竖着小马尾的年轻女生沉重地拍了一下罗霆臣的肩膀，她的眼神坚定的已经入了党。
闻着‘饭神’带过来的饭菜，她的内心早就已经心神驰往。脑子除了饭菜香，已经想不出别的东西来了。
“哇塞，今天怎么回事，伙食这么好，牛仔骨，辣炒鱿鱼，荷兰豆炒腊肠，豆豉蒸排骨，白切鸡，苦瓜炖鸭汤。”
“阳阳你太好了！你怎么知道哥最近上火，痔疮犯了有点疼，正需要这苦瓜降降火。”
马裳：“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偷摸着发财了吧。”
以往‘饭神’给他们带的伙食虽说不差，但也没有每餐这么好，偶尔一次罗霆臣的荷包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罗霆臣一手拿着虎仔刚给他冲的浓缩咖啡，一边翘着二郎腿笑说：“是啊，我大难不死，上岸后第一时间就去买了一张彩票，你说怎么着，中了五百万，给大伙增添一下伙食那不是应该的。”
马裳吃得嘴巴边都是牛仔骨的黑渍，她含含糊糊的说：“那阳阳你真抠门，中了五百万就请我们吃五菜一汤，你不得摆个十围八围的，请我们大队出国旅个八天游庆祝一下。”
朗哥瞪大了眼睛捏住了马裳的嘴，嘴里嚼着一块苦瓜祥怒说：“五菜一汤都塞不住你的嘴，还不快谢主隆恩。”
大家伙都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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