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仍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续接一场尚未说完的谈话,但那淡然的声线中,却藏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数,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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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暝缓缓起身,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淋漓,身形踉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如千钧之重。但他没有停,也没有迟疑,脚步坚定地朝堂屋走去。
他一脚踏入堂屋,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沉重。他没有看任何人,也不需要看,众人目光早已集中在他身上。白景暝径直走到正中央,在老爷子面前“砰”地一声跪下,声音震得人心头一跳。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胸腔随之一震,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肩微颤,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如一尊将碎的铁像。
白云杉刚要上前跪下,膝盖微屈,却忽然感觉手臂被一只力道十足的手从侧后方拉住。他一怔,回头,只见白云松神色凝沉,微微摇头,眼底藏着警告。白云杉一愣,喉咙发紧,回身之际,瞥见白云枫也悄然起身,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老爷子端起茶碗,低头轻啜了一口,似乎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早有预料。“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如钟,语调平稳中藏着无法抗拒的压迫。
白景暝低垂眼帘,浓密的睫毛在颧骨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唇角还挂着未擦尽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像随时会撕裂的风箱。他的牙关紧咬,似是要将话语一同吞下。整个人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僵硬地对抗那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疼。
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停滞了几秒。老爷子眸光一动,放下茶盏,茶盏撞在桌面上,“咯哒”一声回荡在寂静的堂屋里,仿佛是某种无形的威压,突然落下。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一分,“简单点,一句话。”
那一刹那,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抽空了,整个堂屋变得死一般寂静。白景暝的喉结滚动,仿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极大的痛苦。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我....试图....”他微微闭眼,说出了后面的几个字,“篡位,失败了。”
这一句话如同雷霆般击中了所有人的心脏,空气瞬间炸裂,仿佛被一阵强风席卷。
白云松站在一侧,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苍白,血色尽褪。他本已强撑着的冷静瞬间被这一击彻底击溃,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后退了半步,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景暝,眼中情绪翻涌,复杂如深渊。
白云枫的脸色“唰”地惨白,宛如被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时竟忘了呼吸。他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一丝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武军晟站在一旁,低下头,不敢抬眼,身体几乎僵硬了。他虽然是从小在白麟堂长大,但这也不是他能听的啊!!篡位?!四少篡位了?!难怪之前老爷子一直不用他,难怪今天这么打....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变得不引人注目。他几乎屏住了所有的呼吸,眼睛微微闭上,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老爷子不要继续下令再打下去,再继续下去,他真怕亲手打死四少。
白云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闭上了眼睛,感觉一股沉痛从胸口涌出,几乎要将他压垮。正如司马所预料的那样,景暝做了造反的事。
老爷子却没有因此放过白景暝,他的眼神更为冰冷,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尽的严厉:“不是未遂,是中止。”
“是。”白景暝低声应道,眼中是无尽的疲惫。脊背已经血肉模糊,血混着汗沿着脊柱蜿蜒流下,渗入了深色的西裤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双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形摇晃,几欲倾倒,全靠意志死死撑着。
未遂与中止,看似结局相似,实则天差地别。未遂是欲达到目而不能,中止是能达目的而不欲。
白云杉微微闭眼,眼前浮现出的是餐桌边景暝暗淡下去的眼睛。那双眼睛曾因为自己燃起希望,【您可以跟我走吗?跟我去费城】,却也因为自己而重归死寂。
是他亲手将景暝推上这条谋逆之路,他的犹豫,他的反复。
也是他,让景暝在最后关头自断其谋。
这一刻,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可愧疚之外是深深的后怕,如果景暝没有中止计划....
老爷子垂着眼帘,没有再发一言,手指间的念珠缓慢地一颗颗转动,每一下撞击都像命运的倒数,发出清脆却冷冽的“嗒、嗒、嗒”声,仿佛在宣告谁也无法逃脱的结局。白景暝跪在堂屋里,连指尖都在颤抖,额上更是冷汗淋漓。
但是,没有人敢开口求情。
许久,老爷子终于停下了转动的念珠,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留,还是走?”
听到这个问题,白景暝缓缓挺直了背脊,如一柄将断未断的残剑。他仰头望向老爷子,声音喑哑,却坚定如铁,“留。”
一个字落地,如巨石入江,激起沉沉回响,仿佛瞬间封死了屋中所有气流,连空气都凝固成了一层压迫的铅幕。
老爷子指间的念珠“嗒”地一声开始继续转动,“国内和西南,多久能交出来?”
白景暝几乎脱口而出,显然早有准备,“三周。”
听到这个回答,老爷子轻轻点了点头,一抹难得的认可终于浮现出在他眼中。
白云枫的肩膀轻轻垮了下去,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白云杉站在一旁,原本死死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白云松的眼神也微微一软,似乎在心中叹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风暴终于散去之际,老爷子的目光却骤然变得如刀般冷厉。他缓缓抬头,眼神依次扫过众人,最终,重新落回在白景暝身上。他语气仍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续接一场尚未说完的谈话,但那淡然的声线中,却藏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数,够了吗?”
白景暝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淡却刺骨的痛意,仿佛那一句话把他的脊背剖开,让所有的疼痛无处遁形。他没有立刻作答,只是低下头,似乎想要挣脱那句压在胸口的问话,缓缓吸了一口气。空气刚一涌入他的胸腔,剧烈的疼痛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了肋骨,他的胸口猛地一阵抽搐,随即发出一阵呛咳。几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红得惊心,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气味。
他强忍着剧痛,双手撑住冰冷的地砖,闭上眼睛,像是从深水中艰难浮出水面一般,等待着那一刻的平息。片刻的死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才终于稍微恢复了些许平稳。稍稍稳了稳气息,他终于缓缓抬起头,直起身子,看向老爷子,声音沙哑却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两个字一落,整个屋子仿佛瞬间失去了气息,寂静得近乎窒息。连屋外拂动树叶的风,也像被这句话冻结了般,停滞在原地。
老爷子却只是微微侧头,淡淡地看向武军晟,吐出两个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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