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招娣最受不了自己这偏心的婆婆管自家的事,她上前拉开孟妤楠,嘴唇翕动,压迫着这浑身狼狈的人。
当然,话题中心的人离开了,这场硝烟才会散去。
可孟妤楠正憋着一口气,好不委屈,她挣脱何招娣桎梏自己的手,刚想开口。
何招娣便抢在孟妤楠前头,生怕周围人听不见的嚷嚷:“她教训她老子,该打不该打?要她干点活,她开始数落起她爹妈来,说什么天天干活的是她,就这样我还不管?以后去了婆家能不翻天?”
除非例外,大部分母亲是舍不得教训自己的孩子的,哪怕孟武勇已经很大了。
所以何招娣这嗓门一拉开,老人们就将矛头对准了她:“你没翻天?你现在不是要翻天吗?自从你进了门,这周围一天天的谁没瞧过你翻的天?”
何招娣本来压着火,这一通数落下来,她也不忍了,出气似的将孟妤楠推搡出去:“是您每次都要拦着,才叫我现在使唤不动孩子,您会管?行啊!您倒是看看您惯出来的小勇现在几个厂敢用他,这娃以后就交给你管行不行?”
老人家拿出帕子细细擦着孟妤楠身上的污渍,心里发苦的数着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就这样破碎了一地,恨恨的将腮帮子咬的发疼,哆嗦着捡起一片还盛着热汤的碎瓷,登时朝着惹她厌烦的脸泼了过去。
何招娣也是没想到这一笔账会算到她头上,叫她结结实实的接下了这一脸的屈辱。
妯娌之间的偏袒,她认了,谁叫老二媳妇生的是儿子,但孟武勇的悉数过错也要叫她担下,这一下反叫她清醒了些。
老人压着怒气,浓痰在她喉管间翻腾,瞪视着这搅得老孟家不得安宁的人,低喝道:“我管?难怪当初她爷爷不同意你嫁过来,我也瞧出来了你就是个不省心的,你不打招呼就让你弟媳过来,我们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不满意?你还要闹?闹到孩子打成这样你也不拦着,你是会当妈的?不会生不会养的东西。”
到底是将三个姑子都斗出门的人,楠楠奶奶的话像一把剜心的刀,直戳何招娣心门。
这一下激的她嗓门拔高了八度,手舞足蹈间,脸红脖子粗的直叫嚷:“我是不会生不会养,您老会生,那您倒是管管您儿子啊,他三天两头的受不住气了,就闹着换工作,今日是您儿子又不晓得在外头受了哪个的气,喝两口酒正拿娃儿撒气。”
老人牵着孟妤楠背过身去,回首,颇为厌恶的觑了何招娣一眼,声量不大不小的提醒:“闭嘴,他是你男人,我难不成还要替你管你老公?要我管,你俩把婚离了再说。”
可能是‘离婚’二字太过沉重,压得何招娣静默许久,回忆着自己执意嫁过来时,母亲的耳提面命,让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在院子一阵撒泼打滚,巴掌“啪啪啪!”的打在水泥地上,连吐委屈:
“离婚?天底下有娘老子劝自己儿子离婚的?婚礼没给我办,彩礼也没给我,我凭么子离婚,你们把钱补上啊,这个讨债鬼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今天一直往他老子气口上撞,不打她打谁,问我为么子要给他老子特殊照顾,您老说为么子?这不是向来的事吗?”
“这也是你教育方面的事,用不着跟我说。”老人一见势头有闹大的趋势,居高临下的瞥了眼何招娣,扔下这句话就赶紧拉着孟妤楠进门躲起来了。
何招娣自搅一脸灰,一身凌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她奶奶不再提离婚后,顺手抹了下灰,啐出满口的灰泥:“行,那我就说点别的事,麻烦请她爷爷托大哥再给小勇寻门工作,眼下有好几张嘴正等着吃饭,也请您也劝劝您儿子,现在这整个孟家巷都晓得您勇儿是根老油条了,再这样下去,是再没人敢用他了!”
“疯婆子!”
“哼!”
*
到站了,人上的多了些,我们默契的暂停了对往事的赘述。
只有我小声的嘀咕了句:“我怎么就不明白了,能犯什么天大的事啊,让你爸这样打人?”
孟妤楠摇着头,抱紧双臂道:“也许事关他的尊严吧。”
玻璃外的点点星光隔绝了孟妤楠隐匿的记忆,在她躲闪的眼神中,细语掠过我耳边:
“小时候不明白的很多事,现在想来只觉得离谱,当年有老师反应我学业上的问题,他们觉得应付过去就行了,但要是家里的活没干好的话,却是非常严重的事。”
“离谱啊。”我走神附和。
其实,对于超出我眼界的事,着实令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
“晒错了,又晒错了,这个家会被你俩害死!把一屋子的财运都给毁了!”
轻巧的衣架在何招娣手中调转了个方向,就嚇得孟妤楠和孟妤梓手足无措,可细铁丝还是不断地抽打在姐妹二人的背上腿上。
孟妤楠眼疾手快的推开孟妤梓,尖叫着问:“为什么每次晒衣服这么麻烦啊!”
“你晓得么得,女人的内裤不能对着门晒,更不能挨着男人的衣服,要是对着门的话家里会遭灾,财运就没了。”何招娣唾沫横飞的施展她的招财**,颇为自满的沉浸在自己的满腹才学中。
虽然不理解,但姐妹俩人均不想挨打,一同怯怯的点头,快速地将母女三人的内裤移到了阴凉处。
但孟妤楠看着三条内裤上的黑点,又望见经何招娣细细揉搓,精心‘保养’的孟武勇的内裤,‘登基’在刺眼的阳光下,孟妤楠只好尽量让自己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衣物稍能见点光。
“你俩赶紧晒,下身的衣物晒边上去,上身的也别挤着你爸的位置,女子的衣物别和男的晒一块,给我记住了啊!”
何招娣絮絮叨叨个不停,躲在孟妤楠身旁的孟妤梓白眼直翻的将二人的衣服挂好,然后递给孟妤楠。
待到何招娣走后,孟妤梓撒气似的朝着孟武勇的衣物大唾特唾:“是要当皇帝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
孟妤楠撇撇嘴,戏谑道:“八成是又想要儿子了,说什么男的□□多见太阳能生儿。”
听完理由,孟妤梓叉着腰,稍抬高音量朝楼下骂了句:“想儿子想疯了,两个神经病!”
孟妤楠揉着俩人身上红痕,拉住孟妤梓苦笑不已:“小声点,别被听着了。”
孟妤梓是个越劝越来劲儿的性子,她怎么就想不通自己常年装乖讨巧的惹了谁。
她一个忍不住的嚷了起来:“听着了又能咋滴,天天不见太阳,老子裤儿都发霉了,老子天生的性别是么子很脏的东西?”
何招娣备菜间,零星的几个词就飞入她的耳朵,她正想着夜里怎么劝孟武勇再同她要个儿,这一下心情都坏了。
何招娣一个拍案,抄起锅铲就准备上楼给孟妤梓好一顿教训:“孟妤梓你嘴巴再给老子叭叭看,你跟谁充老子啊!?你看我不打死你!”
噔噔噔的脚步声叫孟妤楠赶紧捂住孟妤梓的嘴巴,生怕俩人新伤加旧伤的劝着:“你说几句就得了,怎么还越说越大声了?”
腿肚子上不经意的战栗,令孟妤楠想起前不久的难过。
“凭么子爸爸每样东西都要单独洗,单独准备,这样麻烦!晓不晓得我要多干好多事啊!而且每次还要饿着肚子等他回来才能吃饭……”
“老子是你儿撒,啊!?叫你干点活就这么多怨气,还想吃饭?今天老子偏要你吃不上饭……”
再不敢往下细想,孟妤楠回过神就听见何招娣的大嗓门:“你俩成天就知道吵,快下楼来帮忙摘菜。”
何招娣听说孟武勇大哥这回给孟武勇找了个更好的工作,看见这个份儿上,她没有要跟自己两个女儿计较的意思。
可是夜里回来的孟武勇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孟新东给孟武勇找的工作好是好,但是新进来的大学生太多,令孟武勇当大爷的心思一度落空:“一群什么东西,现在的教育就教出来这么些个玩意儿,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前辈,个个拿着个文凭就眼高手低,不把我们老人当回事了,狗养的玩意儿!”
见此,何招娣揣着心事,好没意思的安慰:“这工作又怎么做的不舒服了,谁又给你气受了?”
她的的确确担心今晚这死男人再发脾气,那她要怎么进行她的生儿大计?
孟武勇这性子,眼见有人心甘情愿的受他的气,赶紧一股脑的好的歹的全倒了出去:“是我的原因撒,还不是那些新来的大学生,竟是些都自以为是的,不晓得叫人,你说他还说不得,他反过来比你的气性还大呢,不干了,我不差这么个工作,换个狠点的人整死他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都是年轻人,不比我们那会儿,还是家里太宠了,都不懂事,以后上了这‘社会大学’,吃些苦头就晓得低头了,不过你既然想要好日子,想要痛快,要自由,其实你眼前就有。”
何招娣心思是细腻的,一下子就戳中了孟武勇的心窝,但就是用不到点子上,全在这些个歪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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