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阳光有点刺眼,江远却不想拉上窗帘,而是翻出之前的硬质眼罩。
眼睛做完手术就是这样,畏光的紧。
但是对于长时间处于黑暗的江远来说,比起强光,更怕的是没有光。
回家休息也是江远权衡以后的结果,比起现在手头经济的拮据,生病以后的花销更大。
穷人好像永远在用巨大的健康代价获取一点点的经济利益。
身上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暖洋洋的阳光,耳边是丁易做手工有节奏的打磨木头的声音,眼睛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光,没有比现在更加舒适的环境去睡觉了。
江远很快就陷入了深睡。
丁易中途偷摸着进了两次江远的房间,第一次只敢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观察,在确定江远睡着以后,第二次丁易就堂而皇之的进去了,趴在江远的床边盯着江远看了一会才走。
在确定江远依照自己的建议有好好休息后,丁易连坐手工都有劲了,完全不见上去的神不守舍。
画架的基本雏形,丁易在那家画材店已经见过了,那个叫炯炯的女孩真的很热情,仔细的讲解每种器材的使用,丁易开始没想要一个画架的,不过既然江远做了,丁易又觉得特别想拥有一个。
江远拿回来的木条各种长度,各种形状,各种材质,江远做的那个大框架上木头是混用的,有红木头,有白木头,还有带花纹的,丁易花了很久去打磨每一根木材,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分类,再把之前框架上木头卸下来重新按照颜色和材质安装。
江远醒来时,拿下眼罩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床头灯微弱的亮光,再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江远有点庆幸自己睁眼先看到的是床头灯,心情没有机会低落。
走出房门时,亮着灯的客厅丁易正对着面前的架子发呆,餐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江远愣神了一下,没有犹豫走上前去。
“做好了?”刚睡醒的声音有点低沉。
“嗯?小远你休息好了?”丁易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转头,声音都带着喜悦。
江远能感觉到丁易情绪的变化,吃饭结束的时候,江远终于开口了:“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写生!”
丁易好像很意外,但是很快就顺从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远的心里有点苦涩,明明还没结婚生孩子,但是仿佛提前体验到了一直依赖自己的孩子突然在某一天长大了,他开始渴望外面的世界。
既然做好了决定,江远开始在修车店赶工,周六日店里的车辆一向比较多,哪怕是江远常驻以后,修车日期从之前的只有周六日改成了一周七天都能修理,但是也并不妨碍一些老顾客总是挑着周六日的时间过来。
刚子也被迫跟着江远开始加班,江远感觉有点抱歉,学着陈金越一样,在晚上结束的时候请刚子吃夜宵,可惜刚子不是当时的自己,在接到江远的夜宵邀请后,扔下一句,下次下次,就急急忙忙的骑着小电驴往酒吧的方向飞奔。
江远确实不太能理解刚子这样的生活,或许不仅是刚子,大多数这个年龄的青年人都是这样的生活,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在灯红酒绿中快活的穿梭,江远没感觉这样的生活有多美好,只觉得这样的灯光有点刺眼。
进门看到趴在水晶碗旁看鱼的丁易时,江远的心也平静下来,这才是自己适合的生活。
周末的早上,丁易早早的起床,江远这次也罕见的没墨迹,既然答应了丁易一起出去,这几天丁易的期待江远也看在眼里,用了几天的时间摆正自己的心绪,陪着丁易高高兴兴的出门。
约定的地点离家并不是很远,加上时间确实还早,江远和丁易没有坐车,还是选择一路走过去。
早上的街道人也很多,熙熙攘攘的,人多却不会让人觉得烦躁,也傍晚的人来人往的急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丁易没有表现出不适应,情绪一直很高涨,江远的心也逐渐放回肚子里。
到了写生的公园时,时间还早,公园里锻炼的人有点多,广场舞的音乐节奏带着这里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江远带着丁易在离公园入口不远的地方等其他人,丁易显然是明白这次出行自己的任务,罕见的没有屏蔽外面的世界,鹿一样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周围的人群。
炯炯一群人出现的时候,丁易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但是江远已经注意到了,一群朝气蓬勃的男男女女总是很容易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江远还没提醒丁易,就看到那群男女中,那个叫炯炯的突然飞奔着跑过来,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热情洋溢的和丁易挥手打招呼。
丁易也很快给出了反应,微微扯着嘴角,单手贴着肩膀小幅度的摇了摇手,可能在别人看来丁易的反应有点冷淡,尤其是对比炯炯的热情。
但是在江远看来,丁易着实已经给出了很大的诚意,既然决定陪着丁易出来,江远自然会弥补丁易的无礼,所以在炯炯过来以后,江远同样报以大幅度的微笑,没再像那次在画材店一样冷着脸。
炯炯只在江远脸上停留了一秒,就立马把目光移到丁易身上,双手合十的道歉,说自己来晚了,不好意思。
丁易明显不太会处理这种热情,但是没关系,这个炯炯一点不在意,自来熟的就招呼自己的朋友过来,介绍给丁易认识。
这种社交场面丁易应付不来,江远在一旁已经暗自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准备待会提醒丁易,可是轮到丁易这边时,炯炯直接大包大揽,一点没有为难丁易自我介绍的想法,直接代劳。
“这是丁易,帅吧,我告诉你们哦,他色感超级强,周师兄店里自己调的色块他都能看出区别来,最关键的是他从来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哦,一直是自己自学的。”
周围的人群立马爆发出“哇”的起哄声,但是明显能感觉出大家的善意。
炯炯还在忘我的推荐:“而且超级帅有没有!他的五官比例真的超好……”
江远悬着的心慢慢的放松下来。
“哦,后面这位是丁易的弟弟。我们走吧!”
江远抬了一半的手略显尴尬的放了下来。
以前见人一直介绍的是这是江远,后面那位是江远的哥哥。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作为丁易弟弟的附属身份出现在社交场合,江远倒是适应的很快,作为影子一样跟在丁易的后面。
放弃了大包大揽以后,江远发现丁易其实也能很好的适应。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找写生的地方,丁易就跟在后面,就像一个普通的话少的学生一样。
其他人也没有刻意的去照顾丁易的情绪,大家三五成群的找到自己想要的景,把身上背着的画具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每个人都保持距离,不会有人凑在一起,这样倒是显的远离人群的丁易也正常了不少。
江远对画画不感兴趣,在确定丁易没有求助的动作和眼神后,就在离丁易稍微远点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
丁易的画架子经过这几天的改良以后,精致又实用,远远看着,和其他同学带的架子区别不是很大,但是只有江远知道这点类似是丁易花了很久的时间和精力完成的,或许丁易会有成就感,其他通行的人也会赞叹丁易手巧,但是江远心里却有点酸涩,因为自己暂时没有能力给丁易更好的东西,丁易可以选择自己做一个架子,但是不能只有自己做这一个选项。
中途除了炯炯,也有其他同学到丁易的背后看丁易的进度,丁易好像有点紧张,有人过来时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画纸。
所幸大家好像也不在意,除了丁易,也会去其他人的后面查看进度。
也会有人停下脚步指着丁易的画纸说话,江远离的有点距离,不太能听到双方的对话,但是可以看到丁易认同的点头,偶尔也会开口回答几句,哪怕回答的时候捏着画笔的指尖都在悄悄的用力。
丁易在听完炯炯叽里咕噜说的关于构图的方法后,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丁易直觉炯炯是专业的,但是今天早上的知识太过于碎片化了,也太多了,方法技巧像潮水一样向丁易涌过来,丁易觉得自己急需要一个救生圈,带着自己在水里漂流。
丁易习惯性的朝着江远坐着的方向望过去,想像前几次一样从那个方向寻求一点支撑自己的力量。
看到空荡荡的石头的瞬间,丁易脑子一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炯炯在说话。
“丁易?”炯炯的表情有点无措,丁易突然动作让炯炯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问题是不是太过于急切。“不好意思丁易,我不是故意问你家人的情况的,我……”
丁易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脑子里嗡嗡的,眼睛急切的四周环顾,想要在周围的人群里捕捉江远的身影,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周围写生的同学也被丁易怪异的行为吸引了目光,炯炯也抬头看着神情迷茫的丁易,想要伸手扯一扯丁易的衣角提醒一下,又怕自己贸然的动作吓着丁易,迟迟不敢动手。
找不到江远,丁易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手里捏着的笔刷也掉了下来,正好擦着划过下方的画纸,一抹怪异的绿色贯穿了整张画纸,纸上的画面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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