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后的周末时间,林羽白用来熟悉新的居住环境。御湾一号是独栋别墅,充满现代精装的高级感,不像兰苑历史悠久,沉重古朴。
白天很多佣人,他们称呼林羽白“林小姐”,称呼韩衍为“韩先生”,一家兄妹,却是两个姓氏。
那晚之后,韩衍一连几天没回家。
大雨过后的白色茉莉娇嫩欲滴,花丛里头却塌陷出一个深深的泥坑,林羽白第一个发现,没让师傅来修葺,准备自己慢慢捡石头填满、填平。
她猫着腰在树下找,找不到,园艺师傅戴着太阳帽在修剪树枝,看到林羽白就乐呵呵告诉她,御湾里没有哪一颗石头是多余的。那她只能周一去学校操场捡了。
操场多是鹅暖石,握在手里久了会发热,所以她一天比一天喜欢这些圆润光滑的石头,王岚知道后,一颗一颗像丢垃圾一样丢进垃圾桶,嫌她脏,斥责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那天王岚发了很大的火,连覃思琳都劝不住,她跪在院子里,一遍一遍说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很快到周日,工作人员下午六点准时撤离御湾,几天下来,林羽白已经逐渐适应晚上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睡觉学习,御湾房间大,总有奇怪的回音,她看书时会把电视机打开,调大声音。
做完试卷十二点多,她下楼散步,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夜风袭来,缠绕她的长发,在她莹白的小脸上划过。
她往前走两步,突然动作一僵,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她,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呼吸。
韩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懒洋洋靠在那圈名为“第七感”的沙发上,头发往后撩,五官深邃精致,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大片肌肉线条硬朗的胸膛。
王岚曾说,她的儿子顶级风流。
林羽白的视线似乎被烫到了,不敢多看,脚步后退。
“这么怕我?”韩衍突然出声。
她不说话。
韩衍打开双手搭在沙发上,视线下移,看见小姑娘穿着粉色拖鞋,懒洋洋问,“拖鞋喜欢吗?”
林羽白赶紧点头,“喜欢,Lucy秘书选的是我喜欢的颜色。”
韩衍挑眉,“我选的。”
林羽白瞬间睁大眼睛。
“这么惊讶?”
林羽白赶紧说,“谢谢大哥。”
韩衍歪了歪头,“过来坐。”
一靠近,林羽白闻到浓重的酒气。那天晚上他从王琮手里救下她,牵起她的手时,空气里也是这种令人眩晕的味道。
她和韩衍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韩衍并不在意她坐哪,手指修长,歪歪扭扭扣上衬衫扣子,窝在沙发里闭眼假寐。
夜风习习,御湾高楼平台灯光昏暗,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沉默以对,夜似乎更加寂静。
就这么呆了十几分钟,林羽白越来越紧张,偷偷抬眼打量韩衍,他闭着眼,眉眼间疲倦感浓重。
韩衍和两个舅舅不同,更年轻,更不羁,也更深不可测,面对他时,她总手足无措。
林羽白内心焦灼,坐立不安,韩衍突然问,“小羽妹妹,会唱歌吗?”
“小羽妹妹”四个字腔调懒洋洋的,却咬字清晰,尾音莫名缱绻。
林羽白点头,她会唱音乐老师教的歌,又听见韩衍问,“世上只有妈妈好,会唱吗?”
她愣了一下。
韩衍睁开眼,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会唱什么?唱一首,哥哥送你礼物。”
韩衍看着她,嘴角含笑,眼睛却是倦的、冷的,林羽白的手指忍不住轻轻颤抖,点开手机伴奏,唱了一首《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夜风里飘荡的都是女孩子清甜的声音,仔细听还带着丝丝颤音。
唱完了,林羽白有几分不好意思,韩衍笑出声,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让林羽白脸更红。
“你这儿歌唱的不错。”韩衍评价。
林羽白低着头,难为情地解释,“不是……儿歌。”这是她高一开学典礼上的大合唱曲目,中英合唱版本,曲子是经过改编的。
韩衍笑完了,垂下眼皮不再看她,“去睡吧,明天我安排司机送你上学。”
小姑娘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像根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身,迫不及待跑起来,长发如瀑,白色裙摆飞扬。
韩衍侧目,想起刚才的歌词——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林羽白小跑着上楼,进了房间,又忍不住站到窗边偷窥,看见韩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他一根烟一根烟点,太晚了,林羽白熄灯睡觉。
第二天,司机开迈巴赫送她上学。关上车门,司机递给她一个印有品牌logo的小盒子,“这是韩先生送您的礼物。”
唱一首歌送一件礼物,韩衍从不食言。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蓝色的水钻发卡,和她身上的蓝白校服颜色相配。她用手指轻轻在发卡表面摸了摸,然后把盒子合起塞进书包最深处。
走进高一实验(1)班,同桌何西子立马跑过来问她,“小羽,你没事吧?”
林羽白微笑,“我没事。”
她笑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深深的,何西子眼睛一亮,拉住她的手,“宝宝,请假这么多天,你都瘦啦。”
林羽白在学校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何西子也才刚和她做同桌两个月而已,不过何西子特别自来熟。
早自习下课,林羽白把韩衍送的发卡从书包里掏出来,打开盒子,趴在课桌上仔细打量,排列整齐的钻面隐隐发亮,跟她送养母的宝石项链一样熠熠生辉。
她拿出手机拍照,何西子惊讶地说,“你怎么也有这个发卡?”
她抬眸,慢吞吞问,“还有谁有啊?”
“李贞。”何西子耸耸肩,“这只发卡限量销售,李贞说南市只到货一只,市价五十六万,她正到处炫耀呢。”
林羽白抿抿唇,准备把发卡收起来,李贞却已经走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走发卡。
林羽白蹭一下站起身,“还给我!”
何西子惊了,平时她的同桌温温柔柔,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看来这只发卡真的很重要。
何西子赶紧跟着站起来,“李贞,你干什么?!赶快把东西还给小羽!”
李贞的指甲做了延长甲,坚硬的甲片在蓝色发卡表面不断刮蹭,她不屑冷笑,“拿着假货出来骗人,林羽白,你他妈要不要脸?”
林羽白注意到李贞头发上别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蓝色发卡,正闪耀着细碎光芒,十分华美。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说,“我这只不是假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只是假的了?!”李贞恶狠狠瞪她。
李贞是学校里的大姐大,家里有点背景,平时在班里横行霸道,林羽白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她平静地反问,“为什么就不能两只都是真的?”
李贞讥讽,“蠢货,南市只有一只,要配几百万的货。”
“那其他市呢?你只能在南市买东西,不意味着我也只能在南市买东西,天南地北,有钱就不难。”
整个教室寂静几秒。
“哇!!”
“我去!!!”
围观同学“哇”声一片,天南地北,有钱就不难,这句话说的太他妈霸道了!
李贞一时语塞,“林羽白,你很拽啊,你家很有钱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何西子抢着回答,“那当然!我们小羽上下学坐的车都是迈巴赫!”
平时林羽白在班里特别低调,属于李贞不会注意的乖乖女类型。李贞若有所思,冷笑一声,把发卡重重拍在林羽白课桌上,撂下狠话,“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放学给我等着!”
何西子有些担忧,“宝宝,放学我和你一起走。”
林羽白摇头,眸色很浅,“她动不了我。”
开始上数学课,林羽白展开草稿纸,写下“王琮”、“李贞”两个名字,她见过这两人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在小卖部欺负同学,仔细想想就知道,李贞其实是受了王琮指使。她拿起笔,在王琮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上着课,何西子开始犯困,余光瞥见林羽白的侧脸,不禁感叹林羽白长得真牛逼,下一秒,林羽白扭头,唇角勾起冷笑,眼神黑漆漆的,一点也不甜美。
当天放学无事发生,第二天早上林羽白一走进教室,班里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她。
何西子焦急地跑过来,“宝宝,你看黑板上!!”
林羽白回头,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冲击视线——
“林羽白你个死了妈的孤儿,拽什么拽!!!”
林羽白愣住几秒,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快步走到讲台拿起黑板刷,李贞用腿挡住她,“我看你敢擦。”
沉默几秒,林羽白放下黑板刷,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贞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吊儿郎当说话,“还以为多大款呢!原来不过就是个被收养的孤儿!现在把养母克死了,难怪亲父母不要她,要不然也得被她克死!”
李贞夸张大笑,“同学们,你们怎么不笑啊?难道不好笑吗?我们班上有个扫把星!你们不怕吗?哈哈哈哈哈……”
何西子拍桌而起,“李贞,你别太过分!我要告诉李老师!”
李贞瞪着眼,“你他妈去告啊!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林羽白拉住何西子的手臂,“西子,不要和她吵。”
李贞横行霸道,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明她背景够硬。何西子家境小康,是凭自己考进这所贵族学校的,不能和李贞这样的人硬碰硬。
这天后,林羽白的课桌里经常会被放进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蟑螂、死老鼠都有。
班里有同学看不下去帮她打抱不平,反被李贞的小团伙叫去厕所教训。渐渐的,除了何西子,其他同学都不敢和她说话。
多日阴雨绵绵,放学后,林羽白淋着雨,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出学校,迈巴赫车门一打开,一股熟悉的冷香萦绕。
她似有所感,慢慢抬头。
身形优越的男人穿着一件酒红色衬衫坐车里,双腿自然交叠,浑身懒洋洋的没劲,看向她时“啧”一声,“你真属蜗牛啊?”
林羽白突然鼻子一酸。
距离上次见到韩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在御湾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上学、放学。
很快,这种委屈感被陌生感代替。她快速上车,规规矩矩坐好。车子启动,透过车窗,看见李贞带着一群小弟小妹在校门口喝奶茶。
“为什么不开心?”
林羽白回神,没听清韩衍的话,“……嗯?”
韩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看她。
车里都是韩衍的味道,迈巴赫后座宽阔的空间瞬间变窄。她咬住唇。
韩衍唇角勾起,声音散漫又温柔,“来,告诉哥哥,小羽妹妹怎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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