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打碎了的流心蛋黄，懒洋洋地涂抹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纪晓乐一如既往地准备好爱心早餐，前往男友所在的桃源公寓。
刚踏入公寓大门，门卫室的黄伯马上热情地打招呼：“早啊，小伙子。”
“黄伯，早上好呀！”纪晓乐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份白色餐盒放在门卫室的窗台上，“我多做了一些小笼包，是给黄秀满的，记得让他趁热吃。”
小笼包的香味钻出盒缝，引得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大合唱。
“哎呀，小乐，你这孩子真有心！”黄伯惊讶又感动，把这盒小笼包拿进来，放在门卫室的桌上。
纪晓乐微笑着推销自己：“如果合口味的话，我可以每天给秀满送早餐。一份15元，月付八折。”
一听这话，黄伯感动不起来了，纪晓乐的算盘珠子都蹦他脸上了。
“原来你打得是这主意啊。”
纪晓乐十分理直气壮地说：“能多赚一份钱，我自然要努力争取！”
黄伯有些好奇地问：“那位大人挺有钱的，难道他不舍得给你花？”
“秦彻玉很有钱吗？”纪晓乐吃惊地瞪大眼睛，“可是别人的钱终究是别人的。我要自己攒够足够的钱，买一个大房子。”
“你想买房子？”黄伯起了小心思，“你可以考虑一下这幢公寓。这里还有很多空房子。”如果纪晓乐能住在这里，他儿子一定会高兴的。
纪晓乐一口回绝：“这里的房子不够大！”
黄伯顿时乐了：“小乐，你还想买大别墅啊。”
纪晓乐摇摇头。谈及自己的梦想，他露出憧憬而灿烂的笑容：“我想买一个三四层的独栋，然后组建一个幸福的家。”
幸福的家……曾几何时黄伯也有过，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在保护小家庭，哪里想到从遇见那个女人的一开始就错了。
黄伯看着和曾经自己相似的纪晓乐，忍不住叹息一声。但为了秀满，他不得不让他们的纠缠更深。
黄伯从窗口递来一张纸条，说：“昨天，我给秀满买了新手机。这是他的手机号码。”
“我这就记下来。他的微讯也用的手机号码吗？”纪晓乐一边说，一边把这一串数字郑重地存进通讯录。
“啊。”黄伯愣住了，有点难以启齿，“因为他之前住在偏僻的地方，没什么信号，所以他没怎么用过智能机。不过，秀满很聪明的，你教教他，他就会了。”
纪晓乐一向行动积极，没等黄伯把话说完，他就已经按下了拨号键。
“没事的，我现在就教他！”
时间来得及吗？黄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犹豫着是否要提醒。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决定不说多余的话。
欢快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响了很久。
就在纪晓乐以为会出现“无人接通”的时候，那边的铃声突然停了。
“……喂？”
一个沙哑、含混到几乎失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秀满，是我是我。”纪晓乐阳光积极地应道。
半晌，才传来对面的回应：“我不办卡，不买房，欠钱的是前号主，我刚拿到这个手机号。”
察觉他想挂断，纪晓乐立刻高速发言：“纪晓乐，你还记得吗？昨天帮你下楼的那个人。”
“哦。”冷淡的态度稍微回暖，“有什么事吗？”
纪晓乐立刻切换到教培老师模式，亲切耐心地讲解了微讯的下载、注册、使用。
“我的微讯账号就是我的手机号，记得通过一下。”
“嗯，我会的。”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迟迟下不了决断。
见自己的微讯被通过了，纪晓乐直接发送一张传单，热情洋溢地说：“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随时call我，兄弟我随叫随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如果……到外面玩一天？”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其含混，根本听不清。
“约我到外面？你想和我约会？”纪晓乐大吃一惊，没想到秀满竟然也爱自己。
“肯定不是那个意思！”黄伯插嘴，维护儿子岌岌可危的性取向，“他喜欢女的，有过女朋友。”
“闭嘴！她不是！”戳到痛处的黄秀满咳嗽起来，剧烈得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通话被中断了。
纪晓乐看着黄伯，无辜地眨眨眼：“黄伯，你怎么直接踩暴自己儿子的地雷？”
“我以为那是他的慰藉，没想到会另有隐情。”黄伯神情复杂，脸上的忧虑更重了。
他看着纪晓乐，欲言又止，最终沉沉叹了口气：“小乐啊，谢谢你。但是……如果秀满他跟你提什么不合理的请求，你……你一定要拒绝，别由着他乱来。”
“放心，我不会出轨他的。”纪晓乐还记着约会的事。
“……不是这种事。他是直男，不弯。”
纪晓乐想了想，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正气地保证：“我懂！我肯定帮您看好秀满，绝对不让他沉迷网络游戏，更不会让他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网贷、诈骗。安全上网这块儿，包在我身上。”
黄伯张了张嘴，看着纪晓乐的坚定脸庞，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点了点头。小乐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回路清奇得有点可爱。
解决完这件事，纪晓乐一看时间，惊叫道：“迟到了！迟到了！”
他风风火火地冲黄伯喊：“我先上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进了楼道，留下黄伯在原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老旧的楼梯间里回响。纪晓乐一口气冲到五楼，在505的门前没刹住车。
差点跑过头的纪晓乐被修长的手臂一把揽住，跌入一个怀抱。他嗅到了熟悉的香气，清冽微涩的冷香。
“跑这么快，有鬼追你啊。”秦彻玉的声音冷若冰霜。
纪晓乐反手环抱住秦彻玉，头埋在他的胸膛，闷闷地说：“对不起。”
被占便宜的秦彻玉马上把纪晓乐拎到一旁，冷声询问：“说说，为什么迟到那么久？”
纪晓乐把手里的早餐递给秦彻玉，然后简略地说明：“我只是教一个朋友安装微讯，所以耽误了时间。”
秦彻玉半眯着眼，若有所思：“你那个朋友，比你和我之间的约定还要重要？”
“怎么会！”纪晓乐连忙摆手，“遇到有困难的人，就想帮一下。我以为时间来得及的。”他越说越小声，感觉自己在狡辩。
秦彻玉反而笑了，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宛如冰雪融化的初春。
他温柔地揉了揉纪晓乐的头发：“你这一点，很好。”
纪晓乐嘿嘿一笑，抓住弄乱头发的手，边晃手边说：“那有没有奖励呀？”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秦彻玉，用手指点了点嘴唇。
秦彻玉弯下腰，在纪晓乐的期待下，唇越来越近，近到只剩一个指节的距离。
就在纪晓乐以为他会得到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秦彻玉突然直起身，捏了捏他的脸颊：“得寸进尺。”
纪晓乐失望地鼓起一边的腮帮子，呢喃着：“小气鬼。”
刚刚极近的距离令秦彻玉注意到什么。他凤眼微微眯起，视线像锋利的解剖刀，从纪晓乐的头顶一路刮到脚底，最后，定格在他的脖颈处。
“你，”秦彻玉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没有一直戴护身符。”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纪晓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护身符的位置：“我戴了啊。”
话音刚落，秦彻玉向前踏了一步。
就这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步。
纪晓乐能感觉到对方衬衣散发出的、被体温烘暖的清冽气息。那股熟悉的、宛如雪地未绽白梅的残涩冷香，混杂着温润馥郁的木香，再次蛮横地侵占了他的全部嗅觉。
他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秦彻玉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蹭到纪晓乐的颈侧。他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虎，在自己的领地里巡视，仔仔细细地、近乎冒犯地嗅闻着纪晓乐的脖子、肩膀，甚至发丝。
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串细小的电流。纪晓乐的身体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好似小鹿乱撞。
“你身上，”秦彻玉直起身，拉开了一点距离，但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依旧死死地锁着他，冷冷地吐出结论，“又沾上诡异的味道了。”
“诡异？”纪晓乐的脑子还没缓过来，茫然地重复着这个词。
“嗯。”秦彻玉耐心地解释道，“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超自然事物、现象，都可以统称为‘诡异’。它们会受某些因素的吸引，而你恰好是香甜的饵食。”
“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秦彻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专注得惊人，仿佛纪晓乐是全世界唯一值得他关注的存在。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纪晓乐感觉头晕晕的，像喝了吐真剂一样，那些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有点羞耻的经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讲了出来。
万幸的是，纪晓乐抓住事件的主干去复述。那些旁枝末节，比如调戏裴寂的事，都没有抖落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秦彻玉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没想到，你还有女装的嗜好。”
“才不是嗜好！”纪晓乐急忙辩解，脸颊微微泛红，“那是为了赚钱！是必要的工作打扮！和反串差不多！”
“我明白，别急。”秦彻玉安抚地拍拍纪晓乐的头。
见他并没有反感自己，纪晓乐松了一口气，补充道：“无论什么性别，都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你觉得呢？”
秦彻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那冰山一样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微笑。
“你的想法总是很奇特，令人耳目一新。”他轻声说，带着淡淡的赞许。
纪晓乐看着他，心里却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秦彻玉的一些观念传统，像遗落在旧时代一样，可是他们两个明明是通过社交APP认识的。而且秦彻玉并不是一个古板守旧、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人。
就在纪晓乐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后颈。
秦彻玉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他敏感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意味，仿佛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答应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冰封下的真情自然流露，“你一定要一直戴着护身符。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这一刻，纪晓乐的心跳彻底失控。
奇异的暖流从尾椎骨升起，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尤其在腹部，暖洋洋的。胃袋仿佛被甜蜜的液体灌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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