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这次没有甩开昊心的手。
因为甩掉那截毒藤蔓就会缠上来，他懒得再多此一举，自找烦扰。
虽然表情还是和以往差不多不耐烦。
土地以为他是嫌自己墨迹，赶紧用平平无奇的木杖点地，带着二人去到其中一户受害村民家里。
“先生，这是小老儿发现的第一处。”
“嗯。”
“这是一户三口之家，死前正围着饭桌，大约还在有说有笑。”昊心一进门看了两眼，立马给出个人分析往青竹身边凑，“老板，我说得对不对？”
青竹推开他，“我不瞎，看得出。”
“还有还有，他们现在变成了三具冰冷的尸体。”昊心上前观察饭桌，视线扫过桌上的腌菜和馒头，确定道：“他们死前吃的是晚饭，并非早饭。”
冰冷的尸体还不够证明吗？
青竹搞不懂他想炫什么，或者想找什么存在感来证明他的判断犀利独到。
“为何不是早饭？”土地不懂就问的好学心又冒了出来，恰好给足了昊心继续下去的档口。
昊心神秘兮兮摆摆手，“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馒头，回来我就告诉你。”
“好。”土地想都没想应下。
厨房和饭厅相连，中间只隔了一堵厚实土墙，土地动作麻溜地翻看完橱柜和锅灶，大声回：“昊心先生，厨房没有馒头了，剩菜也没有。”
“知道了，出来吧。”
青竹见昊心一副早就知道里面没有馒头的样子，立马警惕地与他拉开安全距离，目露寒意，上下打量起他。
“原来这些人是你杀的。”
“？？？”
“有没有搞错！”昊心捂住脑袋，对青竹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语气感到极度的抓狂无语。
“老板，请问我的杀人动机呢？”
“你想吃馒头。”
“……请你把正常的青竹还回来。”
土地跑出厨房，想来听听为什么不是早饭。原因还没听见，却先听见青竹先生确认了凶手，他看不出昊心的实力，怕死的躲到青竹背后，小声问青竹：“先生，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好你个爽歪歪，你们有毒啊！”
昊心搞不明白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莫名其妙被指认成凶手就很离谱了，更离谱的是，杀人原因竟然是他想吃馒头。
去他的想吃馒头！
真不敢相信这种不带脑子的鬼话是曾经一剑斩天地的战神能说出来的。
青竹冷笑：“还不承认吗？”
我承认你个爽歪歪啊承认。
昊心忍住发飙的冲动，指着桌上的馒头解释：“这馒头表面发黄发皱，一般只有热过一两次才会这样。土地去厨房里看了没馒头，就证明这位妇人昨天早上特意多做了几个，就是为了留到晚上加热了再吃一顿。所以他们不是今天死的，是昨天晚上。”
昊心一拍手，“懂了吗？两个不做饭的人，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们百度？”
青竹：“不必，我相信你的专业。”
“我谢谢你！”昊心没好气道。
青竹淡定走回昊心身旁，目光投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土地，缓缓开口：“原来这些人是你杀的。”
昊心嘴角抽搐。
土地宕机的大脑霎时清醒，“先、先生，我是方圆百里的土地，杀人取魂要沾染大因果，地仙万不敢做此事毁坏自己的机缘，还请先生明查。”
“是要明查，莫名其妙的。”昊心刚被冤枉过，特别懂土地的感受。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青竹，“你昨晚费尽脑筋折腾我是不是费太多了，脑筋这会儿还没好，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青竹晦气地觑他眼：“庸医勿扰。”
“好家伙，说我是庸医，”昊心撸起袖子，“来，我今天非得给你亮两手，让你看看什么叫华佗在世。”
很好，他可以省点仙力了。
“开始吧。”青竹抬手示意昊心给一家三口做个检查，“详细一点。”
狡猾的狐狸在不知不觉中又上了青竹的套。
昊心放出缩在袖子里的碧绿藤蔓，指挥它：“你去看看他们三身体状况。”
藤蔓如一条蛇，在空中滑着S型路线一个接一个绕住三个人的手腕，乍一看去，还以为它要绑住几人为非作歹。
青竹盯着藤蔓端量。
猜测它定是哪位厉害的神仙所造，不仅通人性，还能放毒查探两不误，实为绝品仙器。
“你从哪骗来的？”青竹问。
昊心挑眉，“什么意思？你问它是从哪骗来的？”
“嗯，如实回答。”
昊心炸毛：“这是我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法器，还如实回答，还骗来的，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偷来的呢。”
“偷不好听。”
“真的，我太谢谢你斟酌用字了。”昊心弯腰给青竹浅浅鞠了个躬，他是真服了，“我好歹活到这把年纪了，虽不像你宝贝一掏一大堆，但也不至于一样都没有吧。”
青竹认同：“那倒也是，等将来你身死道陨，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
昊心呲呲牙。
若不是顾忌着有外人在场要给青竹留点面子，他一定当场动手，毒倒这老祖宗不可。
“不必了，哪敢劳您大驾。”
“可惜了。”
“可惜我不能早点嘎？！”
“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青竹面无表情的说出渣男语录，令昊心顿时哑口无言。
经此，被说成是凶手以后，土地在心里焊牢了青竹先生阴晴不定的说法。
藤蔓绕住一家三口的手腕后，安静得宛若定住了，过了会儿，它松开早已没有生机的凡人们，缩回昊心袖间。
青竹看他，“如何？”
昊心伸出三根手指，“心脏没了、生魂没了、记忆没了，俗称三没。”
青竹嗤了声，“果真是庸医。”
“话还没说完呢，别张口闭口就是庸医行不行，听得我总想毒点人什么的。”
青竹不吃威胁这一套。
他转头命令诚惶诚恐的土地：“带我去下一户，现在先替我施上隐身术。”
土地憨实点头，“先生稍等。”
昊心推开要老实施法的土地，好笑看着青竹：“老板，别可着一只羊薅。”
青竹望向门外，“不然？”
“我给你施。”昊心说到做到，大手一挥给青竹施了个隐身术。
只见一道绿意盎然的光圈将青竹围在正中，显得青竹面色更加苍白羸弱。
昊心拍拍手：“专门为老板量身定制的隐身术，请老板务必笑纳。”
青竹神色平平，细看便能发现他眉眼间透露出几分满意来。
往外走时他朝昊心丢下一句：“表现很好，品位不错，觉悟尚可。”
“是挺不错。你说呢，土地？”昊心面带微笑，走到土地身旁怂恿他：“请大胆发表真实想法，一定要真实啊。”
土地望着那道只有他们能看见的绿色超级护眼身影，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他昧着良心小小声应和：“青竹先生当真是品位殊异，气质卓然。”
“是吧，一身红大衣配上我的专属随身灯光，简直绝了。”
人长得好看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土地没体验过，实在不敢苟同。
“改用成为白色光圈会不会与先生的气质更加相符呢？”土地试探着问。
哪知昊心表情一变，“他现在和朵玫瑰花一样气质爆棚，你小子品位眼光还是不行，没事多上上网，别天天晚上喝茶，喝得内分泌失调都不知道。”
昊心无情地丢下土地去追青竹。
土地风中凌乱地产生自我怀疑。
他应该怎样提醒先生交友不慎，才不会被他的朋友听见而因此被报复呢？
昊心追上青竹，“我们这是去哪儿？”
“村长家。”
昊心扯着青竹停下，“用万里门啊，这路上冰化了，你鞋子会弄湿。”
“两分钟就能走到的路，我为何要浪费仙力？”青竹拂袖甩开昊心扯人的手。
“说的也是。”昊心觉得有理，绕到青竹前面，弯腰蹲下，“来，老板。”
青竹脑袋短路了一瞬，这是要亲自背他过去的意思？
他又没缺胳膊少腿，哪来的神经。
“老妖怪，我不会因此给你涨工资。”
昊心啧了声，语气不满：“老板，我有名字，你又不是没听土地叫过，别整天喊我老妖怪，我不乐意听。”
“那又怎样。”青竹满不在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过客而已，何须记名。”
清冷的声音撞到昊心耳蜗更深处。
一隅红尘过客就不需要被记住吗？
昊心晃晃脑袋，将胡思乱想晃走。
这祖宗可记仇着呢。
他才不信青竹真的能忘记，绝对。
_
青竹再次来到了村长家。
他站在露天大院里，看着村长的小儿子坐在小矮凳上，双手撑着下巴，晒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发着呆。
尤平尤康。
兄弟俩的名字寓意各有千秋。
村子里一夜之间死了不少人，村长家的议事大堂被害怕的村民们挤得无处站人。村长一家现在焦头烂额，没人有空顾得上坐在院里晒太阳的孩子。
“你过去套话，让他能单独看见你。”
青竹使唤昊心，补充道：“主要问他哥哥尤平的事，问清楚点。”
“你长得好看，为啥不是你去？”昊心站着不动，青竹那话说得和诱拐小孩一样，再者说了，他又没有棒棒糖。
青竹皱眉想象了一下自己对小家伙笑得虚伪难看的画面，可能到时候话套不到，还会吓哭他也说不定。
“这个月不想扣工资就去。”他语气冷硬威胁昊心。
“又拿扣工资吓唬我，反正我昨晚赚了三千块，够过年了，你扣呗。”昊心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我不介意接你的爱人来别墅住，刚好可以给她科普点人与妖之间无法一起生活的现实性问题。”
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有了牵挂软肋便做不到轻便随意不顾一切。
青竹断定昊心也是如此。
他斜眼瞅着肉眼可见逐渐慌张起来的某人，露出一抹得逞浅笑。
“快点去。”青竹催促。
“不就是骗小孩，我去总行了吧。”昊心去之前表情严肃地看着青竹，“只此一次，你不能总用这个要挟我，你心里明白这和扣工资不能相提并论。”
昊心的语气神情是那样认真，认真到青竹想不通牵挂二字到底有什么好。
明明有了牵挂，一颗心都做不到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偏偏这牵挂一丁点也舍不得放下。青竹不明白好在哪里。
谁能来告诉他到底好在哪儿，竟然好到连他也不能完完全全抑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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