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穿戴好轻便的衣服,认真地把魔剑插进腰间的剑鞘,然后戴上兜帽,艾伦也收拾好了自己,现在他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师了,而不是路边的某个乞丐。
上午的行动进行的很顺利,艾伦很快就打听到了商队的驻扎地,但随之而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怎么又有人来了啊,今年想要出城的人可真多。”矮人商人叹息一声,“不过你们要失望了,就在前几天,坎迪亚雪山发生了雪崩,回去的路据说已经被堵住了,那群兽人派人去调查了,就是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无论是找一条新的路,还是疏通原来的道路都需要时间,运气不好的话……俺们可能都要在这里过冬了。”
“雪崩?”艾伦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
“骗你们干嘛,俺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要不是发生了这档子事,俺昨天就应该躺在家里喝茶了,你们确定要跟俺们一起走吗?俺可以先给你们俩留个位置,决定了的话就交预定费吧。”
“这里。”艾伦倒是没有犹豫,他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些金币递给了矮人,商人清点了一下数额,把金币收了回去,他看了眼站在后面的林恩,意有所指地说道,“出城的时候兽人会检查,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秘密,记得藏好了,被查出来了俺们概不负责,钱也不会退的。”
艾伦再次点点头。
“看来时间真是不巧。”离开商队后,艾伦有些沮丧,“偏偏就在这个时间发生雪崩,我以为我能早点回去呢。”
林恩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三年来我从来没听说过坎迪亚雪山发生雪崩,过去也没有……把交通要道堵塞的情况更是闻所未闻。”
他想到了在探险队时瓦格纳告诉他的话,想到了冰原上动物们的异常。
“虽然不排除它今年突然抽风的可能性,但我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衷心希望你说的不对,林恩,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吗?”艾伦耸耸肩,一副“我看开了”的模样,“总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午的时候,林恩和艾伦打了个招呼,说想出去散散心。艾伦坐在桌前,拿了张纸和笔,似乎在演算什么,闻言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叮嘱了句,“早去早回。”
他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走着,两边的房屋逐渐稀疏,最终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大豪华的宅邸。
铁质大门的门口处站着两个百无聊赖的守卫,林恩小心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蹲在附近的一个稻草堆后,透过铁栏杆的缝隙注视着里面的建筑。
兴许是因为主人很久没回来,除了经常有人走动的主道,庭院里的其他地方都被白色的雪花覆盖。
他记得……及时清扫积雪是一个很重要也很累的工作,刚开始的时候林恩很不适应,但热心的矮人经常来帮他,林恩才免于扫不完雪挨打的命运。
林恩怔怔地看了许久,良久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说,领主大人为什么要把奴隶给遣散掉,我真不明白他的想法,这几天都没人来给我们的宿舍打扫卫生了。”其中一个兽人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领主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吧,可能是矿坑那边缺人也说不定。”另一个兽人扶了扶脑袋上的头盔,“但我觉得他自从探险回来之后一直都怪怪的。”
“是啊,就算矿坑缺人,我觉得我们这更缺人吧,好歹留几个啊,昨天管家居然说卫生我们轮流打扫,你看看,这合适吗?”
两个兽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起来。
领主大人?捕捉到这个词,林恩慢慢皱起眉,的确,凛冬城里的兽人领主不止一个,但在这个地方,他们称呼的“领主大人”几乎一定且肯定只代指这座宅邸的主人。
领主戈洛克·炽焰,也就是林恩的前主人。
他不是死了吗?林恩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背刺之前,那家伙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能肯定如果没有外人帮助,戈洛克一定会死在巴尔神殿。
难道他没死?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林恩的心里就重新燃起了汹涌的怒火,他没死?他怎么可能没死?
林恩沉着脸,还没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宅邸的木门却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木门缓缓打开,而后里面走出了两个威武高大的兽人,其中一个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步伐也显得有些僵硬,林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几欲喷火。
昏昏欲睡的两个守卫连忙挺起身,表示自己有在认真站岗,他们拉开铁门,给两位兽人让开道路,慢慢地,他们接近了林恩藏匿的干草堆。
“明天的角斗比赛,你真不去吗?这可不像你,戈洛克,你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了。”
“不了,拉克鲁夫,我明天去找大祭司有点事。”名为戈洛克的兽人回答道,“那么,那些财宝就拜托你帮我换成洛伦了。”
“好嘛,不过感觉你这次探险可是损失惨重啊,带去的士兵全军覆没,就连你自己也差点没能回来,长老们可是很生气,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会向他们解释。”戈洛克冷冷地回答道,两个兽人逐渐走远,林恩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林恩默然地坐了一会,雪落在他的斗篷上,而后迅速融化成水,他抬头怔怔地望了一会湛蓝的天空,随后起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
林恩推开旅馆的门,艾伦坐在窗边,右手上悬浮着一个传送门的虚影,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手掌握拳,淡蓝的魔法化作点点蓝光,消失在空气中。
“我……”看到艾伦转过身,林恩张了张口,接下来要说的话忽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艾伦挑了挑眉,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林恩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发虚,于是他低下了头,不去看艾伦的目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道路疏通过后……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离开吧。”
“以及,记住,这段时间你没有见过我,无论谁问你都是这样。”
沉默,近乎死寂的沉默。
林恩觉得艾伦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想走了,艾伦救了他,还答应带他离开,然而自己现在却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了他的善意,他感到羞愧。
“虽然我很想对此表示理解,但请原谅,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是否有权利问一问,你要去做什么呢?”艾伦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说道。
林恩没有回答,艾伦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想让艾伦卷进接下来的事里。
但林恩不回答,不代表这件事就此揭过,艾伦微笑了一下,林恩突然望着他的笑容,心里涌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让我猜一猜,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这件事可能会波及到我,而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你能干出的事,无非偷盗,抢劫,杀人,而前两者你都没有理由,那么剩下来的只有最后一项。”
“你想去杀一个人,而结合先前你告诉我的经历,我猜那是一个兽人。”
“其他兽人都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说你的主人死在了那个地下神殿里,所以你刚刚出去,是发现了他没死?”
“你要去刺杀一个兽人领主,我说的对吗?”
不是,我的意图这么明显吗?!林恩震惊地想着,表面上却波澜不惊,一言不发。
“好吧,不回答,没事,我只是很好奇,据我所知,每一位兽人领主首先都是兽人里最精锐的战士,如果你是一个身手灵敏的刺客也就罢了,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专业的训练都没接受过,到底是什么让你有信心去刺杀那位兽人领主?”艾伦的神色冷了下来,他平静,或者说是近乎冷酷的接着分析道:
“是那柄剑吗?但你应该也知道,武器,无论它本身是多么厉害的神器,只有在适合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而你现在的情况,在我看来和小孩子挥舞大刀没什么区别。”
林恩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流出了些许冷汗,但他依旧沉默不语。
“你刺杀成功的概率,在我看来,无限接近于零,至于为什么不是零,或许我们可以期望那位领主吃饭噎死,或者走路摔死的可能性,毕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现在,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你依旧决定要去送死吗?”
过了许久,林恩才听到自己回答道,“是。”
是的,艾伦所说的他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与戈洛克之间犹如天埑一般的差距和鸿沟呢?但或许总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无论如何都要去做。
瓦格纳没死的时候,他可以很轻松的想,啊,以后说不定我们都会死呢,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可以仇恨兽人这个种族,但如果他和瓦格纳能够逃出去,一起逃出去,这份仇恨当然也可以一笔勾销,因为比起过去,他更愿意和好友一起,面向未来。
但瓦格纳死了,其实他的死可以说是意外吧?掘地虫的出现毫无规律,它可能会从任何一个地方钻出来,吃掉任何一个人,只是这一次选择的人是瓦格纳,仅此而已。
比起那些因为兽人的冷酷而死在冰原上的奴隶们,或许瓦格纳的死只能说明他运气不好,仅此而已。
但真的是这样吗?不,林恩知道不是的,或许他的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从他被抓过来成为奴隶的时候,死亡的命运就如影随形地笼罩在他们每个人的头上,只是铡刀还没有落下来,所以他们都假装看不到,但假装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瓦格纳的铡刀落下来了,这是如无意外他一定会经历的命运。
其实如果不是魔剑的存在,林恩也早就应该死了,和那些在神殿里苟活下来的奴隶一样,死在回程寒冷的冰原上。
他只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而已。
瓦格纳的死,只能归结在兽人身上,是他们抓来了奴隶,最终导致了瓦格纳的死亡。
继续深究下去,还有很多很多,瓦格纳为什么被抓过来?抓他的人是不是也有责任?指挥别人去抓瓦格纳的是不是也有责任?这样套娃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林恩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出来复仇。
他必须找一个能够承载自己愤怒的对象,而那个对象就是戈洛克,他必须杀了戈洛克。
更何况,他未必没有机会。
林恩回想起在宅邸时看到的兽人的样子,他奇怪的不协调的步伐,戈洛克·炽焰,他受伤了,一定是这样,如果说他真的有刺杀成功的机会,那就是现在,毫无疑问。
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不懂……或许吧,我确实不懂,明明自由近在眼前,你完全可以把这一切都甩在后面,但你不愿意,那么……”
“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艾伦说完,站起身,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袋子,然后是一个小小的,用琥珀雕成的项链,他把钱袋和项链递给林恩,“拿着吧,你会需要它们的。”
“这个是防御护符,我自己做的小玩意,不能抵挡太强的攻击,但我想应该会有用。”
林恩迟疑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他其实想过或许艾伦会生气,会继续劝阻他,但既然这样……
这样也好,他接过了钱袋和项链,而后抬起头,看着艾伦,法师略显凌乱的头发搭在肩膀上,褐色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谢谢,你帮了我很多,非常多,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能结束,我们能回去,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他飞快地把这句话说完,脸却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一无所有,他的承诺也毫无用处,他根本没什么能报答艾伦的,却必须接受他的帮助,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的刺杀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场自杀行动的话。
“我期待着那一天。”艾伦喃喃地说道,而后坐回了窗前,“你走吧,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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