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主任比较矮小，圆溜溜的脸盘子嵌着细小的五官，带有天生的喜感，所以平时看上去很温和。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学生要是真犯事，他可最不好糊弄。
关以涵心想，这总该乖乖回去了吧。
黄老师转头等着朱主任发话。朱主任向黄老师点头示意，黄老师便闭嘴往后退小半步。
“你这么喜欢二班，转到二班算了。”朱主任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
“那你走吧，等会儿我上去把桌子和书搬下来。”韩奕不看朱主任，继续像没事发生一样端端坐在椅子上，一荡一荡的。
朱主任好像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你那么美呢？人家要你吗？你问问人家二班的同学想要你吗？”
韩奕抬眼看向一动不动、不敢抬头的关以涵，皱着眉头冲朱主任说：“那怎么办嘛！”
他好像很委屈，语气充满了倍受欺负的味道。有几个同学没憋住，压着声音偷笑。
朱主任还是很淡定：“你等我给你妈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说怎么办吧。”
韩奕一听，立马跳起身，连忙侧身去拖椅背：“别别别，我觉得七班也还行。”
他拉着椅子声势浩大地要回去。这猝不及防的变脸，让二班的同学哄堂大笑，关以涵也“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黄老师看着他那副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这下朱主任和黄老师才窃窃私语地往讲台上走。
韩奕走之前还不忘低头跟关以涵说：“你看，我说让你相信我。我跟你说要回去，就肯定会回去的。”
“你赶紧走吧！”关以涵语气轻得几乎是唇语。
“我空了再下来找你。”
关以涵没理他。
他和朱主任走后，方冉悄悄凑过去跟她说：“你知道吗？听说朱主任和韩奕他爸是很好的朋友，当初就是韩奕在三中没人管得住，他爸才拜托朱主任和校长把他转到咱们学校的。朱主任之前不当班主任的，因为韩奕入学，他才当了七班的班主任，就是为了针对性整治他。”
晚上十一点，宿舍熄了灯，三个女生睡不着，躺在床上悄悄聊天。
“陈陈你不知道，今天早上真的气死我了，康文浩就是狗！”方冉压着嗓子怒骂道。
“确实挺气人的。”关以涵迎合着。
“怎么了？”陈成问。
“我跟涵涵一早就吃了早饭，在上面等他一起下去。他明明知道我们在等他一起，结果唐芳芳喊他等一下，他就留着等她了。扫完我跟涵涵淋着小雨等他俩倒垃圾，结果他俩倒好，自己就先跑回教室了。”方冉越说声音越大，怨气越发高涨。
“不过后面他不是自己来跟你说了吗？他以为我们先上去了，才倒了垃圾直接回教室的。”关以涵想安抚她。
“那他也是狗！”
“好好好，他是狗。”关以涵笑她，一到关于康文浩的事情，她就是个容易情绪上头的斗士。
陈成吸了一下鼻子，缓缓地说：“我觉得估计是唐芳芳故意的，康文浩又是个会踢皮球的死直男。高一才开学那会儿，我记得你们俩玩得最好，一起喜欢上康文浩。她不是还写情书给康文浩说你坏话，还边哭边让你不要和她争。假兮兮地说晚自习帮你关灯，不就是为了装可怜，晚上好喊康文浩等她一起回宿舍。每天晚上回来都在宿舍说个不停，还说康文浩上课经常看她，说康文浩对他有意思，她也是真有意思。天天听她念我都烦死了。”
“她告白失败之后，怎么不说帮你关灯了？连宿舍都不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她。”
“对啊对啊。”
“最近你和涵涵下晚自习去跑步，康文浩帮你关灯，我看她每次都磨磨蹭蹭拖到最后几个走，还是要找康文浩搭话。”
“无语……”方冉顿了顿，“每次就感觉我欠她的一样，见我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跟她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不懂。”陈成平躺在床，慢慢有了睡意。
“分班的时候我以为你肯定要选文科，我差点因为不想和唐芳芳一个班跑去学文，心想至少还有你陪我。谁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学文的打算。”
“谁啊？我吗？”关以涵带着浅浅的笑意。
陈成又突然来了精神：“是啊，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会同意你选理科。”
“就我爸……什么都依我。”关以涵停了，方冉和陈成在等她往下说。“二楼的三个班都是理科班，四班就要在三楼了，而且在靠近校门那边，离操场和食堂都远，你们一般都不从那边走……”她顿了一下又继续，“我就是想和高靖宇一个班，他肯定会学理的。”
“你疯了是吧？”方冉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陈成也接道：“我去！你没开玩笑吧？”
关以涵翻身面向他们，苦着脸，瘪着嘴。“好像确实有点疯了。数理化现在真的要把我搞疯了，我没想到这不是想学就能学好的东西。”
方冉和陈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宿舍一下变得沉寂，洗手池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大概隔了一两分钟，陈成突然说话：“听你说的，感觉你们初中关系挺好的啊，怎么现在像是有多大过节一样，总不至于就因为你弄脏几次他的衣服吧？”
“可能他觉得我脏，挺嫌弃我的吧。哈哈。”关以涵缓缓地说，苦笑的声音像老师的指甲划到黑板，滋啦一声，一次倒了三个人的牙。
关以涵想，毕竟他见过最丢脸的自己，带着偏见，不能怪他。那件事情她也理所应当地怀疑他，也不能怪她。
“给他脸了吧，轮得到他嫌弃你？”方冉加大音量反驳她，满脸的义愤填膺。
就像周之润跟柳兰心分析的一样，关以涵就是喜欢高靖宇，是一种信仰，这能怎么办？当然是他要怎样就怎样。他现在想避她，那她就克制自己，尽量不去靠近他，配合他，不让他因为自己的存在感到不舒服。
“哈哈哈，也不能这么说，我没有那么优秀，他也没有那么不好……”关以涵心里暖暖的，“我的好姐妹，你们以后别再因为我贬低他了好不好？”
“好好好！”她们一起说，方冉又躺回床上，“他最好，高靖宇宇宙无敌超级好……”
“康文浩最好，康萌萌最好！嘿嘿~”关以涵傻傻地笑道。
方冉仰面望着天花板，可劲儿地点头。
宿舍又重回寂静，外面的晚风呼呼地吹着，关以涵安稳地躺着。
“真搞不懂你们啊！喜欢就说啊，要是我喜欢上别人，我反正是忍不了的，我肯定会告诉他。”
没有人再说话，三个女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轮到方冉值班守食堂。关以涵和陈成排在高靖宇和康文浩旁边那列，稍稍劣后他们一两米的距离。
方冉跟康文浩打招呼，他们跟她开玩笑。关以涵看着他们。她羡慕所有人，所有现在和他说笑的人。
他们往前走，方冉也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到关以涵跟前。
“你吃什么？”关以涵问她。
“康文浩帮我打，你们一会儿过去跟他们一起坐，我守完就过来找你们。”方冉笑得很开心，字字句句都是包了糖浆的话。
队列继续向前，高靖宇他们已经打到饭了。他端着餐盘连眼神都没有飘一下，径直从她们旁边走过。田均遥转头跟她们打招呼，康文浩一手端一个餐盘，走过来：“我们先去找座位，你们等下到后面来一起坐。”
关以涵点点头。每次她都满怀期待，每次她都会反复失落。
他不是也没跟陈成打招呼吗？这次不是针对我的，可能他真的没看见我们。她在心里与自己和解。
关以涵走过去，依然选了那个和他对角线的座位坐下。总比跟他在教室里的距离近。
幸好方冉喜欢的是康文浩，幸好康文浩是高靖宇的好朋友。
他们一直在聊下周运动会的事情，康文浩在教方冉怎么跑100米。关以涵听着感觉很厉害，很有用的样子，也顺口问他：“那800米该怎么跑？我还是第一次报800呢。”
康文浩立马接话：“这得问高靖宇，他800比我厉害。”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旁边。
关以涵顺着他指的方向瞟了一眼高靖宇，便低头吃饭了，当自己没问。
高靖宇没抬头，只是自顾地说：“800不好跑，要看体力。”说完他转头看着康文浩，“跑之前多做热身，多拉伸一下，前面不要冲得太猛，很容易受伤，后面半圈可以冲一冲。但是如果感觉跑不动了就不要冲了，那样最容易腿发软，容易摔倒受伤。”他又低着头扒饭，“你们又不是体育生，重在参与，保证不受伤，争取比平时稍好点的发挥就好，没必要去争个名次。”
关以涵看他没打算再说下去，便移开视线，藏着自己的脸，偷偷地笑。
“又没问你不受伤的方法，你看不起谁啊？我们……”方冉还想继续说下去，关以涵立马伸手捏她，阻止她再说下去。
高靖宇挤眉弄眼，猛地抬头：“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他用手肘戳康文浩，“耗子！收拾她！”
康文浩“啪”地一下，狠狠地给了高靖宇后背一巴掌，打得高靖宇往前一涌。
“最近方冉跟你不是每天下晚自习都要去操场跑步吗？可以的，多练练，到时候不要太紧张就好了。”
关以涵看着康文浩点头回应。
因为高靖宇中午的这些话，关以涵整整开心了两天，一想到她就偷笑。方冉说她傻了，天天都坐那傻乐。直到第三天上午，有人在班里说了一句：“高靖宇在外面跟女朋友谈情说爱。”关以涵才从天堂被钉进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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