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丝抹了把头上的汗，喘口气的功夫就有草屑被吸进她嘴里，她呸了好几口草叶灰尘在嘴里的感觉却越来越让她烦躁，她甚至感觉灰还飘进她眼睛里，她用力抹了抹眼睛，双眼立刻就被眼泪胡得视线模糊。
就在此时她近旁的一匹马恢恢叫了两声，哈迪丝把草叉一扔两手叉腰，就站那儿搓眼睛搓到自己两眼泪流红肿，还是感到眼皮子里不干净。最后也只能重重叹口气睁着泪眼模糊的眼睛望向离她最近的那匹马的大长脸。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哈迪丝又抹了把脸心想，等兰蒂芙给她发钱，她能靠这笔钱搬出这个破地方吗？能和约尔夫一起过上好日子吗？
碰地一声哈迪丝被身后的动静吓一跳，她转过身就见着约尔夫拉长个脸靠在栅栏上重重叹口气。
“怎么了这是？”哈迪丝一边继续堆草堆一边问道，“脸这么臭，事情不顺利啊？”
“何止是不顺利，”约尔夫摇着头用力呼出口气，“简直是一坨屎。”
哈迪丝忍不住扑哧笑了，约尔夫立刻斥道：“你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我在外头受了多少气吗！”
哈迪丝忐忑地眨着眼望向脸红脖子粗的约尔夫，小心紧张地问道：“你见到兰蒂芙了吗？”
“见到了，”约尔夫别过头去绷紧了腮帮子，“你对她恐怕有不少误解。”
哈迪丝放下草叉来到约尔夫跟前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怎么对我说的来着？”约尔夫眯起眼凑近哈迪丝问，“你说兰蒂芙是个温柔敦厚好说话的夫人，今天我确实见着她了，只能说，要么是你对我说谎，要么是兰蒂芙擅长装模作样。”
“兰蒂芙对你做了什么？”哈迪丝急问，约尔夫冷笑一声道：“也没什么，也不过是懒得听我解释，让她的护卫把我打了一顿，还专挑不显眼的地方下手下脚，这种‘智慧’大概就是你认为她善良好说话的原因吧。”
哈迪丝立刻将双眼瞪得圆溜：“兰蒂芙……让人打你？？她都打你哪儿了？？让我看看！”
哈迪丝说话间就急着扯过约尔夫的衣衫要细看伤处，约尔夫赶忙推开她的手指指自己的脸颊说道：“还看什么啊，这么明显的伤看不到吗？我脸都被那个死肥婆扇肿了啊！”
哈迪斯无辜地眨眨眼问：“可是你刚刚不是才说兰蒂芙专挑你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揍吗……”
“那是——那是我忘了脸上，”约尔夫摇摇头辩解道，“这又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只是刚刚脸上突然疼了起来。”约尔夫说着又伸手轻轻碰了碰他仍旧有些肿胀紫红的脸颊，嘶了一声呲牙咧嘴。
哈迪丝立刻推开栅栏走了出来说道：“走，我先给你敷药治伤去。”
“可是你这活儿还没干完吧，”约尔夫瞟了眼哈迪丝背后说道，“那婆娘发起火来要吃人的样子你忘了吗？还是老实把活儿干完吧，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迪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重新拾起了草叉，边继续活计边继续打听，“照你这么说的话……看来你加入长屋守卫是难上加难了……我真的想不通兰蒂芙怎么会那样……那你去试着找过艾沃尔吗？”
提起艾沃尔那约尔夫就更来气了，开口他也毫不掩饰愤恨：“你当我是白痴或者懦夫吗？这还用你说？结果那个丑货居然威胁我要用马蹄把我踩成肉馅！”
虽然刚刚约尔夫提醒过，但听闻如此经历哈迪丝还是难免震停下动作又转头看向约尔夫，满脸震惊地问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艾沃尔虽说难以亲近脾气不好，但我从未见过她对谁这样莫名其妙地恶劣……”
“莫名其妙？”哈迪丝还没说完约尔夫就打断并拧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我在骗你吗？难道我是煽肿了自己的脸到你这里来卖惨吗？”
“我永远不可能这样轻视于你，你知道的，”哈迪丝不得不再次丢下草叉来到约尔夫跟前捧起他的脸安抚道，“我只是奇怪以你的行事风格没有理由遭到这样的对待，所以……”
“所以说啊！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约尔夫又瞪大眼用力捶了下栅栏，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低声冷笑道，“不过我倒也不是完全看不出兰蒂芙和艾沃尔为什么那样对我，不，应该说，我能看得出那两人为什么死活不要男人加入护卫。”
“她们……她们真的只要女人做护卫吗？”哈迪丝震惊地长大了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们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咱们不是都有所耳闻吗？”约尔夫竖起一根手指转了转，嘴角勾起个高深莫测的弧度，“兰蒂芙和艾沃尔……不是有一腿吗？我猜大概是艾沃尔当假男人当得不怎么自信吧？生怕身边男人多了相好的把持不住，或者早就已经把持不住了呢？又或者换过来说也一样？”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哈迪丝似懂非懂地皱起眉，“我以为……那只是艾沃尔她们过于天真……又或者只是单纯在模仿别的女领主……可是就算是我们见过的女领主，最多也就是有一支盾女亲兵，要说把身边所有护卫都换成女人也太异想天开了……就算是她们想，也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盾女吧，到头来难免赶鸭子上架，这样威胁的不是自己的安全吗？”
“听听，这才叫人话。”约尔夫用力拍拍哈迪丝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赞同，“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斯蒂比约恩到底去哪儿了，他真的还在本地吗？如果在的话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养女在他头上这样拉屎？我看这佛恩伯格大有问题，大部分人听说的说法，未必就是真相。”
“……什么意思？”哈迪丝眨眨眼问，“你之前……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这里很的不对劲的话，咱们还是尽早离开吧……兰蒂芙艾沃尔那样对你我也无法原谅，更忍受不了自己还在她们手底下做事，”说到这儿哈迪丝一把攥住约尔夫的胳膊口气更加诚恳，“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放下一切跟你走，离开这个让你受辱的破地方，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么用？”约尔夫说着重重吐了口气，“你相信能当饭吃吗？只要你拿到一次报酬，我们就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进了一大步，难道你不在乎我们的未来吗？”
哈迪丝一听又着急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才想要……才想要尽快离开的，不是你说的此地不宜久留吗？”说到这儿哈迪丝又感到委屈涌上喉头，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说着说着就热约尔夫生气了，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去跟随对方的思路了，也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袋确实像约尔夫经常说的那样不太灵光，真愁人啊。
“你又没有认真听我说话，”约尔夫说着无奈叹口气又把胳膊靠在栅栏上凑近哈迪丝低声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运气好捡到那样的好差事，为了我们能尽快过上好日子，姑且再忍耐忍耐，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单纯的人，我也会尽快行动，不会让你为难太久。”
约尔夫说着拍拍哈迪丝的脸蛋扭头就走，哈迪丝忍不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担忧追问：“你又有什么计划？能告诉我吗？”
“我？我现在打算去睡一觉，去去一整天的晦气。”约尔夫重重吐出口气用力扭了扭脖颈说道，“我已经快要累散架了，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你去吧！我会给你带吃的，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哈迪丝说着揽过约尔夫的肩膀在他脸颊上吻了吻，又恋恋不舍地抹了抹约尔夫尚还红肿的脸颊，这才低头弯腰继续干活，便干活边抬眼望一望约尔夫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马厩里的活儿全都干完了之后，哈迪丝虽然浑身酸痛但她还是主动去寻找了女主人问还有什么活儿要干，并且特意说明接下来两天时间里家里有活儿要派都派给她就是了。女主人也是真不客气，时间已近晚饭时分也不耽误她打发哈迪丝去十几里外几乎是佛恩伯格另一端的朋友家取包裹回来，等哈迪丝忙完回到她和约尔夫的小小阁楼时约尔夫自己吃饱喝足又睡过去了，哈迪丝看着他背对自己睡得好似死猪一动不动的背影，一边收拾约尔夫随手丢下的碗碟叉勺一边暗自心疼，再次下定决心接下来的这几天一定不能让他累着，虽然——她自己的休息日也就只剩两天了。
第二天清晨哈迪丝晨起时约尔夫已经不在身边了，虽然哈迪丝心里有些失落，但她确信约尔夫一定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奔波忙碌去了，于是她利索地起床穿衣去向女主人报道，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次女主人“迎接”她的是十分简单粗暴的怒火：
“我早就知道你俩手脚不干净！”女主人的咆哮声震得哈迪丝耳膜生疼，“没想到你们竟敢偷我家窖藏里最贵的蜜酒！！那是我花了大价钱酿造准备进献给王的珍品！我当初就不该同意收留你们这两个外地小偷！！”
怒吼之中女主人的大巴掌也随之而来，脆响中不偏不倚扇在哈迪丝脸颊上，登时就打肿了她的半张脸，眼泪瞬间就从她眼眶中淌了下来。
现在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约尔夫昨天承受的耻辱是多么令人痛苦了。
*
“我总觉得这酒味儿我在哪儿闻过，”索尔芬从罐口抬起脸偏过头询问一旁的莱夫，“你呢？你有印象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莱夫捏着下巴表情严肃，“我在斯蒂比约恩的宴会上闻过这味儿，喝过这酒。”
“那就没错了，”约尔夫甩开被海风吹到鼻子上的碎发笑道，“这就是准备来进献给斯蒂比约恩的珍品美酒，我就拿它换个认识二位的机会，你们看呢？”
“只是认识我们？”索尔芬后退两步挠了挠头问道，“就能拿出这种——我们一年才能喝一次的好东西？而且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哪来的这么好的酒？”
“来自我的雇主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换来这罐酒，”约尔夫苦笑着又轻轻晃了晃陶罐，“二位难道还感受不到我的诚意吗？我真的很想结识结识名震天下的狼卫战士。”
“呵，狼卫。”莱夫苦笑着望向浪花翻涌的海面自言自语般说道，“斯万格佛早就名存实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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