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苍黄都的八王里——是北斗里的邻居。祖屋所在的老破巷弄里有一个常年呆坐在榕树底下的阿伯，上学也好，放学也好，他始终坐在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阿伯一看见我，就爱唠叨：“年轻人现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追求一时爽快，等老了，就有你们好受的。”
在此，请允许我，黄梓明，诚挚地向这位老人家道上一句“感谢提醒”，并真诚地附赠一句——
下次还敢。
午后的骄阳烫得人眼球发干，哪怕是从窗帘缝里漏出来的细碎光痕。意识迁离梦乡归拢，痛觉紧随苏醒。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在走出医院的白天里，就着急忙慌地扑向了卧室的睡床，那些压根没有愈合的伤口痛斥着这份放.肆和.欢.愉。
我艰难地起身，回头，光斑轻轻散落在他的身上，涂绘下肌肤的白、血痂的红、淤青的紫，还有不方便明说的粉。
这是一副残缺的躯壳，我却仿佛窥见了天使的真容——那些人终其一生寻觅不到的神祇。
天使睁开双目，睫毛下潜藏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天使的手抚过我睡出的布褶，唇.瓣.轻.启。
“不再多睡一会吗？”
啊……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轻轻地躺回去。
我开始明白夏娃为何吃下苹果。
“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抱歉。”
“你那个东西硌着我的腿了。”
“不如我们再来几次？”
“不要，我好困。”
“……那就再来一次？”
“……”
——————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齐恒心艰难地起身，离开被窝，他开始低头搜寻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衣物。“你的安排如此‘华丽繁琐’，我可没有能力实现。”
＊的，内.裤怎么在鞋柜底下！还在最里面！
刚从超市回来的黄梓明从环保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递给齐恒心。齐恒心接过一看，是男.士.内.裤.套装，而且……尺码合适。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扣扣扣——”
敲门声引来齐恒心惊异的目光。黄梓明耐心地等他换好衣物，再开门。
这……这人不是？！
虽近傍晚，屋外的阳光依旧眷顾这偏僻的小巷，门外，那一头艳丽的红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齐恒心瞠目结舌地反复确认——
这人不就是那晚在午夜街的红毛男吗？！
那个抓着黄梓明一起聊天，反被要求还钱的红毛男？！
齐恒心看着红毛男脸上再明显不过的不情愿和勉强，不由得思索：他不清楚五千块对红毛男来说是什么价值，但他知道，如果有机会，红毛男会毫不犹豫地.干.掉疯子明。
一想到屋内一墙的证据……
齐恒心现在就想.干.掉疯子明。
仿佛不曾感受到齐恒心如化实质的滔天怒火，黄梓明直接将人请进了屋。
“互相认识一下。这位你见过了，叫冯韬，是大四的学长。这位是齐恒心，大一的。”
门外的冯韬瞧见两人脸上五彩斑斓的“妆造”，表情里的不满消淡了些许，揶揄道：“化装舞会的皇后都比不上二位隆重啊。”
黄梓明没废话，径直将人领到电脑前。“这台电脑可是我重金组装的，顶级的硬件加上齐全的软件，为你量身打造的！”
黄梓明的热情“款待”并没有激起冯韬的兴奋和感恩戴德。
相反，他只觉得自己化身一只软弱无力的扑棱蛾子，面前是一张紧密有序的蜘蛛网，电脑设备越华丽，蛛网就越显周密，最后甚至幻化成盘丝洞——他当然不乐意当唐僧，毕竟他可没有号称齐天大圣的徒弟。
“你先熟悉熟悉设备，我之后再告诉你安排和计划。”黄梓明把话放下后，朝齐恒心走过去。他知道这里有一位核心合作伙伴需要被优先照顾。
齐恒心直接问：“他哪位？”
“冯韬，是我认识的人里，最懂得将电脑玩成.武.器的家伙。”
看出齐恒心表情里的质疑，黄梓明耐心地宣扬起他的光辉事迹：“他入学的时候，不爽学校搞学.院.歧.视——将重点学院的新生安排到豪华宿舍楼，将边缘学院的新生排挤到乞丐楼，哪怕大家交的是同样的学费。于是，他在开抢宿舍的瞬间，潜入了校务系统，更改了限制，让全校新生都可以自由选取宿舍楼和宿舍房间。”
“最有趣的是，这家伙还把校长和校领导们的证件照放大了，挂在系统首页，用硕大的红字赞美校长和校领导们‘平等选宿舍’的德政，让管理员不敢动作。也是拜这个家伙所赐，我们这些后辈才能享受到更合理的宿舍选择制度。”
这件奇事，齐恒心也略有耳闻。任性且豪放的“学生英雄”得到了数届后辈的歌颂，即便被很多教授批评为“社会化不足的莽夫”。
能力和性格虽然过关，但这人品……
“他信得过吗？”
“怎么会信不过？”黄梓明一脸难以置信。齐恒心腹诽，这表情应该挂在自己脸上才是。
齐恒心继续问：“你怎么说动他过来干活的？”
“这个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他欠我钱，加上我手上有他和名花有主的姑娘.偷.情.的视频，再加上一些利诱，他就过来加入我们的‘揭发’大队啦！”
黄梓明越说，齐恒心脸上的笑容越灿烂——怒极而笑的灿烂。齐恒心阴阳怪气地说：“这叫‘信得过’？您的语文是外星人教的？等他转头把我们卖了，不仅能免了一身债务，还能从杨潭建的手里捞来个‘三好学生’的荣誉证书。不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有没有那个命在台下为他鼓掌庆贺？”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消极。”黄梓明笑嘻嘻地想靠近，被齐恒心一个怒瞪，吓得止步原地。“放心，他敢揭发我们的。看我发挥。”
黄梓明转身走向窝在电脑椅里刷手机的冯韬。
“学长，熟悉得如何？”
黄梓明这一声‘学长’，让冯韬下意识地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坐直，回答：“就……可以。”
黄梓明的手搭在椅背上，扩张了身体的覆盖范围，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冯韬的半身。
“你不会动什么手脚吧？”黄梓明是笑着问的。
“当然不会！我不是还欠你钱吗？虽然明哥你已经不计较了，哈哈。”冯韬的笑声拔干。
“哎！别夸我了，我手里不是还有你那段视频吗？对了，听说你前几天在酒吧，一个晚上就欠了校外几个大哥的钱，又还不上，现在只能到处躲着……”黄梓明的眼珠子往下坠，欣然地看见冯韬那区别于红发的惨白面色。
大棒一敲，就给根胡萝卜了。
“别紧张。”黄梓明的手搭在冯韬的肩上，感受着掌心下细微的.颤.栗。“你欠的是他们的钱，又不是我的。你一辈子都躲着不还，跟我也没关系啊，是不是？”他的手掌从肩膀下放，安抚地顺过冯韬的脊背，继续领略恐惧带来的紧绷。
“只是你一辈子都躲着也不是办法啊……我倒是有一笔不错的买卖，可以帮你一把。”
“什么买卖？”冯韬当然知道这位笑眯眯的学弟是恶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但他好比撒旦，即便臭名在外，凡人们仍接二连三地敲响交易的铃铛，献上魂灵和道德。
“我知道学长你投资理财了得，尤其是高风险投资。”黄梓明眼睛微眯。“这样，我出钱，你管理，赚了咱俩分，赔了嘛——”
“赔了……您出？”冯韬接话。
冯韬的话，让黄梓明笑得更灿烂了：“您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赔了，当然是我们俩一起赔，但我可以让你少赔点。”眼瞅冯韬的眉头起皱，黄梓明又绑了一根萝卜：“这可是零成本的买卖啊！输了你不照样找个地方躲着？要是赢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将能力全部发挥出来，不跟我耍心思，届时你能拿到的钱，不仅能还债，让你想再出去玩一把，那都绰绰有余。”
冯韬的脑子正飞速运转，快速地计算着收益率和应投资成本，外加可操作空间，然后半信半疑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黄梓明又笑出了声，语气宽容地道：“我的挣钱之道会‘免费’透露给你听吗？”
冯韬惊悚地摇摇头。
“反正是正规渠道得来的钱，不会让你在哪天莫名其妙地被请进去喝茶。”
有了这层保证，外加直戳心窝的.诱.惑，冯韬心底里压抑许久的不良因子再次躁动了起来。
“好好.干。”恶魔满意地读出冯韬脸上的心动。“只要你这次帮了我们，不仅除去一位德薄才疏的庸师，匡扶正义，我还能保证你之后不用再到处躲债，能继续逍遥.快.活。”
看着红发男子将头埋进电脑屏幕，恶魔转身，得意地向美人抛了一个媚眼，换得美人一个佩服的掌声。
两人走出门外。齐恒心注视着身旁黄梓明，说：“如果那家伙最后没能帮你赚到钱，你会怎么办？”
黄梓明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丢他出去自生自灭啊。我又不是慈善家，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就没有出现在我眼前的必要。”
“你这么玩，不怕他们找人当街砍 s.i你？”
黄梓明仍旧戴着那让人心生不安的痞笑，道：“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们估计更担心，那天我.挂.了，‘一个不小心’更大的黑料踩着我的尸体跑了出去，就没人能让他们泄愤了。更何况，没人清楚我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哪天碰面，我又‘不小心’透露了他们的另一桩‘光辉战绩’——你猜，他们怕，还是不怕？”
“只有恐惧，最能让人安分；只有把柄，最能叫人听话。”
黄梓明的下巴轻轻抵在齐恒心的肩头，温柔地呢喃：“对你，我肯定不会用这种招数。不用担心。”
齐恒心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动怒，没有惊恐，也没有恶心。
“我相信你，我也从不担心。因为敢对我用这种招数的家伙，他的头只会被埋在垃圾堆里。”
强强是什么，不只是对外强，对内也强，是你强的同时，我也不弱。
当一方为强者，另一方如果没能在某一领域达到强势的地步，是会被强者吞噬的，即吃干抹净。
你可能在心.理.操.纵.上很强势，但我在武力上也能掣肘你。
这才叫势均力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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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 操纵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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