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的问题悬在半空，对上应苍的视线时，她一时失语。
明明很寻常的问题，为何她现在却问不出口了。
这双眼睛实在太像那人了，她只要一看过去，就会想起以前的日子。
屋内烛火摇曳，在应苍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火灵根。”应苍见她许久未动，自觉开口，声音像是飘来一般，“我是火灵根。”
祈安意识到失态，匆忙移开视线：“那正好，五灵根齐了。”
宿清风敏锐地察觉到祈安局促，立刻接过话题：“既然我们五种灵根都齐了，第一关就好过了。我和应兄负责西侧这两盏灯，姐姐和渊哥负责东侧。”
“你的话，”宿清风不情愿地看着宁为晚，“你就负责中间的那盏。”
宁为晚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听着宿清风安排，听到她的任务后立刻举手：“我没问题！水灵根在冰天雪地里最合适不过了。”
祈安点头：“迷雾冰渊最危险的不是严寒，而是会干扰感知的雾气。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联系，一旦走散，很可能试炼就会失败。”
她取出几枚莹白的玉佩。
玉佩带着红绳，透着些暖光。
“这是连心玉，能够感应到彼此的气息。我买了五枚，大家随身佩戴。”
祈安站起身，依次将玉佩递给宿清风、宁为晚和凌渊。
轮到应苍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将最后一枚玉佩轻轻放在桌面上，指尖抵着玉佩边缘，推向应苍。
“应公子，你的。”祈安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应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苦涩。他伸手，用食指将玉佩抵着桌子拉到了自己面前。
温玉和桌子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刺啦声。
应苍当着众人的面，将红绳绕过脖颈，把玉佩贴身放入衣内。右手在胸前轻按，似乎在确认玉佩是否放置妥当：“祈姑娘有心了。”
祈安看着他的动作，竟有些略微的紧张。偷偷呼了一口气，继续说着后面的计划。
第一境后面两关分别是镜影回廊和雪魂祭，一个需要通过镜影迷宫，一个则需要杀掉一只筑基期妖兽。
都是些寻常关卡，以他们众人的实力，应付绰绰有余。
祈安补充道：“看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宁为晚第一个举手。
祈安朝她笑笑，示意她尽管说。
宁为晚说道：“安安姐，我有很多符箓要整理，可能需要人帮忙一起！”
祈安本想说自己同她去，宁为晚却疯狂歪着嘴示意她。
祈安立马了然：“清风，那你和小晚一起吧。”
“我？我不去！”
“清风哥哥，姐姐都发话了你还不去，你是不是想偷懒。”
宿清风说：“你不要污蔑我，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
“不行，我就要和你一起。”
两个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论不休。
“宿清风。”
祈安语气严肃，一双圆眼盯着宿清风看。
宿清风一阵心虚，又被宁为晚缠得没办法，只得和她一同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祈安三人，凌渊向来话少，此刻更是一言不发。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祈安让自己刻意忽视其他两人的存在，低头整理舆图。
只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黏在了她身上。就像湿热夏天头发粘在脖颈处一样，黏得发腻，发慌。
祈安有些受不了了，准备出声询问，应苍却先她一步开口：
“祈姑娘看上去，似乎心神不宁？”
祈安手指顿了顿，勉强笑道：“马上要试炼了难免有些紧张。”
“只是因为试炼？”应苍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祈安抬起头：“不然，应公子觉得是为何？”
她眼里多了几分好奇，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为何如此关心自己的情绪。
应苍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我见姑娘脸色苍白，以为近日没休息好。”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小瓶丹药：“这是凝神丸，后续试炼还望姑娘多费心神。”
祈安了然，原来是此意。
她接过：“多谢应公子。”
应苍起身，拱手道：“祈姑娘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祈安颔首，目送两人离去。
到了楼下的应苍，将十块中品灵石放在柜台上：“我要那间屋子。”
应苍指的，正是祈安隔壁的房间。
*
试炼当日，五人一同前往昆仑山脚。
越靠近山脚，气温越低。朔风呼啸，祈安不由得裹紧自己的衣裳。
风卷着雪沫狂飞，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巍峨山脉隐在雪雾之中，雪原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只是在这风雪天里，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一些身影，再真切的就看不到了。
宁为晚裹着一厚厚的围巾，死命地拽着祈安，生怕自己被风雪吹跑：“安安姐，我听说这次来了有五百多支队伍，那不就是有几千人啊？”
祈安尽量让自己嘴巴不要张太大，不然被风生扯开就会灌一肚子冷风。她捏着鼻子安慰道：“我们按计划行事即可，不必担心。”
但一向跳脱的宿清风，此时却警惕地环视四周。他在宿家经常外出执行任务，这雪原上的气氛可不算友善。
他压低声音：“还是要保持警惕。我刚才看到几个队伍，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友善。”
凌渊点头：“第一关虽然试炼难度不高，但灯的数量有限，其实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雪原上的妖兽。”
他看着祈安，沉声说道：“是人。”
祈安心里一惊。
哪怕她之前做足了准备，但此刻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昆仑试炼第一境，有着标准的答卷，也有着标准的答案，可解题方式却有千百种。
有人顺利找到灵灯，将灯点燃，守在那里，直到第一关结束。
有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厮杀。他们不需要找灵灯，只需要找到燃着灯，把护着的人要么打败，要么杀掉。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进化论的具象化。
应苍一直没作声，安静地站在祈安身侧，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轻轻揉捏了下祈安的肩膀。
祈安回头，应苍刚好对她笑着。
她看的明白，应苍是在说：不要紧张。这笑容像把熨斗一样，轻轻抚平了祈安心上的褶皱。
她正打算出言感谢，一阵宏亮的钟声突然自昆仑山巅传来。金光从天而降，化作一位白须老者的虚影。
“昆仑试炼，现在开始。”老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第一境，迷雾冰渊。寻五灵灯，破障开途。时限三日，逾时未成者，淘汰。”
破障开途？
往年并没有这一要求。
修士们间立即起了骚动，如同蝗虫一般在这安静的雪原上炸开锅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讨论出结果，前方雪原上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巨大的光门缓缓浮现，门后是模糊的暴风雪。
“试炼开始！”
随着这声令下，人群涌动起来。
“大家跟紧，注意不要被冲散。”
祈安说罢，率先踏入了光门。
踏入光门的刹那，周遭环境骤然剧变！门外还是人声鼎沸，门内却是狂暴的风雪世界。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能见度不足十尺，狂风卷着雪片砸在护体灵气上噼啪作响。
“这风雪比预想的还要猛烈！”宿清风高声喊道，声音几乎被狂风吞没。
祈安运转灵力护体，根据记忆中的舆图指示方向：“金属性灵灯应该在西北方向，清风，你负责感应。”
宿清风凝神，片刻后却皱眉道：“不行，风雪太大，干扰太强，我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就在这时，应苍突然开口：“左前方约三百步，有金灵之力波动。”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在这能干扰感知的风雪中，他居然能如此精准地定位？
宿清风有些怀疑：“你确定？别带错路了。”
应苍没有争辩，只淡淡道：“信不信由你。”
祈安看了眼应苍，果断决定：“我好像也感受到了，我们先一起过去，这风雪太大了，我们暂时不要分开。”
众人一同往应苍所指方向寻去，他们果然在一处冰壁凹陷中找到了第一盏金属性灵灯。
宿清风面露惊讶，立马运转灵力，指尖凝聚精纯的金芒。
“等一下。”祈安制止了宿清风的动作，“先别点。”
“为什么？”
祈安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今年的玩法，好似与往年不同。
往年只要找到同属性的灵灯，普通修士就会就地点燃。这第一关内奇寒无比，若原地守着灵灯不动，需要大量的灵力来维持自身的体温。
但灵灯则不同，只要点燃灵灯，在灵灯辐射的区域，就不会有寒冷。只是由于灯有光芒散出，很容易被旁人盯上。
破障开途。
祈安又把这个词在嘴里滚了一遍。
是不是意味着，在集齐灵灯之后，五个人再一同点燃拿着灯破障？那这样他们可以一起先找不同属性的灯，待灯全部找到后再一同点燃。
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风险。
祈安不敢确定是否如此，但她想试试。毕竟她是天灵根，对于灵气的感知，要比旁人强一些。
“清风，”祈安说，“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灵灯拿出来。”
“拿出来？”
宿清风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他将灵气凝于掌心，就试着去拿那灵灯。
手刚一接触到灯座，一阵剧痛立马就自掌心传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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