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动脉突突跳动如同困兽,暴起的青筋从领结束缚处一直蔓延到太阳穴。
原本苍白的皮肤从锁骨开始泛红,像白兰地浇上雪地,连耳垂都变成玛瑙色。
最可怕的是眼睛,瞳孔缩成极地冰原上的两个黑点,虹膜蓝得近乎妖异。
莱昂内尔快气疯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从来没有!
走廊外面传来脚步声,莱昂内尔跟烫到一样猛的往后退,还撞翻了标本架。
“大少爷,现在可以冷静下来了吗。”埃莉诺声音清冷,丝毫没有被刚刚的变故影响到的样子。
“啊,”埃莉诺低头查看标本的标签,“先天室间隔缺损,和我一样。”
“滚出去,”他声音嘶哑,“立刻。”
埃莉诺行了个夸张的屈膝礼,却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上了地上的书,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
莱昂内尔咬牙,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两人一起跌落在羊毛地毯上。
她背后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衬衫传来急促的心跳声。
“投怀送抱?”他冷笑,呼吸却乱了节拍。
埃莉诺微侧过腰身,想避开他过于炽热的体温,“你现在情绪不稳定……”
“那是我的心脏标本!”莱昂内尔突然爆发,“七岁那年我偷了医学院的心脏藏品,就是为了弄清那该死的缺陷会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埃莉诺转身看他。
藏书室里一片寂静,烛光里他的眼睛像冰封的海。
“……你不必知道。”莱昂内尔一阵烦躁,拧眉撑着旁边的书架起身。
宽大的风衣下摆荡出凌厉的力道,他急匆匆的离开了。
留下的埃莉诺眼里带着不解。
次日清晨,埃莉诺发现莱昂内尔彻夜未归。
她慢吞吞的爬着顺时针旋转的木质楼梯,屋子里寂静又冷清,她耳边似乎只剩下自己的低跟鞋的踏踏声,最后到达这座哥特式建筑的中央塔楼的眺望台。
埃莉诺气喘吁吁的扶着腰侧,平日里苍白的脸上起了红晕。
这处能把庄园的大部分景色收入眼底,清晨的微风带着新鲜的水汽,视线越过新鲜的玫瑰花园和玻璃房,寻视着开辟出一条宽阔车道的针叶林。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人。
晨雾中的马车门被皮靴踹开,青年贵族立在车辕上,湿透的金发像融化的黄金黏在颈侧,被雨水冲刷出的锁骨线条在敞开的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
他甩头时水珠飞溅,睫毛上挂着的雨滴让冰蓝色虹膜更像淬了毒的矢车菊。
沾着泥点的马鞭柄被他把玩在手中,腕骨凸起的弧度都透着不耐烦。
莱昂内尔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的视线准确无误的朝她这边射过来。
埃莉诺的心跳漏了一拍,扶着护栏的手暗暗收紧。
敛下眼中复杂的情绪,埃莉诺离开了瞭望台。
“格雷小姐,午间晚餐会有少爷的朋友来。”
等候在楼梯转角处的女仆长向她告知,埃莉诺道谢后回到了房间。
既然是莱昂内尔的朋友们,估计性格也一样让人头疼。
埃莉诺翻出一个皮革封面的小册子,低眉在上面认真的写着些什么。
午餐时间,楼下大厅时不时传来或高或低的说笑声。
女仆敲响她的房间门,“小姐,该下楼了。”
埃莉诺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应声提裙出门。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出现,头发简单地挽起,虽然依旧朴素,但比平日多了几分精神。
莱昂内尔慵懒的瘫在扶手椅上,薄唇挂着讥诮的弧度,挑剔地打量她,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发表刻薄评论。
客人是莱昂内尔的朋友们——一群傲慢的年轻贵族,他们对埃莉诺表现出礼貌的轻视。
埃莉诺感觉大厅里都是一群高傲昂首的孔雀,穿得也花枝招展,尤其是莱昂内尔,他胸前的宝石胸针能晃得她眼疼。
“格雷小姐,”一位金发男子问道,“你参加过今年的歌剧季吗?”
“没有,我很少出门。”埃莉诺平静地回答。
“真可惜,”一位小姐假惺惺地说,“那你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莱昂内尔突然插话:“她喜欢读书和观察人,克莱尔,小心点,她可能已经在心里给你贴上了‘肤浅’的标签。”
桌上瞬间安静。
埃莉诺惊讶地看了莱昂内尔一眼,没想到他会记得她说的话。
“莱昂内尔,你这是在为未婚妻辩护吗?”金发男子调侃道,“这可不像你。”
莱昂内尔冷笑:“闭嘴,尤里,我只是讨厌无趣的对话。”
接下来的一顿饭埃莉诺吃得没滋没味,过于精致的摆盘料理让她觉得失去了食物的本味。
而莱昂内尔面无表情的将盘子里的鹿肉切得稀碎,对于旁边喋喋不休的几个人爱答不理的。
午餐后,埃莉诺在图书室找到了独自喝酒的莱昂内尔。
“谢谢您,”她轻声说。
莱昂内尔没有转身:“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您本可以让他们继续嘲笑我,但您阻止了。”
他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深邃:“别误会,格雷,我只是讨厌看到一群人围攻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那太...不优雅。”
埃莉诺走近几步:“我发现了关于您的一件事,温特沃斯先生。”
“哦?”
“在您所有刻薄言语之下,藏着一个不愿承认自己还有善良的人。”
莱昂内尔猛地站起来,酒杯重重撂在桌上:“你太自以为是了,小姐!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想了解,”埃莉诺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温柔又坚定,“毕竟我们即将共度余生。”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莱昂内尔某根神经。
他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从不反击?无论是你姑母的刻薄,还是今晚那些人的轻视,甚至是我……你都只是接受。”
埃莉诺轻轻抚摸书架上的皮革封面:“当你知道生命可能随时结束时,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斗上,宽容不是软弱,温特沃斯先生,而是一种选择。”
莱昂内尔注视着她平静柔美的侧脸,第一次感到自己坚固的世界观出现了一丝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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