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的复习计划毫不令人意外的夭折了——来了访客。
兰瑞莎一早就回家主持公爵府重建工作去了，辛西娅午后也跑去教会做义工。米勒太太觉得晒过太阳关节不酸疼了，就开开心心挎着菜篮子去集市买新鸡崽。
以至于有人敲门的时候，家里确实只有安珀一个在。
来的是里弥尔·洛山达。
安珀看见这个孩子站在门口，下意识地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连洛山达家的家徽都没挂。
“不用看了，”里弥尔昂着头往里走，“母亲不知道我绕路过来。”
安珀扑克脸关门，转头就看见这个大少爷自己爬上椅子坐在桌旁，指着另一张椅子说：
“坐，是我想找你说话。”
这个架势半点不像小孩子。
安珀淡定的先倒了两杯茶，然后才开口：
“里弥尔大少爷，有什么可以直说。”
“你会做我姐姐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救我？”
“不救你就死了。”
里弥尔支着脑袋，点点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
“金钥匙看见的，”安珀只觉得这是个心眼多得跟他父亲有一拼的崽，“看你这样，你是故意去淋雨的吧。”
“是，”里弥尔坦然承认，“我不想让父亲出门对付邪教徒——没想到连雨都有问题。”
“我不会告诉公爵夫人，”安珀挑眉，“下次学会装病，别再真试图弄病自己。”
里弥尔一脸严肃：“不是真的骗不过父亲——所以你为什么不肯做我姐姐？你明明站我这边的。”
“里弥尔大少爷，”安珀以更严肃的目光瞪回去，“按照克罗德里王国，甚至整个北大陆的传统，继承爵位和家产都是超凡优先不论男女，而我现在13岁，二阶超凡，你是怎么回事，要把应该属于你的一切让给外人么？”
安珀原以为对付小狐狸，这样说完全足够把人吓回去，不料里弥尔趴到了桌面上，将头埋在手肘里，整个人都颤抖了——
——我没有要惹哭他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弥尔笑得几乎喘不上气，等他笑完，抬起泛红的脸，对着安珀咧开嘴角：
“——我是五岁没错，可你知道什么叫冥府之河么？——看你的表情显然是知道咯，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里弥尔·墨涅罗·洛山达，转生前我是萨麦尔·墨涅罗，哟，姐姐，你是听导师说过我么？”
——墨涅罗？！
安珀简直生理性排斥这个名字到胃痛，可是面前5岁孩子说自己是墨涅罗，总不能直接把人拎起来丢出门？
“我听教会的人说过墨涅罗。”
“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里弥尔双手揉着自己的脸，努力让笑僵的肌肉回复，“最好听的也是‘墨涅罗都是疯子’这样的——但是光辉之主和匠造之主最没资格说这种话，他们两个封神都是靠黑暗之主帮的忙——我知道，说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反而是雷霆之主和影月之主只是为了维护秩序才监管墨涅罗。”
安珀皱了皱眉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到了塔兰托这么久，还没给卡洛尔·弥瑟瑞亚写信。
里弥尔饶有兴致地盯着安珀。
“做我姐姐有什么不好呢？我是一个墨涅罗，等我长大能力恢复，我就得离开家，执行墨涅罗的职责，而你可以陪着父亲和母亲，在家研究学问升阶超凡——我三辈子第一次遇见这么好的父母，考虑了很久才愿意分给你的。”
——神特么的考虑了很久！
安珀哭笑不得，觉得面前这个家伙的脑子必然没有发育成熟——大概转生只能带记忆和智商，不能带情商？
“我认为，如果你不想告诉他们实情，让公爵夫人再生一个比较妥当。”
里弥尔翻了个白眼：“我把父母分给你，你会把我当弟弟，我不吃亏——但母亲再生一个，我就得照顾弟弟或妹妹，如果弟弟或妹妹不够聪明，我说不定很亏。”
——你操心和计较的地方真的是一个墨涅罗会在乎的？
安珀也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家没有血缘关系，你父母就亏大发了。”
“……真没？”
“肯定没，”安珀指指自己的尖下巴，“你知道相貌中哪些是显性遗传么？你父亲的高鼻梁、宽下巴、大耳垂都是一定会原样遗传给子女的，且正常情况下子女的肤色是父母的平均值……”
“停，”里弥尔失望地点点头，“我不懂，但会研究这些，听起来你是一个帕斯安——所以你拒绝我，归根结底是因为不想平白获得好处？”
眼看话题即将转入进一步讨价还价阶段，安珀果断叫停：
“如果你是来申请弟弟的待遇，而不是非要我变成你家里的一员，我想我还是可以满足你一下——比如做点糖果给你吃。”
“——你肯定是一个帕斯安没错了……好吧，墨涅罗不惹帕斯安生气，糖果就糖果吧。”
于是安珀淡定地转战厨房，烤了一炉蛋白糖给里弥尔打包带走。
送走马车，安珀顺着河道，慢慢走到了最近的邮局。这会儿已经临近傍晚，邮局在清点邮包，装船准备运走。
一封信10个铜币，安珀倒是出得起，但是要不要写呢？
她买了一份制式信封，决定先想想。里弥尔没必要骗她，如果光辉之主封神都是靠黑暗之主帮忙，弥瑟瑞亚和墨涅罗之间的对立关系可能里面是有问题的。
当初，卡洛尔·弥瑟瑞亚在带人去围堵奥路菲·墨涅罗的时候，说安珀有可能被污染了所以带上了她一起。
但是——背着哈达德，又悄悄让她溜走。
而在塔兰托，超凡者被污染，匠造之主教会的处理方式是关地牢监控，用钥匙稳定状态，尝试修补治疗。安珀没见过其他教会的情况，但听说都差不多是类似的处置方案。
——就好像卡洛尔在制造机会，让奥路菲碰见她一样。
——这样想也不太对，但是没有证据……
安珀一面琢磨，一面沿着河流往前漫无目的地散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河道里的船只渐渐少了，安珀能听到他们临近收工时心态轻松地闲聊——
“……木料，石材，都涨价了……”
“……麦因菲尔德公爵府整个都要重建呢……”
“……不知道能不能从别的港口运点便宜材料……”
“不行吧……尼尔贸易条约作废之前，特里同港就不向这边出口木料了……”
“你说坎特拉？坎特拉不怎么跟塔兰托打交道啊，那边有钱人只爱往都灵帝国跑……”
——坎特拉有钱人只爱往都灵帝国跑？
安珀侧头向河道里望过去，几艘两头尖的私家小船正慢悠悠经过。满脸胡子的船工大声嚷嚷了一句：
“提香联邦公国这种穷地方也就出产点粮食木料啥的了，不卖给我们，难道指望都灵那边谋朝篡位的盖宫殿？我看他们迟早得开放往来商船许可！”
颇有一种小人物指点江山的豪迈。
安珀闭了闭眼睛，想起来那张通用船票——以及恰巧意外停靠特里同港口做临时补给的觅光者号……
——所以，卡洛尔原本以为我会去北边，最可能的去处是塔兰托贵族们都说好的都灵帝国。
克罗德里王国没有光辉之主的教会。
安珀将注意力分了一点到塔罗牌大厅，发现塔维尔早就回来了，正坐在大厅地面上数新收到的祭祀金币。
——塔维尔，帮我问问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领域银钥匙·七桥之域，能不能在现世里替我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发一封信。
七桥之域几乎是立即回了灵讯表示非常乐意帮忙——但它小心翼翼解释了一下，因为它拿全部私房钱买材料援助一羊之地修校园去了，所以最快的办法是安珀随便发篇论述，方便它挪用稿费去现世寄信。
理由很好很强大——安珀一面笑一面草草翻了翻喷泉里收录的自己那些论文格式的作业，挑出一篇中学时期的《简易显微镜制作及可观测微生物形态分类》。
她都作好了被七桥之域说太简单求换题的准备，谁知七桥之域格外满意，连声称赞很有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摒弃虚空影响”的科研风气。
——行吧，喜欢就好。
来回传话的塔维尔得意洋洋：“尊上拿得出手的东西怎么会差？”
——我还不是怕不小心概念超纲害谁超凡失控，不得不估计着这个世界的基础科学水平来。
安珀散着步，慢慢斟酌着要给卡洛尔写点什么。
与此同时，里弥尔献宝一样拿着蛋白糖放到茶几上，抬头却看到了公爵夫人脸上挂着阴影的笑容。
“——欸？母亲？”
公爵夫人向嘴里送了一粒蛋白糖，点点头：
“——里弥尔，你下午没去教会学校。”
“？！”
“阿娜丝塔夏跟你怎么说的？”公爵夫人一脸“抓了你现行”的冷笑。
里弥尔和洛山达公爵父子两个面面相觑——然后心有灵犀地一致看向蛋白糖。
洛山达公爵“扑哧”笑出声来。
里弥尔认栽，斜视一眼看戏脸的父亲：“我本来以为可以有个姐姐，结果她只给我弟弟的待遇，不给名分。”
公爵夫人起身，顺便端走了整盘蛋白糖。
“待遇是我的，你只有要补的功课。”
“别啊母亲我错了！——我错了！给我留一个——”
安珀：我会做的小零食多了去了，但是我就是想坑你一把。
里弥尔：……研究活物，不好搞定还腹黑，一定是帕斯安！！！绝对是！！！
大地之主：？（突然被戳，但并没有看见哪儿有自家信徒）
今天结卷4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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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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