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旅馆前院点起了火把，杂耍班子开始借助越来越浓重的火光和阴影表演各种魔术戏法。
安珀不想叫仆人送餐打扰塔维尔，就自己下楼去大厅宴席上取。旅馆大开的正门外，小孩子们正挥舞着秸秆圈，在空中拖出一个个又大又漂亮的肥皂泡。
伊露莉和莉莉安两个一看见安珀就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郑重其事邀请安珀和她们一起玩。
安珀就随口问了句：“莉莉安你已经恢复了么？”
“我已经好啦，”小姑娘用力点头，“治疗师说让我多吃点东西就没问题——啊，对了，羊奶突然变好喝了——”
“是的是的，我也觉得！”伊露莉大声赞同。
旁边刚好有仆人将一罐羊奶放在供众人取餐的长桌上，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再来一杯？”
安珀顺手拿过罐子，准备给这两个小姑娘一人倒一杯——但大厅的灯光下，奶罐里液体表面闪过了一缕微弱的彩光。
就像是有误入的油滴扩散一般。
——啧……罐子没刷干净？！
安珀举起罐子，用灵视再仔细观察了一遍，脸色沉了下来。
——塔维尔，在现世开领域，现在。
早就待在意识海给自己人偶充能的塔维尔立即以旅馆为中心降下来大司命的领域——这边镇子不比塔兰托，没有金钥匙驻守，它想怎么发挥都没问题。
“咦？不是说晚餐后再开领域？”
——我倒是想安安稳稳吃饱了再开工，可惜现在晚餐好像被污染了啊。
幸好安珀不是那种“入侵物种吃到濒危再说”的大吃货信仰者，不然她肯定当场要暴走。
大司命领域气息是荒古苍茫、浩大深远的风格，再怎么浅淡，也与此刻此地的氛围有着鲜明对比，更别说在这种没有金钥匙驻守的小地方塔维尔根本没打算收敛。领域降临的瞬间，几乎所有的超凡者都心头一跳，两个感觉敏锐的小姑娘更是紧张得缩到安珀旁边。
大厅另一头，列维侯爵几乎是立即出声解释：
“这是法则领域！有金钥匙到了。”
塔维尔从意识海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大厅中的食物，现世中在场的超凡者几乎都在灵视中看到十几缕闪着异样光泽的超凡能量从餐桌上升起，崩解，消散。
正在吃晚饭和已经吃完闲聊的众人顿时脸都黑了。
下毒这事不能忍，虽然克罗德里王国是个贵族都受过起码的超凡基础教育，看得出来这点污染还不至于造成多大麻烦，但他们的思路与安珀不同。
安珀在乎的是饮食卫生，他们在乎的是贵族尊严被挑衅。
一众大小贵族家主们带着手下，板着脸低声议论着鱼贯而出，径直往旅馆后面厨房方向去了，大厅和前院顿时就只剩若干老弱妇孺。
“阿娜丝塔夏姐姐……”伊露莉扯扯安珀的衣袖。
“没事，你们继续玩。”安珀语气十分淡定。
院子里男孩子们全都提着自己佩剑跟去看热闹，女孩子们迟疑了片刻之后，重新开始吹着肥皂泡嬉戏。安珀在靠近正门口的地方坐下来，摇了摇头。
——塔维尔，我觉得……每个人都不对劲。
“为什么？！”塔维尔十分惊讶，“怎么可能？！我都快堵到那东西的本体了！”
——我是觉得，人的思想不太可能那么简单。照理说，在场的贵族们也该有人懒得随大流去处理超凡问题，甚至也该有人觉得留守保护，或者浑水摸鱼……
“尊上，”塔维尔这回是真懂了安珀的思路，不由得叹了口气，“尊上你想岔了，他们只是顺便在可能无主的古典金钥匙面前表现一下，万一被看重呢。”
安珀噎住了。
“要不是原初王座和第三王座早早立了规矩，不准任何古典金钥匙修改法则让自己契约人长生不老，他们还会更积极些。”
——我果然还是低估了金钥匙的意义……
这会儿有一串肥皂泡飘进了门廊，安珀瞥见其中一只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薄膜干涉实验都没这么多色彩……”
安珀轻声嘀咕。
——就是灵视中的颜色诡谲到令人反胃。
——这估计就是罪魁祸首了，出现得真让人猝不及防。
塔维尔在那只肥皂泡进门的瞬间就给四周布下了不计其数的法则和结界，以至于空气都因密集的灵性能量而带上了肉眼可见的雾蒙蒙微光。
那只泡泡就这么停在安珀面前，蠕动了一下。
塔维尔磨牙：“这是挑衅！挑衅！尊上你快走！”
后院传来骚动声，贵族们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而门廊这边安珀坐在椅子上打量面前的泡泡，没有任何人留意她这个角落。
“塔维尔其实堵不住你吧？”安珀轻声问。
灵视里，肥皂泡泡表面漾起一圈圈彩光，倒也勉强能让安珀理解到一些含义——
『……堵不住，但是也很麻烦……堵我做什么，我没违规捕食，都是他们来送……』
安珀琢磨了一下，问：“是因为他们触碰你？”
『……更过分……刚睡醒就被秘银砸……很克制了只吃普通生物……没有对超凡下手，那个崽子是误伤，已经主动陪玩补偿了……』
——作为一个彩色泡泡样的存在，混在肥皂泡里，这倒真是主动陪玩。
安珀吐了口气，隐隐觉得身上已经沁了一层冷汗——还好，这个超凡生物可以沟通，也不是没有理智或者全然将人类当食物的样子。
『……神眷者，王座的契约人，我来找你交易食物。』
——啊？！
安珀愣了愣，反倒是气呼呼的塔维尔在意识海里嚷嚷开了：“我想起来了，你是生命猎杀者！你怎么能在这儿赖这么久？！五千多年前上位超凡种就陆续离开了！”
『……拉泰亚星路不通……我本来就受伤没好，不沉睡难道绕道塞拉伊诺爬回去么？！』
“截断拉泰亚星路的是一群飞水螅！别的超凡种过不去，你可以吃过去！”
彩色泡泡上的流光一僵，之后色彩变幻都慢了几分，是大写的尴尬了。
而后这个泡泡砰然化作一道光，瞬息间就穿透房屋向天空离开，越冲越快，沿途流散着微弱的虹光，拉出灵视下可见的清晰痕迹。
不知为何，安珀有种“这是它馋出了口水”的感觉。
流光离去之后，原处一抹泛着微弱彩光，几近于透明的“皮”在空中微微飘动，随着塔维尔一层层撤去保护安珀的结界，这像是个瘪了的气球一样的玩意儿也慢慢落下。
“尊上你收着吧，那是生命猎杀者褪的皮。”
安珀看着它飘落在自己膝头，抬手按了按胃。
“有种很恶心吐不出来的感觉……还有点腿软——不过实话说，被它祸害的人看起来更糟。”
安珀低声说，她觉得没法集中注意力用思想沟通塔维尔。
“那尊上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塔维尔说，“后面厨房里他们发现了些被生命猎杀者吃过的牲畜和仆人——没死——就是那个现场实在太伤眼。”
被它正在吃生命力的活物身上会泛起脏兮兮的虹光，开始枯萎变形，原地看吐了好几个超凡者呢。
“还有救么？”
“金钥匙·橡木祭司刚到，已经接手清理污染——不过，”塔维尔小声说，“橡木祭司觉得少司命的法则可以救。”
“那恐怕是救不了了，”安珀摊手，“少司命还不会用法则。”
“尊上你在意么？”
“不会，”安珀轻笑，“不用担心，我没有那种压垮自己的过剩同情心，也不会因为现在很弱就为了做不到的事情纠结。有多大能力，就扛多大责任。”
她将生命猎杀者“褪的皮”捏起来卷卷塞进衣兜，淡定起身回房间去。
意识海上，金钥匙·橡木祭司听完安珀的回答，点了点头。
“大司命，你的契约人思□□定性真只有……一半？”
“真只有一半，”塔维尔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规则线崩坏一次，看她平时的样子我也发现不了——你是什么想法？”
“有这种心智，稳定性只有一半也并不危险。何况她的法则实在是，”橡木祭司呵呵笑了笑，“能以人形呈现的生命法则，即便当年的大地之主也是接近封神才完成的。比起其他超凡者，你的契约人失控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也就是规则线崩坏另有缘故了。”
两个古典金钥匙相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然后换了话题。
“联邦公国的贵族们越来越对法典宪章阳奉阴违，金钥匙·《贵族自治联邦法典》恐怕离崩溃不远了。”
“——那两个联邦公国？约等于北大陆整个沙什利半岛都得乱了吧。”
“雷霆之主的金钥匙·云泽大荒会暗中关照的，”橡木祭司摇了摇头，“真放着不管，繁衍出来的低阶超凡生物都能把半岛拆成废墟。我们讨论过那位新神，如果祂愿意建立教会接手……”
塔维尔明白橡木祭司这个“我们”特指古典金钥匙们，只撇了撇嘴，反对：
“北大陆好不容易维系了目前的超凡侧平衡，加个奥法之主进去乱的就不止是人类各国了——我可不想加班。”
橡木祭司一面清理着荒野中生命猎杀者的超凡污染，一面伸出一根枝条拍了拍塔维尔的肩。
“我明白，毕竟你的契约人还小——来南大陆玩的话，我本体在凯尔特利亚山。”
我说会更就会更
养病呢，没办法，天天在喝中药感觉要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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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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