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为应官写一首歌,在思来想去了半个月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后,其实从始至终,这本就是我学写歌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从前写歌觉得再难,也没有这回这么难过。应官终究是应官,而我仅凭一音半调的,如何又能描勒出他的千分之一。应官曾教过我的,写歌无非就是把想表达之物的本质换一种方式演绎出来,而对我来说,应官又意味着什么。
我常常看着他在想。他上课的时候会留意到我的目光,但是真到忙碌起来的时候,我怎么看他,他都好像没有发现过。
应官其实是很严肃的人,不说话的时候常常给人生人勿近的错觉,说起正事来嘴抿成平平的直线,明明很温暖的音色却因为郑重的语调而显得有些冷淡。然而走近时,他潜藏在这些痕迹下的亲和又如云开雾散,慢慢显露出来。
他也会有自己不知道的小动作,我却比他更清楚。每次他认为要凶我的时候,总是走到我斜右方约四十度角的位置才说话,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一点都不凶。
后来我又发现,每次有学生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按两下手里资料的页角,如果手里没有东西,他点头的幅度就会更大一点。为了验证这个定律,有段时间我常常有事没事喊他两句。
他有不少衣服,其实很多都是某些品牌送的,这还是我问过他才知道的。后来我才知道,他那众多穿搭里,我觉得全靠他才能撑起来的那两套,就是他自己买的。L偷笑说,叫应官干什么都行,别叫他买衣服。对此我不以为然,其实应官只有在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才会这样,他给我买过的,都很好看。
我送给他的风衣其实也快一年多了,他时常穿着。这风衣保存得也太好了,好像连抽丝都没有半根。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就是没发现。
他刚好忙完了,抬眼就见我吊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衣服,也跟着低眼看去:“怎么了?”
我咬牙切齿,“这件衣服怎么质量这么好……”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拢了拢双襟,说:“挺好的。”
这对我来说不太好,去年我想送他新的衣服的时候,他就是以旧的还没穿坏回拒我的。不过他这样说,我又实实在在地有些小得意,比起他其他衣服,这似乎是他穿得比较久的外套了。
应官走过来帮我看最近写的不完整的几个片段。他修长的手指在每一行底下轻轻划过,有时候会停下来,这时我就忍不住看他的眉眼,如果双眉微蹙,就是不太好。他觉得很好的时候,垂落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有风在吹动,我常常忍不住盯着瞧。
最后我终于憋不住了,轻轻吹了一口气。他刚好看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过来。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捂着头说:“……有蚊子。”
他顿了顿,“下面要专心听,不要……要看着谱。”
他这样说,分明是发现了。我低下头,忙把眼睛粘牢在谱上,“嗯嗯哦哦”胡乱应了一通。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仿佛突破了某块坚不可摧的土壤,开始稳步上升起来。年前参加的一些本以为结束后就不会再有其他关系的活动,也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节目上毫无联系的两位前辈居然不约而同地向我约歌。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大半夜给应官打电话说这回事,他只在那边静静地听。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我阴差阳错下,竟然在微博发现了自己的粉丝群。那是一个体量很小的群,大约只有两百人,于我而言,却无异于陨石撞地球。我并没有任何官方认证,偷偷进了群都没有人发现,群里鲜少有人说话,只是偶尔大家会出来说一声这个歌挺好听的。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把这寥寥几句的聊天记录刷了不下百遍。
很多事情,只要一直做下去,总会有人看见。我开始相信以前从不认同的这一点。
他们也不总是只分享我的歌,也会偶尔分享其他人的,但是最多的还是陈营的歌……还有他的照片。我有时候就截图给陈营看,他在那边谦虚地说没有没有,然后转眼工作室就又发了好几张自拍照。
对此,我嗤之以鼻。所以他邀请我去看他的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的时候,我假意犹豫了很久才答应。大部分时候都是应官出差了不在,现在轮到我主动向他请假,我都有点不适应。
他很快就答应了,我却莫名地不舒坦,最后纠结到最后,问他:“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他果然拒绝了我,也拒绝了我到现场和他开视频等一系列建议。L在旁边边看边翻白眼:“臭小子,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
我也朝他回了个白眼。
临行前一天,应官提了一大袋东西给我,我稳稳地抱住,迫不及待地翻看里面有什么。他却说:“难得有机会,你帮我顺便带给宋娴。”
“……哦。”我默默扎紧了袋口。
他静静地看着我上车,我一直看着后视镜里的他,直到他变得很小很远,我才意识到,他也一直目送着我。
那袋子东西看着多,其实也不重,恰到好处的重量倒让我一路上有种莫名的踏实。
宋娴的反应和我一模一样,翻来翻去数有什么,高兴得两只眼睛弯成两汪月牙。我不想看这画面,又忍不住看袋子里有什么,直到最后,才看见她从最底下翻出个铁皮盒子来。
我眉间一跳,那铁皮盒子我当然最熟悉,应官第一次给我的巧克力不就是这个。我紧紧地看着它,它却突然来到了我的眼下,我愣了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宋娴笑道:“我不吃这个的,他知道,肯定是给你的。”
我忙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巧克力,其余什么都没有。真的是给我的吗,可是应官什么都没说。他每次要给我什么,都是直接给的,从来不这样。我记起他站在那里看我离开的身影,缓缓收紧了这铁盒子。
到的那天还好,晴空万里,到了第二天突然开始暴雨倾注,场馆是露天场馆,临时改根本不可能。我陪着陈营躲在摇摇欲坠的伞下去实地看了一圈,走没两步就湿了半身。最熟练的还是宋娴,我们在那煞有其事地走来走去的时候,她已经联系好了场馆方临时加设遮雨板,虽然还是有些缝隙会漏雨,但整体好了不少。
结果到了正式开始的第三天,演唱会要开始的时候,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突然就停了。大家都像见了奇迹似的鬼吼鬼叫的,把最早进场的粉丝吓得纷纷以为进错了地方。我坐在前排无聊,就猫在我身后的定点摄影师那和他一起看设备,屏幕中突然闪过了一抹白色的茉莉般的身影。居然有人穿着婚纱过来!
地下湿,那个女生旁边的男生用手帮她托着裙摆,然后一路陪她说说笑笑地走到座位,帮她捋了捋头发。突然间炸裂的声响轰炸起来,震破天际的呐喊声响起,演出会开始了,我才意识到,我不礼貌地看着他们很久了。
陈营比我上次见他时更耀眼了,我哐哐拍了两张照,发现他被光包围着好像奥特曼,想了想还是删掉了。看到半截的时候,L突然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想吃吗,吃不到吧嘿嘿。”
他们几个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铁桌子边,上面摆满了海鲜,是L最喜欢的。应官坐在最靠中间的位置,低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被桌子上的东西挡住了。
要拍也不拍全点,我默默地看了看隔壁摄影师的技术,比L好上百倍。
“拍得太烂,毫无食欲。”我无情地回复。
他气炸了,在那边“啊啊啊”地乱叫。
舞台的屏幕上照过很多人的脸,我顾着看舞台,没怎么看屏幕,突然间一阵骚动,有小部分粉丝尖叫起来,但是很快就消散下去了。我抬起头,屏幕上并没有异常的,又低下头去,结果一低头,突然间又是“啊——”的很长的躁动兴奋的尖叫,带着不少口哨声。
我抬起头,也不禁动容了。是那个穿婚纱的女孩,被那个男生托举着抱起来站在了椅子上,离得很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个女孩捂着脸哭了,然后那个男生跪在地上也在哭,最后那个女孩跳下来抱住了他。
舞台已经安静很久了,灯光都打在了他们这边。陈营看着他们一阵,突然换了歌,那是他并不算出名的歌,却是唯一一首情歌。有些情侣也跟着哭了,边哭边齐声唱起来。
我恍惚间跟着哼唱起来,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不由得也生出了几分奢望出来,那是一种既期冀又怕永远失去的虚幻。两厢情愿,谈何容易,所以才更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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