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兹也四处看了看：“大概是不想跟人类太过亲近吧，你又不是没听过人类和精灵的渊源。”
卢西卡暗自在心中思忖道：“应该不会吧，如果真讨厌，不是巴不得看到我们死掉吗？而且我以前好像真的见过她……”
履带和齿轮的转动打断她的思考，发条玛丽们按照程序分为十二支小队，为不同方向的民众派发食物。
三位玛丽们三人份的端着烤得金黄的热松饼、乳酪酱、蘑菇烤火鸡，还有加了足量魔法冰块的咖啡和牛奶缓缓向她们移动。
卢西卡突然很想延长这份幸福，她单手握住咖啡杯问：“玛丽女士，请问冰块中加了那些魔法材料？”
黄灯，代表不能回答。
“好吧，”卢西卡故作失望地摇头，“你们的操作者真是小气。”
她将牛奶液混入咖啡一饮而尽，朝它们举杯：“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们，为我们送来战争后最温暖的慰藉，虽然它很冰。”
“好冷的笑话。”布雷兹嘴角抽动，接着把食物递到嘴边，奶油火腿混合的香气令她忘乎所以，立刻埋头苦吃起来。
玛丽们离开了。
玛歌玛边吃边望着发条人的背影问：“它们的操作者是谁？”
卢西卡叉起一大块鸡腿肉递到肩上：“一位叫玛丽的女士，她在3年前离开了人世。”
玛歌玛很惊讶：“那它们现在在被谁操纵？”
她成年后从没生过病，没去过机械之心综合院，又住在最安静的鹦鹉街，所以对这些人类常识不太了解。
卢西卡抬眸缓缓开口解释：“玛丽女士很聪明，她把齿轮和发条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布，发条玛丽们只要有足够的燃油，就能一直以最接近她的想法做事。
她过世时才78岁，按照现今人类的寿命来看算短寿了，但她一生发明无数，所以她不后悔，我们也不必替她感到惋惜。”
早已恢复人形的玛歌玛调整了下坐姿，掩盖她内心的不平静。
三人刚吃完早餐，远方的躁动和呼喊就打破短暂平静。
卢西卡扔掉刀叉就往声音来源赶去，她有预感，是桑迪出事了！
当她赶到时，桑迪正躺在朱雀怀中奄奄一息。
一把左轮紧紧抵在她胸口，那是哨兵朱雀的枪！
卢西卡不可置信，甚至下意识掐住自己大腿：“你们受到污染了吗？”
朱雀露在外头的双眼一刻不停在流泪，她不断摇头，却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最后还是桑迪轻声呼唤卢西卡的名字：“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卢西卡往前走了几步，还是不顾污染不污染地跑向桑迪，周围哨兵们散开为她留出宽敞的位置，朱雀也被拷住带到一边。
跪在桑迪身前，卢西卡小心捧起她的脑袋靠在自己大腿上。
“为什么啊……”卢西卡不傻，她能看出来是桑迪握住朱雀的手开枪打向心脏。
她只是不明白桑迪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借朱雀之手。
桑迪因疼痛抽动两下，嘴里吐出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极为腥臭，她说：“其实我本来就快死了，但我不想白死，那太便宜祂们了。”
“卢西卡，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天赋魔法，不要让它轻易消失，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总有一种预感。”
“你能让布鲁星重回平静。”
“你别说话，听我说。”
“嗬……嗬……1小时57分钟前我才真正明白瓦坎娜的死因，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好蠢，为什么要放弃生命成全别人’。”
“但1小时50分钟后我做了跟她一样的选择，不是蠢，我不想死的，但有时候没办法，你能懂吗？”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这是我的主动选择，不是被所谓命运推着走的。”
“那几个邪神也没办法摆弄我们的命运，只是我得到一些启示和感知，它就像突然降临在我脑中一样。”
“谁杀了我，在我自愿时刻她就能继承我的魔法。卢西卡，这是个秘密，不要……呃……不要告诉别人。”
桑迪的脸越来越灰，越来越青。
她闭着一只眼，嘴角噙笑忍痛继续说：“我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朱雀会想明白的，这种事不能公开，至少目前还不能。”
“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明白，我没死，我的一部分留在世上了，你别消沉太久。”
“瓦坎娜那部分说不定有天你会遇到，不过遇不到就算了，别太执着。”
“对了，卢西卡，你还记得我在金雀街79号的家吗？”
“进门右手边第二个柜子最上面一层抽屉里，有我留给你的成年礼。”
“不用太感动，谁叫我是姐姐。”
她往空旷的草坪撇了一眼，皮提亚和苍鹰等人正从后花园赶来。
哎，队长，遗言就不给你留了，内部调查时别对朱雀太心狠，我把我的魔法留给她了。
……
军医们将她抬走时，伤口的蠕虫正争先恐后往外钻。
她早就只剩下空洞的皮囊了，卢西卡为她逆天改命过两次，第三次的失败其实可以预见，毕竟她被一个团体追着杀。
厄洛斯为她贴上的那块皮肉有蠕虫卵，孵化后的蠕虫不断侵蚀她正常的脏器，挤压心脏和大脑的正常生存空间。
桑迪只有趁自己意识还清醒时保证思想的自由，同时不会让敌人的污染计划得逞——
她不害怕死后只剩被污染的躯壳，不怕被研究、被讨论、被传播，她大大方方告诉卢西卡原因，直面自己有些遗憾的选择。
知道她的一部分还留住世上，瓦坎娜可能也会如此，索莱尔更不必说，卢西卡必然会一直活着，未来遇到再困难的事情也会活下去。
把魔法留给朱雀的原因也很单纯，她们都是火系魔法，容易升级，对哨所是最好的选择。
皮提亚摘下护目镜和战斗服的连体帽，其她人也同样如此。
她们站在庄园内，静静目送哨兵鸿雁的尸体被台上飞艇。
又一阵风吹过，头顶的共生树枝丫落下几片青黄不接的叶子，上面闪着微弱的魔法纹路：“走好，仲黎城的太阳。”
卢西卡手中紧握桑迪的身份戒指，主石是没有杂质的金黄水晶，与镶爪形成一颗太阳徽章样式的戒花。
戒托底部写上了她的真名和哨所编号，如果有天不幸牺牲在战场上，捡到戒指的人无论上交与否都会记住世界上曾有这个人存在。
卢西卡珍重、郑重地把它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转身走向内湖岸边。
那里有很多人正在小心开采共生树树根，她要去帮忙，只有身体极致的疲累才能让她暂时从悲伤中走出来。
站在伸缩爬梯上的「雨巫」小雅克，正挥洒法杖为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女性们带来干净的水源。
卢西卡也加入进去，她脱掉战斗服和最里层的防蒸汽服，汗水像泄洪般涌出。
有人给她塞了一支包装完好的月经棉条，还有人给她一袋酒精棉布。
她面无表情收下，走到一旁先简单清理自己的月经。
其她人没有管她，自顾自去雅克的雨云下冲澡。
卢西卡光着四肢接触到冰凉的暴雨时，她终于有时间在雨幕下捂住脸，以洗脸的方式失声痛哭。
没有人催促她，很多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看到她耸动的肩膀，本能想多给她一些时间。
在戈娅大陆，任何时间出现任何情绪都是被允许的。
15分钟后，卢西卡换上干净清爽的背心短裤，头戴统一派发的黄色头盔和工程护目镜在树下奋力挥动锄头和工兵铲。
苏菲则倒挂在层层树干中休息，白天是正是它的睡眠时间。
负责移栽共生树的植物专家很感谢她，经过这么久的战斗还愿意来帮忙实属太有责任心了。
“博士，不要跟我客气，你们不顾危险进园帮忙更不容易。”
植物专家扶了扶单片眼镜：“都是为大陆，它值得所有人为它费心。”
“卢西卡，我有话跟你说，有时间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卢西卡回头又稍稍低下脑袋，来者是变成人形、身穿绿色背带裤的玛歌玛。
“博士，我很快回来。”
卢西卡把锄头交给其她人，自己搭着玛歌玛的肩膀带她前往僻静无人的地方。
“有什么事？”
二人在灌木林中站定，卢西卡边拍身上的蚊子边问。
玛歌玛语气犹豫：“嗯……是关于天狼星的。”
卢西卡想起许久未出现的路西法，恍惚了一瞬，心不在焉问道：“她怎么了？”
“她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
确实很奇怪，自从从皮提亚妈妈的练习室出来就再没出现，会出什么事吗？
卢西卡自顾自想着，表面不动声色：“你是指哪方面？”
玛歌玛随意靠在一颗灌木上，完全感受不到尖刺带来的疼痛，只是表达她认为不对劲的地方：
“我记得没错的话，她是在索莱尔死亡前后出现的，并且从没跟羊人潘同时出现过。”
不对，卢西卡在心中反驳，她出现的时间比你们猜测的都要早，但她确实是厄洛斯开始搞事后出现的……
而且羊人潘出现时，路西法也的确不在现场，她在自己体内时也没有本体形象，某种意义来说二人确实不曾同时出现过。
想到这儿，卢西卡脑中骤然冒出许多疑问，她镇定心神：“就因为这个吗？”
“不，”玛歌玛摇头，“她总让我想起一个很久远的人类，关乎我们兽人族的历史。而战争时我突然想到一些事……”
她把黑凯门鳄和琥珀眼的故事告诉了卢西卡，连带她基于动物性和人性的一些猜测。
“……所以我担心那位兽人有没有可能是遭遇污染，专门去兽人族营销一些不太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
而她的同伴，那个琥珀眼，会不会是跟潘一样的角色，或许就是潘？天狼星说自己是幽灵，琥珀眼也早亡……
这一切太巧合了，而且她们都长着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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