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余将今天的最后一份资料整理完，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
七点了，周围同事走得差不多了。
后面办公室的光从百叶窗透过来。
看样子冷脸怪还在加班。
“什么，你说你在车上遇到的那个把你当成小三的人是你的顶头上司？”夏芷在电话那头发出惊呼。
“那他有没有为难你呀？”
“说不为难，当然是假的。其实也不算为难........”梁余思索了一下
“那你干够一个月就赶紧跑吧，等什么呢？”
“你想多了，还一个月呢，没准半个月就把我炒了。”梁余走到单元门前，从包里拿出钥匙。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苏珩作为这个行业的佼佼者，身上肯定是担着很多压力，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苏珩给你灌了什么**汤了。”夏芷将一包薯片扯开。
“打住，打住，即使这样，不代表我接受他用非常刻薄的语气对我一顿输出。”梁余脑子里又想到苏珩今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痛下决心。
“我一定会想办法留在薄雪草工作室的”
挂了电话，将钥匙插进门孔，“嘎吱”隔壁门开了。
梁余抬头，正是早上自己帮忙捡苹果的那位老奶奶。
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亲切。
梁余眼睛一亮，瞬间从刚刚的怨气上声切换为甜美模式。
“奶奶！好巧呀，您住隔壁？”
“诶哟，原来是你啊，小姑娘，我老婆子无聊正打算出门散散步呢。你快进来陪我呆会儿。”
梁余一边应和着，将自己的工作包放到家里面，又从冰箱里面拿出了杨依萍塞到自己行李箱里的土特产。
进了奶奶家，梁余这才发现这家装修很与众不同，主要色调以绿色黑色为主，一进来感觉房间暗了几个度。
将手里素雅的纸袋递给奶奶。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特产——蜂蜜麻糖，想着给您尝尝鲜。这个不是很甜，酥酥的，想着您会喜欢。”
“欸哟，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还准备礼物了。”奶奶接过梁余手中的东西，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一股清香地蜂蜜混着焦糖气息扑面而来。
“哟哟”奶奶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卖相就馋人！”拿着一块递给梁余。
“小余姑娘，你也吃。”
梁余接过来，笑着说，“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奶奶咬了一小口，酥脆的糖壳发出细微呲卡的声音，“嗯——！好吃！好吃！甜而不腻。”
“奶奶喜欢就好，下次我再多带一些我家其他的特产给您来尝。”
“诶哟，小余啊，真是人美心善的好孩子啊，比我们家那个闷葫芦强一百倍。”奶奶压低声音，像分享秘密似的，“我孙子啊，成天就知道对着那些花花草草，跟他说话，十有**都是‘嗯’‘啊’‘哦’，能把人急死。”
梁余扑哧一笑。“您原来和孙子住在一起啊。”
她仔细观察了下房间，房间颜色虽然与众不同但是也极其考究。书架和窗台角落都摆放着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还有几个罐子里面装着干燥的苔藓标本。
想起来自己在院子后面看到的那些极为考究的花花草草，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小花园。
每一层都根据光照需求错落有致地摆放。
梁余终于看清了自己之前好奇的卡片上的字。小小的，塑封的防水标签卡上面的字极其工整。
第一排是一盆叶片厚实、呈莲座状排列的多肉植物
【物种】红景天
【原生地】高海拔岩缝、流石滩
【注意】冬季控水防冻根、夏季需通风降温
【备注】活性成分研究价值高
后面还详细备注了上一次浇水的时间，生长状况记录。
...........
梁余惊叹这简直是一座小型植物园，
“奶奶，这花园也是您孙子弄的吗？”
“你说那些啊，我孙子平时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奶奶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孙子侍弄这些东西。
“养几盆花，比养孩子还费心，自己吃饭睡觉都不顾，你说就为了让他们在这儿开几朵花能顶什么用啊。”
梁余没急着回答，而是蹲下来，视线和那盆”蓝星星“齐平，看着娇嫩的小蓝花在微风中轻轻地晃。
“奶奶”她声音轻轻的，她的手点了一下那个小标签，“您看这些标签，是不是觉得挺费解的，要求这么严格，养盆花而已。”
“可我觉得，这每一个标签，都是您孙子对植物的一个小小承诺。”梁余的手划过叶片，叶子上的绒毛触得人痒痒的。
“他好像在说，我知道这里的条件有限，但我尽力记下你的生活习惯，给你最好的照顾，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开出你本来的样子。”梁余站起身，望着整个花架。
“小余，听你这话，你也是养过这些高原的花。”奶奶问。
“我没养过，但我看人养过。”不知怎的，梁余脑海里浮现今天在实验室看到的景象，男人细心谨慎地检查每一个培养皿的生长状况，竟然和奶奶的孙子渐渐融合成一个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到奶奶身上，带着理解的暖意，“我认识一个人，他是研究一种珍稀植物，那花离了雪山就活不了，听说他带着团队，一年年地往高原跑，没日没夜地熬，很多人都说他在做无用功，说他固执........”
“可我想，这个人和您孙子一样，他们图的不是为了看这花长出来能有多好看，是有一天希望它的美丽、作用价值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认识、珍惜，奶奶，爱花如养人，您孙子把花养的这么好，对您肯定也不会差的。”
“咔哒。”
外面门锁发出声响，门被推开一条窄缝。
苏珩站在门的暗影处，累得眼皮发沉，那些话清清楚楚地飘到他的耳朵里，他觉得那声音透着几分熟悉感。
透过门缝，看到夕阳的金辉洒在花架上，梁余正专注地看着那盆花。
奶奶也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往日的忧虑被一丝触动代替。
太阳西斜，一束光带着暖意拂过苏珩的面颊，他忘了动作，忘了呼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良久，被奶奶一阵发自内心的笑拉回现实！
“好好好！小余，以后我呀就听你讲故事。”
苏珩眨了眨眼，轻轻地咳嗽一声。
待到看清来人的脸时，梁余心里咯噔一下，只剩那笑容还僵在脸上，一瞬间大脑信息爆炸，她觉得脑子胀胀的。
等等.....冷脸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旁的奶奶率先起身，随手拉起梁余，走到苏珩面前，“你说你，一天天的就知道钻实验室，隔壁来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这是梁余，就住在隔壁，又是来给我送吃的，又来陪我聊天，比你这个亲孙子强多了。”梁奶奶化身戏精上身。
梁余看着奶奶的一番操作，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冷脸怪竟然就是刚刚两人谈论的“孙子”兼自己的邻居。
苏奶奶还在不停地推销自己，梁余恨不得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珩眼睛微眯，嘴里轻轻地吐出了句“新邻居”。
梁余听出尾调似乎别有意味，按照苏珩的个性，怕不是又要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他的身子又往前移了一步，微微颔首，”你好梁小姐。”疏离感十足。
“苏先生您好。”梁余回以同样的礼貌，微微欠身，动作标准的像一个礼仪小姐。
又趁着奶奶暂停的空挡，赶紧开口，“奶奶，既然您孙子回来啦，那........那我就不打扰啦！我先回去啦！”语速飞快。
“诶诶，别着急走！”奶奶眼疾手快地拦住梁余，转头对苏珩说道，“你看看你，回来把人家姑娘吓跑了，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的，你赶紧把人家送回去。”
梁余一听立刻摆手，“奶奶，不用麻烦苏先生了，就隔壁，我闭住眼睛都能回去。”
苏珩也适时开口，声音平稳，“奶奶，很近，不用送。”
一瞬间两人在拒绝这件事上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那不行”奶奶坚持推着苏珩的胳膊，梁余被奶奶送到了门口，苏珩也被半推半就地退出来。
随着“嘎达”一声关门，屋内彻底与屋外成为两个世界。
昏暗感应灯确实忽明忽暗，两人站在狭小走廊里，刚刚的和谐气氛烟消云散，空气凝固。
梁余一瞬间切换成乖巧助理，对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没有灵魂的假笑：“老板，就隔壁，我自己回去就好，您留步，晚安。”
转身拧自己的门锁。
然而——
一只还带着微凉气息的手，轻轻搭在了她正转动门锁的手臂上。
梁余身体紧绷，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缓缓回头，“老板，还有什么事呀？”目光自然地流向男人的手指。
苏珩将手放下，微微俯身，凑近耳边，声线压得极低但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梁余。”这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全名，她愣了一下。
“奶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斟酌用词，再看向梁余。
“她........一直不太理解也不支持我现在做的事，希望你.........有时间，多陪陪她”。
梁余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话语里面竟有几分恳求以及.........无奈的语气。
梁余脸上的假笑不在，带了几分俏皮的认真。
“我明白了，苏教授，哄奶奶开心对吧”她眨巴眨巴眼睛，“还有您放心，我不会和奶奶讲我们在一起工作的。”
“至于和奶奶聊天........”梁余歪了歪头，“那是我和奶奶投缘，苏教授您不说我也会做的。”
苏珩有些意外女人的爽快，他抬眼望向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梁余，灯光从她头顶落下，眼眸中带了几分闪闪的星星，笑容里面多了几分包在我身上的自信与了然。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淡淡地“嗯”了声，将那一句拗口的谢谢憋在了喉咙里。
梁余倒是没在意，她扫过了那双略带疲倦的桃花眼，男人洁白的眼眶周围投下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下意识的，出于关心，放软了声音，“您也........别熬太狠了。奶奶最担心的就是你。”
说完不再停留，梁余利落转身。
不忘回头加了一句，“晚安”
门轻轻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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