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与房东做好交接后，原泽立刻动手开始大扫除，开窗通风。等忙完一通后，他点的一堆食材也到了。
过几天可能就要试镜，他需要保持好状态，不能随便在外面吃高油高盐的食物。虽然刚搬完家很累，但他更不想有风险。
很快就拾掇出一顿饭，饭香四溢。他擦擦手，吃饭前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
隔壁的邻居拍了拍他。
原泽想了想，给她发消息：“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我叫原泽。”
邻居的微信名是一个桃子和一个加号。过了很久她才回复：“你好，我叫陶梓佳。”
接下来的聊天让原泽觉得犯难。现在对面的这个人跟他平时接触到的人完全不一样，原泽多少有些忌惮。还没等他考虑好如何打开话题，接下来手机一条条弹出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顾导的试镜通知下来了，三天后，地点就在离绿江县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城市。
同时，有一条微信弹进来，是张姐之前给他介绍的表演老师，郭乾欣。
这位郭老师是一名低调踏实的中年演员，在一些国外电影节上拿到了不少奖项，但在国内的知名度不算高。近年来他处于半息影的状态，隐居在小县城里，回归市井生活，偶尔开班带带课。原泽看过郭乾欣的获奖作品，确实很有实力，拿影帝是实至名归。但他不理解这位老师为什么会激流勇退，为什么甘心来到这样一个不发达的小县城里生活。是职业发展遇到瓶颈，还是遇到了其他变故？
原泽心想，要是他能拿到郭乾欣那样的成就，肯定不会像这样止步不前的。这个行业变化太快，慢下来就会被观众和好资源好机会抛弃。辛苦多年拿到影帝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却不继续努力接戏，岂不是背叛了之前在不知名小角色中苦苦挣扎煎熬的自己吗？
郭乾欣表示自己后天有空，约原泽后天一早去附近的一个理发店碰头。
“郭老师，请问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人来就行。”
“请问有课程表吗，后天大概要学些什么？”
“没有，来了再说。”
原泽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位郭老师真的有授课经验吗……还是说，郭老师觉得像他这样刚入行没几年的非科班新人只是昙花一现，不值得投入多少精力来教？
过几天他就要去试镜了，机会难得，时间紧迫，如果他无法从郭老师那里学到什么的话，那还不如在家里自己多练练。
原泽打开刚收到的试镜片段，琢磨到深夜。这次要求的片段是一个小**，他打眼一看便感受到了难度。原泽正襟危坐，查资料做笔记写人物小传，可越写越觉得混乱。在这场戏里，男主在家门口遇见了很久不见的前女友。两人分手时曾大吵一架，吵得很惨烈，之后就断了所有联络。分手后不久，男主就开始无比思念前女友，时常在生活中的各个地方偶遇她。而她其实早已搬离这个城市，他见到的只是幻觉。
男主看了医生，吃了一段时间药后，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她了。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出现在男主家门口。
此时的她，是幻觉还是真实？
男主此时会思考这个问题吗？他当时的情绪是怎样的，是平静还是激动，是喜悦还是悲伤，或者愤怒、委屈？这些情绪是否会叠加，又是怎样流动变化的？怎样把握此时表演的层次感和节奏，有几个需要注意的节点？
原泽设计了几版，拿手机录了几段，看回放时却总觉得不对劲。总感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还可以再挖一点，但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挖。
而且类似的影视题材和角色少之又少，很难找到合适的参考。
——是啊，要是能找到什么做参考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原泽准时起床，洗漱，整理房间，下楼跑步。
跑完回家的路上，他接到快递的电话，昨天寄来的行李到了。来之前他就打包好了行李，昨天和房东签完合同确定了住址后，他才约了快递员去取件。一个晚上就送到了，很方便。唯一不方便的是，这里的快递不给送货上门，要去驿站自取。
他寄了两个大箱子，驿站老板很热心，表示可以借他小推车用。
原泽推着小推车从电梯里出来。小推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轮子不太灵活，推起来时常一卡一顿的。他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口，松了口气，将小推车往旁边推了推，腾出手来找钥匙开门。
然而，他刚打开门，就听见一阵塑料壳的刮擦声，还有一点水声。
原泽回头，蹲下来查看，发现小推车的轮子缠住了地上一个塑料袋的把手，袋子里是一个塑料盒，盛着已经被打翻的汤汤水水。
面汤和面条撒在地上，冒着热气。原泽后背有股凉气。
他好像不小心把邻居刚点的外卖打翻了。
这时，门开了。
陶梓佳看见门口蹲了个人，吓了一跳，但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她只是抬了抬眼皮，而后就要把门关上。
原泽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好，早啊。抱歉我刚才推快递回来，不小心把你外卖碰倒了。这家外卖叫什么名字啊，我替你再点一份吧，实在不好意思。”
陶梓佳疑惑地看看他，说：“早？”
不知道为什么，短暂的规律睡眠抛弃了她，她昨晚过于兴奋，灵感像沸水一样不停地咕嘟咕嘟往外冒，险些把她的脑袋盖掀翻。她构思了一个新的故事脚本，连着画了三四张稿，直接把夜熬穿，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感觉身体和精神都被完全掏空了。
“不用了，有点饿过劲了，本来也不太想吃了。我去睡了。”
原泽看着她无精打采的眼睛和黑眼圈，有点惊诧：“你不会是熬夜到现在吧？”
“嗯，昨晚想吃这家，但是关门了，约了今天最早的配送时间。这家牛肉面很好吃，就是有点远，送过来就会很坨。”
顿了顿，她补充：“虽然坨，但还是好吃的。”
原泽明白了。这是邻居等了一晚上的面，还没吃上一口，就被他打翻了。
原泽看着一地狼藉，面汤的香气和热气弥漫在狭窄的楼道口。他也有点想吃牛肉面了。昨晚买了卤牛肉，各类食材也都有。
昨天还在想怎么才能有和她聊天接触的机会，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他看着陶梓佳，试探着问：“我也会做这个，不嫌弃的话，等会要一起吃吗？现做现吃，不会坨的。朋友都说我手艺还行。”
陶梓佳虚虚地靠在门框上，一双黑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看。
原泽被看到心里发毛，但很快，他听到她问：“可以吗？”
原泽立刻点头：“当然，就当赔偿你的早饭，应该的。”
“谢谢。”
“不客气，那你稍等一下，十五分钟左右过来，我先收拾一下这里。”原泽说，“对了，我刚搬来，没有多余的餐具，你带着自己的碗筷来。”
“好。”
原泽火速把门口清扫干净，把行李搬到家里后，开始熟练地做饭。他一边收拾着食材，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可以聊什么话题。即使原泽自认为心态比较开放，但对“精神病”这个标签也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
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对这位陌生邻居的紧张感降低了很多。她跟一个普通的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性格略显孤僻古怪一点。她的朋友说得对，能出院说明确实没什么危险性。
他使出看家本领，麻利地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牛肉面后，给陶梓佳发消息让她过来。她秒回OK.
然而，他等了几分钟，还是没等到敲门声。
总共也没有三步路吧，需要这么久吗？
原泽打开门，想直接去隔壁敲门，却发现陶梓佳已经捧着碗站在门口了。
“啊，你到了。怎么不敲门？”
陶梓佳看着他，摇摇头。
“快进来吧。”原泽很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陶梓佳站在门槛外，看看他家里，又看看他，摇摇头。
原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了？家里没人，只有我。”
“不进去了。”陶梓佳捧着碗，有点想伸过去，又不太敢的样子。
原泽反应了几秒钟，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考虑不周。那你带回去吃可以吗？”
陶梓佳用力点头，眼睛忽然变得亮亮的，失去的神采一瞬间全都回来了。她双手捧起自己的大碗，往前伸了伸。
这确实是个大碗，比她脸还大。
原泽接过这个大碗，笑着点点头，转身去厨房，给她盛了满满当当一碗面，铺了厚厚一层软烂入味的卤牛肉，又加了个荷包蛋。他回到门口时，发现陶梓佳很期待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像是被香味又勾起了食欲，馋坏了，但身子还乖乖站在门口的原地，没有迈进来一步。
可能是她朋友之前教育过她，不要进陌生人的家门。
面对面聊天和观察计划，暂时破产。
原泽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尽量拿出温和亲切的好状态，提醒她：“小心烫。”
“谢谢。”陶梓佳郑重地点头。
“路上小心。”原泽似乎是被她的郑重感染到了，同样郑重地嘱咐，“到家说一声啊。”
陶梓佳双手捧着碗，往右走了两步，往前迈过门槛：“到家了，拜拜。”
奇奇怪怪的早上。
原泽笑了笑，关上门，从昨晚蔓延到现在的焦躁情绪却逐渐平和下来。
没关系，还有两天时间。起码他好像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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