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一眼就看见桌上的长虹牌台灯,下面还压着钱票。
锁上门,换掉原先发暗的台灯,温若棠一张张数手头的钱。
从萧城身上薅的钱,加上报社每周给的稿费,维持日常开支、交学校资料费、凑熬药的钱,是够用到高考结束的。
但是要过得的滋润一点就不太够了,除了买补品调养身体,还要搜罗学校没有的习题,最好也尽快找到住的地方。
等过一阵放寒假,趁着过年,弄点小生意多赚点。
把钱票用小方帕裹起来,夹在几张旧报纸里,塞进床板下面,温若棠继续复习到深夜。
她不知道剧情会在高考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磨难,小说里一笔带过,现实里却像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高考的失利就像一条导火索,引爆她身上所有被种下的雷,推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
她只能多记多学,逼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准确,她有种预感,迈过高考这一关,她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早上,温若棠早早起床,用昨晚从乔玉珍屋里薅的糕点垫垫肚子,往学校走。
食品厂很多员工,孩子都在四十五中上学。
温若雪被老师们寄予厚望,在“卫星班”冲击清北,江雅洁倒是和自己一个班。
“雅洁,你这个梅花表借我戴几天呗?”张兰一只手抓着江雅洁手腕,不断摸着表盘,笑嘻嘻的。
李莎莎也羡慕地看江雅洁,但没有说什么。
她想,江雅洁没有她成绩好,等自己考更好的大学当干部,就买那个英纳格的手表。
现在好多人都喜欢梅花表,不过是跟风罢了,她从报纸上读到过,英纳格那可是登上过珠峰的手表,价格还便宜呢,她得勤俭持家。
任何事情,有内涵才是最重要的,李莎莎安慰自己。
“对不起,手表是我朋友给的,就算你逼迫,我也不能不考虑他的心情。”
江雅洁为难摇头,但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不卑不亢,像雨中飘摇坚韧的荷花。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张兰,你自己买一块就是了,干嘛非抢别人的。”
“我说啥了?不就问一句吗,不行就不行呗!”看着江雅洁那个样子,张兰憋屈得不行,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莎莎连忙去当和事佬,温若棠扫一眼江雅洁露出来的手腕,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
好巧啊,她买给萧城的那款手表,也是梅花327-345。
这款七十年代生产的梅花表是银刻度太妃针,三点位置有红字日历,带单历慢调功能,六点、九点、十二点是飞机状刻度,表带上还有个小指南针。
在城镇职工月平均工资40到50元的七八十年代,一款梅花表要小几百,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半年工资。
温若棠一个穷学生,身体不好只能多写稿,是上海报社的一位编辑,买断她一年半供稿,帮她弄到的。
表带划痕都一模一样,怎么,江雅洁还会维修手表吗?
看样子,萧城想的是借一周,江雅洁理解的是不用还啊。
温若棠倒也不急,江雅洁暗示大家手表是别人送她的,那就宣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呗,尤其是四合院的人。
她倒要看看,就这几天时间,萧城从哪变出来个一模一样的手表。
上午学习结束,教化学的解老师喊温若棠去办公室。
“上次考试写了两道题就交卷,你对我有意见?”解老师身材瘦小,眼神锐利,从恢复高考那年就负责高三教学,板着脸时学生没有不害怕她的。
温若棠老实认错:“对不起解老师,考试那天我又晕倒了。”
解老师盯她半天,没说什么,抽出张卷子,示意她去旁边老师空着的桌子上做完。
这会午饭时间,做完这套卷子,食堂也没什么好饭了,不过温若棠什么也没说,要了张废纸用来演算,老老实实做题。
其他老师早就去吃午饭,解老师低着头看教案,时不时拿起保温杯喝口水,余光看看埋头做题的学生。
“解老师,写好了。”
温若棠把卷子交过去,解老师嗯了一声,也没让她走,直接开始批改。
阳光从南面的窗户照进来,打在解老师身上,温若棠起身拉窗帘,遮一遮刺眼的光,看着解老师有些走神。
很难想象,这个教学质量高,带出很多优秀学生的老教师,在小说里会沦落到人人喊打,晚节不保的地步。
小说里,江雅洁高考完没有去上学,而是当上电视台主持人,并结识一名香港富商,在被迫与萧城分开后,伤心接受富商追求,远嫁港城。
在某个访谈节目上,江雅洁谈到自己昏暗的童年和艰难的中学时期,隐晦提到某位高中老师对她的欺压,很多人循着蛛丝马迹,判断出这个人是解老师。
江雅洁破碎受伤的表情让观众愤怒异常,写信举报、贴大字报、门口泼粪水......解老师没有回应什么,继续教学,学校经历过特殊时期,恢复正常没几年,对这种行为非常不赞同,且更在乎教学水平,领导们力保解老师。
直到那一届的高三生,写联名信抵制,解老师才主动辞职离开。
现在让温若棠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江雅洁受到什么欺压了,难道是化学课上,江雅洁写诗被发现,解老师训了两句吗?
江雅洁成绩中游,但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才女,原因就是她读书多,经常说写的诗在某某报纸,一般老师都会对她宽容些。
“愣什么,”解老师表情缓和一些,这学生试卷题目都做对了,“继续努力。”
温若棠:“老师,那我先走了。”
解老师摇摇头,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个铝制饭盒:“自己用办公室热水烫,洗干净给我。”
温若棠一愣:“我......”
解老师低着头写东西,没理她。
温若棠打开饭盒,米饭上盖着满满一层肉菜。
昨天被亲妈拿搪瓷杯砸头,她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却莫名鼻子一酸。
-
这两天,萧城把以前收的礼物陆续还回来,有些在用着的,就搭上钱和票。
“手表呢?”温若棠看他。
萧城面不改色:“还在维修,最晚周五给你。”
等周五就说工作要用,从江雅洁那里拿回来手表就行了。
温若棠点头:“那就行,江雅洁买了块一样的表,下周我也要去学校戴上。”
萧城身体一僵:“什么?”
温若棠真诚看他:“你不知道吗,江雅洁的朋友送她一块梅花表,学校的人都很羡慕呢,做试卷看时间可方便了。”
“这周你一定要给我啊,下周我也要戴着去学校。”
萧城勉强笑笑,转身沉着脸离开。
他说的是自己暂时不用手表,让雅洁先用着,没想到雅洁会理解成送给她。
怪他自己没说清楚。
可是他如果要回手表,下周江雅洁空着手腕,不知道该多尴尬,本来关于他们母女的闲话就多。
他不能伤害到江雅洁,她太脆弱了,需要好好呵护。
买款一模一样的手表就行,这个手表是早几年的款式,现在也没那么贵了。
周四,萧城废了些功夫,顶着办公室四眼探究的目光,从别的同事那搞到张手表票。
就在他以为事情马上要解决的时候,钟表眼镜商店的售货员告诉他,这个款式需要调货,要等一段时间。
两天奔波下来,最快的渠道也要他等到两周后。
又不能去收别人同款的二手手表,评优时期单位其他人都盯着他呢,随时可能扣个走后门或者受贿的帽子举报他。
倒是可以要回旧手表,给江雅洁买个新的,只是他实在开不了口。
而且,江雅洁要是一周换一款手表,学校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思来想去,周六的早上,萧城对着温若棠道歉:“若棠,有一些意外情况,修表摊的师傅跑了,我被骗了,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周末我带你去买一款新的,可以吗?”
温若棠主动忽略他话里的漏洞,平静点头:“好啊。”
她当然不喜欢戴三手手表,有全新的戴再好不过了。
“手表票和钱给我,我自己去就行。”
“若棠,我们之间......”
温若棠伸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给钱。”
萧城:“......你省着点花。”
这一周他不知道给出去多少钱,最开始他没大注意,反正温若棠都会攒着给他买东西,就大方给了。
但是手表可不便宜,温若棠要是真给她自己添了手表,能花到他身上的就少很多,马上过年迎来送往,他也得给领导准备礼物的。
温若棠纳闷了:“我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萧城无奈摇头,这小姑娘还嘴硬呢。
“没你事了,你走吧。”温若棠赶他。
萧城叹气:“行行行,依你还不行吗,对了,去年你朋友寄来的黑蜂蜜今年多要一点,对身体好。”
他单位新调来两个女领导,送礼可以都添上。
温若棠:“不用你说我也会买的。”
她有位援疆的编辑朋友,用当地黑蜂蜜换其他物资,去年萧城问都没问全拿走了,那会自己也没找他。
现在买黑蜂蜜的钱都记账折算在钱票里,她反正赚了,也就没单独提这事。
今年她肯定还买,既帮朋友也给自己补身体,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萧城微笑,用了然的目光看她:“我就知道。”
说到底,她还是会为他的前程操心,这么多年青梅竹马,他们感情还是很深的。
温若棠被他的目光恶心到:“对了,那个跑路的修表摊主,找到之后把表给你吗?”
萧城随口编两句:“找到了也是你的,手表票和钱我不会再要回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男人。”
温若棠默默点头。
那就好,等她从江雅洁手上撸下来手表的时候,希望他也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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