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谁家小孩啊?”刘奶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将男孩搀扶起。
男孩看起来有十岁出头,个头不高,生得瘦瘦小小,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含着泪要掉不掉,像是被打疼了,模样十分可怜。
“没摔着哪里吧?”刘奶奶边将他身上灰尘掸去边关心道。
众人也七嘴八舌起来,指责傻姑对一个小孩动粗不成样子。
那孩子却抽了抽鼻子,伤心地看了傻姑一眼,掉头就跑了。
傻姑“赶跑”了坏人,得意地仰起头,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那个是陌生人,你们不要靠近他,会偷小孩的!”
“胡说八道,小心等一下人家爸妈来找你麻烦。”刘奶奶没好气地指着她道。
时针慢慢走到晌午,烈日高照。
元县一中校园内,正值午休时间,操场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地面仿佛升腾着太阳焦烤的热浪,令人望而却步。
高三楼层一片祥和,教室里顶端的风扇呼哧呼哧地转动,有人迷迷糊糊趴在课桌上午睡,有人仍在奋笔疾书。
苏雪芸埋头做题,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察觉有道人影走到她身侧。
她抬起头,班主任无声朝她招手示意。苏雪芸看了眼周围安静复习或休息的同学,不作声地起身跟随班主任出了教室。
“老师,有什么事吗?”
“就随便聊聊。”
临近高考,最近老师偶尔会找学生谈话,包括前阵子她精神太紧绷,也在办公室与老师聊过。不过是对高考生的心理辅导,因此苏雪芸一时间没有多想。
直到她即将走进办公室,瞥见屋内有两名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寸头男子她还有印象——曾在王家隔壁见过,据说是警察的男人。
身体先比脑子反应过来,苏雪芸掉头就跑!
注意着门口的吴跃顺两人立马拔腿追了上去。
“站住!”
“警察,不准跑!”
事已至此,苏雪芸已经顾不得太多,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三人奔跑追逐的动静吵醒了周围熟睡的同学,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查看。
跑过七班时,里面的同学已经闻声而出,有几个站在走廊边,苏雪芸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后有人揪住了她的衣服。
她顿时面如死灰,以为是警察抓到了自己,尖叫着扭过头挣扎,却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是那个女生,把报纸带来学校的人,向王诗洁父母告发的人。
苏雪芸彻底崩溃,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两名民警已经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苏雪芸狼狈地被压在地上,被扣上了银手铐。
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她已然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
之后押送回警局,苏雪芸一直闷声不语。
审讯室里的灯光刺眼,审问的人却半掩在黑暗中。
“五月十七日晚,你在哪里?”
“……”
审讯员猛地一拍桌子,“说话!”
苏雪芸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面对再严厉的呵斥均不发一语。
室外,几人聊着案情,苏雪芸的表现让原本不认为她有嫌疑的警员也转变了态度。
但通过尸检结果来看,至少还会有一名男性凶手。吴跃顺知道那个人的样貌,他原本以为苏雪芸只是被逼着处理尸体,被捕后应该会供出凶手,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抗拒。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苏雪芸和男人的关系比他猜想的要好,所以才会在此刻选择包庇他?所以她才会事后去清理现场,反而过多的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时间拖得越久,对抓捕越不利,吴跃顺急得来回踱步,紧盯着审讯室的大门。
没多久审讯员从里面出来,对上众人的目光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
办公室里小李重新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与审讯员凑在一起商讨,不等吴跃顺听上两句,邢队袁大昌已经十分利索地开始分派任务了,“小吴,你跟老张去苏雪芸家周边做下走访。”
吴跃顺连忙起身,“是!”
苏雪芸依旧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又有人坐到了她对面,她无力分辨那人是谁,只紧紧闭着嘴。
“你这样是打算跟谁对抗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争取减轻刑罚的时候。”
见她不语,对面的审讯员语气柔和,“你难道不想上大学,不想离开这里吗?”
苏雪芸嗤笑:“还有哪个大学会收我?”
“怎么没有?你努力这么多年,就这么甘心放弃?”对面的审讯员凑近了些,苏雪芸才看清是个十分面善的年轻男人,他姿态轻松,循循善诱,“你难道不想看到真正的凶手落网,不想获得自由吗?”
“……”
“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告诉我,你没有真的做错事,对吗?”男人轻柔的问询,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一直都在伤害你,对吗?”
苏雪芸怔怔地盯着地面,审讯员不再问关于王诗洁的事,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而是一再提到那个男人。
男人名叫陈新龙,四十多岁,比她爸都大了,却自称是她男友。
她在高一的时候认识这个人。父亲欠了一屁股债,带着妈妈妹妹喝了农药,等她放学回家时,他们的尸体都僵硬了。
债主上门讨钱,待他们的尸体如同垃圾,没有对人命的敬畏,将她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她家的债主便是陈新龙,以放高利贷为业的□□。
她还记得见他的第一面,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压迫,亡命之徒的凶狠程度远超一个高中女生的想象。或许正是从陈新龙身上,她才学会了什么叫冷血无情,也逐渐学会了待人的虚情假意,并那样对待王诗洁……
他们怎么不等等我,带着我一起走?后来,苏雪芸不止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但每每走到最后一步时,她又不甘心。
正是这份不甘心,让她熬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岁月。正是这份不甘心,让她努力维持着虚假的表象,成了一个虚伪的演员。
正是这份不甘心,让她直到王诗洁死了,还在为了自己能够苟延残喘,不断演戏欺骗所有人,试图让她的死变成一桩悬案。
可是在那之外,陈新龙的威慑无处不在。每当她夜里惊醒,她总要疑神疑鬼陈新龙是否还在她身边。他经常会派人盯着她,甚至会随时随意地出入她家,像对待街边的阿猫阿狗一样对待她。
一直以来,她活在陈新龙的影子下,任何忤逆他的举止都将招致残忍的虐待。
“他是不是告诉过你,你永远都摆脱不了他?”那道声音问道,“就算你以后考上大学,他也会去找你?”
苏雪芸已经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喉咙间发出沉闷的呜咽。
她竭力地憋着哭声,将头埋在黑暗里。她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封锁着自己的世界。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她喉咙间只是发出了微弱的气声,与之相反的是不断滴落的泪水。
她轻声开口,庄恒凑近听着,笔下没有怠慢,将她的话全部记下。
审讯似乎格外顺利,吴跃顺等人凑在外头围观,不一会便见庄恒拿着一张纸出来,递给了袁大昌:“这是电话号码,陈新龙的。”
众人纷纷忍不住鼓掌,之前的审讯员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恭维道:“不愧是专家,效率就是快!”
庄恒挂着笑,谦逊地摆摆手,“还是抓犯人要紧。”
众人又开始忙碌开来,调查陈新龙的下落,号码所在位置,准备跨省追捕行动。
庄恒跟在袁大昌身边离开,待到四下无人时,好奇问了个问题:“袁队,我看了前面的记录,有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您解惑?”
袁大昌挑了挑眉,示意他提问。
庄恒:“第一现场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袁大昌:“……”
吴跃顺当然没有直说自己是碰上鬼打墙后所见所闻,只告诉袁大昌,地方是自己推理得来。但他明明从未去过那里,却在现场直奔左面,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到案发地点,又实在说不过去。
庄恒是上面派来的心理专家,袁大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对方。
心理专业这门课,袁队等人都还感到十分新奇,国内几乎没有开设这门学科的学校。像他这等老人家,听着都觉得玄乎,即便见过他审讯,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人就是人,都要吃饭喝水,都是差不多的规律。人之所以作恶,也只是因为他天生是个坏种,抓到了就枪毙,有什么必要浪费精力和那么多钱,去研究他们呢?
这位庄恒年纪轻轻,只因是被外派国外学习进修归国的背景,便已是屈指可数的专业型人才。要不是恰巧他最近在省里大学授课,听闻这起案件有意实践一番,所里还未必请得动。
袁大昌觉得上面就是对洋玩意太新奇,总会有事实证明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故弄玄虚。故而他有意给庄恒出题,随手便将吴跃顺的事丢给这位专家了,看他能编出个什么故事来!
人心,当然算是一门学问。
这亘古的难题,总令人恨不得剖开对方的心,看清里面有几分血几分肉。
炎炎酷暑,街头小巷里依旧发生着由人性秘密而产生的万千纠葛。
“喂,小孩,你家里人呢?”小卖铺的大爷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纳凉,撞见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独行侠,好管闲事地问。
这是个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没有背着书包,也没有家长看管,或许又是哪家放养的孩子。
也许是在外面玩太野了,正踌躇着不知道何时归家,生怕父母来一顿竹笋炒肉,打得屁股开花。
林小乐没敢回应大人的话,做贼似的跑远了,生怕被喊住要给他送回家去。
他已经没有家了,因为爸爸总是打他,如今准备娶新媳妇了,就更不会对他好了!
林小乐是独自走了很远的路来的,只是为了看一眼妈妈。他从懂事起就知道妈妈不要他了,不和他爸爸过了——不过长大一点后,林小乐也理解了妈妈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因为爸爸是个酒鬼,动辄打骂他,换做他也不想回去。他在家里的一处抽屉里发现了家里的旧照,知道了妈妈的模样和地址。
林小乐打算来找他妈妈,就算妈妈真的有了自己的新的家庭,新宝宝也没关系,他只想妈妈抱抱他,这就抵消得上母亲十年的空缺。
可是妈妈竟然真的有了新宝宝,一见到他还打他,用十分凶狠的眼神看他,赶他走。她打人的力道没有爸爸大,却令林小乐感到五脏六腑的疼。
从此,他便彻底的无家可归,他既不打算回到爸爸身边,也不会再去找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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