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村民坚持认为不用买化肥也没事，你打算怎么办？”
李娟灵魂发问。
姜凯还没想过这情况，他正在努力让村民相信自己。
但这并不是没可能。
想了想，他说：“如果我做通大队长的思想工作，让大队长去劝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李娟暗道太天真了。周发如果愿意承担责任，又怎么会任由他一个人去面对村民。
看在那罐麦乳精的份上，李娟决定给他一个建议。
“其实你还可以将情况向上面反应。”
现在这个年代应该也有农业局之类的管理部门的吧，既然都派技术员下来了，说明上面是重视农民增收增产的。这问题往大了说，直接影响到明年村民的温饱，上面不能不管。
姜凯想了想，坦诚：“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只是这样可能会连累大队长，我不想轻易这么做。
李娟提醒：“你可别说出去是我教你的。”
姜凯笑着应下。
“到如今你还这么替大队长着想，看到他那态度，不生气吗？”
姜凯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下乡之前我们老师就跟我们说，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人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几千年来中国农民都是经验种植，科学种植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接受的。”
这样无私的话听得人脑壳疼，李娟不想再追问了。
从河边到周家这一段路不短，这一路的交谈，落在旁人那里就是有说有笑。
李娟到家时，周根还没回来，魏如兰和周来娣在厨房做饭。
午饭的点，周根回来了，看到李娟冷哼了声，莫名其妙说了句：“人贵自知，不要以为别人恭维两句就觉得自己很会。”
李娟明白了，他是不高兴自己被村民夸会种地。
这种小事，不值得她放心上。
吃过午饭，周根又出门了，李娟睡了个午觉。
醒来，她从周来娣嘴里听到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问题。
“大姐，你和新来的姜技术员是不是有情况？”
李娟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整个人差点傻掉了。
她训斥周来娣：“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是别人这么说的。”
周来娣辩解，一听到她就迫不及待跑回来和大姐确认这个事。
什么别人？什么都？
李娟差点两眼一黑，连忙抓过周来娣问清楚。
“谁跟你说的？”
“很多人啊。”周来娣告诉她：“下午我去找周小妹玩，好几个人在在她家，在说你和姜技术员一起从地回来，看上去特别登对。”
李娟捶胸。
都说不要他送的，偏要那么好心。好了，这下落人话柄了。
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怪她，谁让她不坚决拒绝到底。
周来娣没看出李娟在懊恼，还美滋滋道：“姐，如果你真和姜技术员在一起，以后是不是就能经常喝到麦乳精？”
“喝喝喝，喝你个头。”
李娟拿起蒲扇狂扇风。
这天真是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来娣还想喝到麦乳精，不敢惹李娟不快，连忙讨好道歉：“姐，我错了，不该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知道就好。告诉你，这话可不能给爸妈听到。”
“姐，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爸妈。”
今天周来娣喊她姐，比她来到这世界以来加起来都要多。
为了一口麦乳精，倒是能屈能伸。
认完错，周来娣又殷勤给她倒了杯水。
刚好，李娟也口干舌燥，接过喝了几口。
这在周来娣看来，便是原谅了自己，于是又厚着脸皮问：“姐，明天我能不能也喝一杯麦乳精？”
明天。
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
李娟冲她咧嘴虚假一笑。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摸棱两可的答案，气得周来娣生气却不敢发作。
-
下午五点多，在外面待了一下午的周根和魏如兰终于回来了。
李娟关心河边那片田的事什么结果，即便看出两人心情不好也凑上前问：“妈，商量出个结果了吗？”
魏如兰没好气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有结果，反正有人相信了姜技术员，不过更多人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你们呢？”李娟无法从周根和魏如兰的表情判断他们信还是不信。
他们家可是足足有两亩地在那边，一旦真如姜凯判断那样，影响很大。
魏如兰看了眼丈夫，说出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商量的结果：“你爸说买肥料。”
李娟放心了。
周根应该也是看出地里的秧苗不对劲，他在村里人心中种地口碑不错，如果他相信姜凯，应该会有更多人信的。
李娟又说：“既然爸相信姜技术员说的，怎么不劝劝那些不相信的人呢？”
周根冷笑，笑中带了几分得意。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怎么可能干？劝人家花钱买肥料，等秧苗长起来，以后丰收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感激你，可能还会觉得当初就是多此一举，不用施那些买回来的肥料也一样能大丰收。”
李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情颇为复杂。
在这种事情上，她竟然和周根想到一处去了。
罪过罪过。
周根继续说：“不过我不劝，主要也是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说实话也没什么把握。”
没把握的事，他更加不可能干了。
李娟说：“但你既然决定买肥料，说明心里更倾向于像姜凯说的那样。不提醒一下其他村民，明年他们可能不够粮食吃。”
周根冷哼了声，无所谓道：“那就不关我事了，又不是我害他们不够粮食吃的。”
真冷漠，但为什么这话听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李娟不敢细想。
魏如兰没理两天的两人，坐下歇了一会后，看了眼外面天色。
夏日天黑得晚，但今日她想早点吃晚饭早点洗澡休息，于是喊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的李娟去煮晚饭。
李娟不敢相信，早上起床她还头晕，现在好一点就指使她干活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周来娣跳出来替她说话。
“大姐有点感冒不舒服，万一累到怎么办？我帮你一起煮饭吧。”
魏如兰跟见鬼般看着周来娣，不敢相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比猪还懒的二女儿，竟然主动提出帮忙干活。
但她也确实不想看到大女儿又病倒。
去厨房前，她还忍不住对李娟说：“阿娟啊，你还是得赶紧想办法让身体好起来，不能病了一次后就一直病怏怏的。”
李娟都不知道怎么回，好像她想办法就能不生病一样。
如果能这样就康复，这世上也不需要医生了。
-
吃过晚饭，天还没完全黑。
周根还是想多听听别人家到底怎么决定，搁下碗筷就出门了。
魏如兰累了，去洗澡。
看着那几副碗筷，李娟本来打算为今天的衣食住行付出一点劳动的，谁知道周来娣却抢着干。
为了麦乳精，也确实拼了。
李娟也是很知道该怎么做，在周来娣洗完碗后，给姐弟两人各冲了一杯麦乳精。
周小杰看到周来娣也能喝，立刻不满：“爸说二姐没得喝的，为什么要给她？”
李娟轻飘飘回：“我乐意。”
麦乳精在她手里，她愿意给谁喝就给谁喝。
“我要告诉爸妈。”
“告诉呗。”
李娟才不怕他打小报告，麦乳精是姜凯送她的，她愿意给周来娣喝父母又能怎么着，反正没缺周小杰这一口。
见威胁不到，周小杰只好把枪口对准周来娣。
“你不许喝。”说着，去抢她的杯子。
周来娣反应也很快，端起杯子躲过他的争抢，还故意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周小杰气得跳脚，有口水的麦乳精他才不会喝。
“等爸妈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们。”
在他有限的十二岁的人生认知里，把事情通到父母那去就很严重。
周来娣才不怕他威胁，在她看来能喝一次是一次，先喝了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今天对她来说，美好的让认不敢想。
一天内喝到两杯麦乳精。
喝完麦乳精，李娟不想在家听两个小孩子吵架，出门散步。
出了院门没多久，远远看到前方围着几个人，她立刻转身绕路走。
就这样躲了几波人，不知觉竟来到了姜凯住处。
他的院子还是没什么变化，看来是还没时间收拾。
李娟也只是驻步停留了一会就继续往前走，就是没想到会凑巧和回来的姜凯迎面碰上。
姜凯冲她礼貌笑了笑，眉间有着难以掩盖的疲惫。
李娟也回以微笑，猜测他应该是刚从村大队回来。
姜凯问：“你是来找我的？？”
李娟摇头，不过既然碰到了，就把周根的决定告诉他。
“我爸把你的意见听进去了，决定买肥料。？”
“真的？”姜凯疲惫的脸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送李娟回家后他就回了大队办公室。
他认为肯定会有村民来找自己，都不敢回家做饭，午饭也是在大队办公室凑合着吃了两个饼干应付。
下午一点多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几多波村民。
他和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努力想说得有理有据让大家相信自己。
有的人将他的意见听进去了，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他年轻没经验。
对此，他很无力，也很着急。
所以这会听到这消息，姜凯高兴得唇角不自觉上扬。
周根在村民似乎挺有威望的，如果他愿意帮着劝说，可能会更多人也愿意听他的建议。
姜凯本身长相是比较偏硬的俊朗，然笑起来是，整个人会变得温和了许多。
简而言之，更有魅力了。
李娟欣赏了一会美色，才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爸这个人没你这么无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干的。”
紧接着着，把周根在家里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复述给姜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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