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
许应沉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不觉间他的头也开始昏沉了起来。
“南鸥,你别睡。”
男人费力摇了摇头,勉强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试探着拨出号码,果然如他所料,打不通。
许应沉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锐痛令他的神经迅速敏感了起来。
宋南鸥不知道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多久,现在还能睁着眼睛已经算是奇迹,许应沉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朝周围四处看了一圈,片刻后将厨房的玻璃推门拉上,用水打湿洗碗巾,强硬令宋南鸥自己掩住口鼻。
随后许应沉迅速开窗通风,鼻尖凑在窗前,凝塞的呼吸渐渐流畅了起来。
他通过窗户里透光的小孔看去,楼下黑漆漆一片。许应沉没有着急,耐心等待着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后的救命反馈。
他们住的这间出租屋楼层不算高,因为是老小区,大楼最多也就建了五六层的样子。
许应沉缓和片刻后,用桌布套着拳头,试图一拳一拳用力砸开防盗窗。
□□磕在金属上的沉闷响声令人心头一颤,剧烈的钝痛更是令许应沉面色不受控的扭曲了起来。
可他愣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片刻后,铁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许应沉动作一顿,迅速顺着周围裂开的纹路将其整个扯了下来。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给了他最好的反馈,最令许应沉精神一振的是他不必毫无缓冲的从三楼直接跳下去了,因为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厨房后面,粗壮的柳条枝丫早已悄无声息探出。
可让一个普通人去适应跳楼毕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许应沉深深呼了口气,下颚绷紧,下意识转头看了宋南鸥一眼。
他被许应沉搀扶到了距离厨房窗口最近的一处灶台,呼吸还是有些凝塞,闭着眼睛如同婴儿般甜美酣睡着。
……像死人一样,进入了无知无觉的甜美梦乡。
许应沉心头一振,小小的呼了口气。
片刻后,他指节轻轻抚上爱人侧颊,动作温情的摩挲着,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勇气似的。
随后,许应沉皮鞋攀着窗沿,动作几乎看不出任何停顿的迹象,顺着柳条蔓延的角度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嘶!
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没有丝毫可令人犹疑的间隙。许应沉堪堪护着自己头颅,身体包括掌心被粗糙树皮摩擦,划出泛血的痕迹。
不幸里最幸运的是,老天爷终于眷顾了他一回,最终男人踉跄着跌到了一片较为粗重的枝头。
许应沉喘了口气,尚未来得及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迅速从胸前掏出缠牢的手机,在月色里拨出号码。
“南鸥!”
片刻后,他声音沙哑的扬声叫了起来。
许应沉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因为就他现在这个情况,哪怕稍微剧烈的表情都会将脸部肌肉扯到生疼。
头上温暖明亮的光线倾泄而出,却迟迟没有许应沉期待的身影出现。
他不死心,缓和了片刻身上钝痛后,又开始像乌鸦般嘶哑叫了起来。
“宋南鸥、南鸥!醒醒,出来见我!”
此时此刻,许应沉突然有点后悔将他留在灶台边沿了。
人总是这样的,刚才怕他趴在窗沿不小心掉下去,现在又后悔刚才没把他送到窗前呼吸新鲜空气,让他一个人待在毒气里自生自灭。
“许……叔叔?”
沉寂已久的黑夜里,突然传来宋南鸥的低声呢喃。
这声音轻而淡,如果不是细细聆听,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到。
“是,我在。南鸥?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许应沉强撑着开口,镇压住自己浑身叫嚣的疼痛神经,温和朝头顶道。
“抬头,看到窗口了吗?……对,那个没装防盗窗的窗口,过来,我就在窗外等你呢。”
窗户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许应沉有些担心,但很快熟悉的身影打消了他的疑虑。
“别往前走了,就停在那里。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南鸥,靠着墙,别睡,好好看着我。”
他声音轻柔,视线看向被自己声音引出来的年轻人。
毫无疑问,宋南鸥已经成长为一个很有责任和担当的男人了。可他面对自己时下意识流露出来的依恋却叫许应沉没法把他当成年人看待。
此时此刻,那少年面色潮红,眼角泛光,下半张脸紧紧捂着许应沉不久前塞给他的洗碗巾。
他头颅低低垂着,看向许应沉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全世界。
想必此时此刻宋南鸥有很多话想和许应沉讲。可对方却只是朝他微微一笑,身上创口在夜色掩盖下看不分明,许应沉若无其事道:
“和我聊天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没等宋南鸥回答,许应沉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以前是很讨厌我的。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不理解。就凭在楼下第一眼见面,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美,贫穷,甚至性格也过分卑劣,浑身瑕疵。”
他抬头和宋南鸥对视,神情中有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忧郁之色:
“你不会知道的,如果有天你了解了一切真相,还请……记得我今天,哪怕在这一个瞬间,我是爱你的。”
身后传来救护车独有的嗡鸣响声。虽然许应沉告诉宋南鸥别睡,但最终他手里那块深绿棉布还是以缓慢的速度掉落了出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许应沉这番罕见的内心剖白。
当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天也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嘶!
宋南鸥手指微动,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
他浑身酸疼,胸口仿佛压着块巨石,一呼一吸间都透露着十分的艰难。
宋南鸥看着头顶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神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对了!
昨夜的一幕幕慢慢在脑里复盘。
那个留着长发的吉他手,和许应沉在梅林里对酌,漆黑一片的坑洼土路……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骤现,宋南鸥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还有……许应沉浑身重量被细瘦枝丫支撑着,忍痛朝他温和微笑的那一幕!
想起一切的瞬间,宋南鸥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他迅速起身,映入眼帘是装修简洁的病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醒了?”
沙哑嗓音响起,靠着墙壁小憩的男人察觉到动静,骤然抬首,对宋南鸥报之以一笑。
他身上大衣被剐蹭出十分明显的印痕,里面沾染的泥土在干后呈现出浅淡的土棕色。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打了石膏,晃晃悠悠的吊在臂弯里。
十分狼狈。偏偏受伤的人像是意识不到,还在若无其事的和他分享着劫余后生的喜悦:
“算我运气好,家门口就种了颗救命树。身上受了点轻伤,没多大问题,还好咱俩都活下来了。”
宋南鸥沉默着。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涩唇角,眼神掠过许应沉身上每一丝角落。他眼底由于睡眠不足泛起的黑青,小幅度颤抖着的右手,还有那试图努力粉饰太平的黑沉眼色。
“你饿吗?”
许应沉若无其事开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宋南鸥说些什么,那家伙以往从来不会让许应沉的话头落到地上,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可今天却在听到声音后依旧无动于衷。
于是许应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道:
“给你点个外卖……啧。”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笑了,看看床上的大号病患,又看了看自己包扎严实的双手,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算了,我下去买吧。想吃什么?”
宋南鸥今天出乎意料的沉默,没向往常一样捂着痛处哼哼唧唧过来撒娇。他挺直鼻翼抽动了片刻,突然翻身,只留给对方一个默不作声的后脑勺。
“好吧。”
许应沉像是在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父亲般无奈包容道:
“那我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了。你刚醒不久,医生说吃点清淡的最好,所以不加辣了啊。”
宋南鸥口味偏重口,其实除了蒜,葱姜香菜,这些都是自从他住进许应沉家后厨房里少不了的常客。
许应沉再次叹气,看着那个耸动的后脑勺,准备任劳任怨下楼伺候自己的"好儿子"去了。
嗯?不对。
他离去的脚步突然一顿,突然转过身,目光犹疑的看着床上爱人。
“……南鸥?”
许应沉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他,缠着绷带的右手缓缓朝宋南鸥肩上探去,却在看到什么的瞬间戛然而止。
果然如他所料,宋南鸥……哭了。
他以往宽阔挺直的肩背孩子般低蜷着,眉头拧在一起,鼻翼抽动,大滴咸涩的泪珠从锋利眼角蜿蜒而下,又被人默不作声的狠狠擦去,眼角那块皮肤红到滴血。
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面部轮廓绷出孤高而悍利的挺拔弧度。
“南鸥,你……别哭。”
许应沉一时间忘记了震惊,随手抽了几张抽纸往他眼角掖去,有些手忙脚乱的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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