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霜脚步一顿，如同小动物警觉的竖起了耳朵。
他浑身上下最具鲜明的两大优点就是脸和字，刚入大学就被评选为书法系的系草。
很大概率聒噪哥说的书法系系草就是他。
贺怀知还没回答，他就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了。他觉得应该没人会反驳他的长相。
那个低沉傲慢的声音在水中零零散散，足以让人听得清楚。
“就那样。”不知道是哪点惹到他了，声音中还有点轻笑。
“…………”戏霜突然安静下来，感觉里面沥沥的水声是兜头浇在他身上的，把他身上那点隐秘、炽热的火苗浇灭了，又掀起了恼怒的火。
就那样？什么叫就那样？
戏霜气血上涌。
聒噪哥还在笑，“哇靠，你眼光还真是高啊，系草这样的看不上，你想找那样的？”
“找……”贺怀知的回答停顿了，似乎真的有认真思考，“舞蹈系的还不错。”
“不会吧？？你讲真的吗？舞蹈系那个我觉得一般啊，明明书法系那个更帅诶！”
贺怀知偏执地纠正他，“舞蹈系那个，很漂亮。”
“好好好，很漂亮，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天哪这要是传出去，你要被骂死。”
嘲笑声无异火上浇油，戏霜的脸皮被人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踩，脸色难看至极。
他就有这么差劲嘛！
戏霜用力瞪了眼储物柜，匆匆跑了出去。
·
温热的水从头淋下来，遮挡住了贺怀知的眼帘，他撩起被水打湿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天庭，侧头，眼神在水帘中幽幽暗暗。
卫嘉泽冲完了澡，兜头盖住了浴巾，随意擦着头发，“我出……你在看什么？我看你老往那边瞟。”
卫嘉泽好奇，从贺怀知身侧探出脑袋，只看到一排光洁储物柜。
他这才发现储物柜和墙体之间还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差不多能容纳一个人的距离，不仔细还真难发现，除非站到最角落的淋浴头下。
但是那里也没有人啊。
有什么好看的。
卫嘉泽嘀咕，刚想和贺怀知说话，就见他也关了水，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浴巾裹好。
贺怀知往外头走，“明天不来了。”
“啊？为什么。”卫嘉泽不明所以，“刚才不是还说几个月没来了。”
贺怀知：“约了朋友打球。”
“那行吧。”卫嘉泽也就没说什么。
卫嘉泽和贺怀知、赵怜三个人是高中同学。
即使之前关系一般，在同学们纷纷出国留学或考去外地，只有他们三人考入一所学校的情况下，高中同学的情谊就称得上弥足珍贵。
有卫嘉泽这位话痨和自来熟在，他们就没有断联的时候，从大一开始经常找着各种理由聚餐。
和贺怀知慢慢熟悉，卫嘉泽才深有体会，这个人其实比外界说的更傲慢挑剔，还有很强的控制欲。
不过因为贺怀知帮忙解决过几次麻烦，对于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强势，卫嘉泽勉强可以接受。两月前，他和赵怜总算确定了关系，约着贺怀知出来庆祝，但贺怀知忙的脚不着地，自然没能来。
昨天，贺怀知突然给他们发信息说请吃饭，结果是赵怜没空，卫嘉泽就顺口约了贺怀知来游泳。
卫嘉泽从没见贺怀知像今天这样兴致盎然的，一口气切换好几种泳姿，就好比开屏的孔雀，对求偶对象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卫嘉泽琢磨着，突然发现储物柜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一顶黑色的泳帽。他凑过去，才发现何止是泳帽。贺怀知身上所有的游泳装备都扒拉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卫嘉泽忍不住了，“你有病？小一千的泳帽和泳镜说扔就扔？得罪你还是干嘛了？”
要不是他做不出当正主的面翻垃圾桶的行为，高低得把泳帽和泳镜回收利用了！哪怕去卖二手也能换不少钱。
贺怀知反应很冷淡，只瞥了一眼，像是看什么垃圾。
也确实是垃圾。
“脏了。”
“脏了不是很正常吗？拿回去洗洗就好了。”
贺怀知没做声，也没解释自己说的是哪方面的脏了。
刚才有人躲在更衣柜后面偷看他洗澡。他考虑着要不要把那个人揪出来，那双胆怯又倔强的眼神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偷窥他的是昨天在情人湖遇到的小男生，想到那张俊秀的脸上透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还要装作乖顺的样子，他动摇了。正是迟疑的功夫，那个小男生趁机逃跑了。
应该是没跑远的。
于是那些游泳用具被贺怀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觑见卫嘉泽依依不舍的样子，道：“那些东西你留着也没用。”
“那也不至于全部扔掉吧，眼镜不是刚买的新的吗？扔了怪可惜的。”卫嘉泽面露可惜，拍了拍膝盖站起来，“算了，反正是你的东西，你要扔就扔吧。”
贺怀知眼神轻淡地扫了他一眼，拉下衣摆。他结实紧致的肌理包裹在了黑色毛衣下，呈现出健美的倒三角。
卫嘉泽不服气了：“你小子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两个月，实际上每天都有偷偷去健身房锻炼吧。”
“走了。”
“诶你等等我呀，走那么急干什么，你又不追媳妇。”卫嘉泽立马换好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出来后，戏霜跑了一路。水声和说话声很快就被抛在身后，豁然接触新鲜空气，他差点要被气炸的肺得到了舒缓，可还是缓和不了他的怒气。
什么叫就那样？
就哪样？！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说不俊的。
要说戏霜不可撼动的自豪，非样貌和书法莫属。当初刚上大学受到多少人追捧，论坛里打卡贴累积的回复都有近万条。追求他的人，要他微信的人如过江之鲫。
可就在几分钟前，他引以为傲的优势被人不屑一顾。
怎么，是他配不上？
戏霜越想越憋屈，怒火中烧，非得折回去和臭莽子打一架。
但看对方超出他一个脑袋的身高，游泳时鼓起的臂膀，一拳打下去能洞穿地心的爆发力……靠，好像打也打不过了。
好生气啊，怎么办！
戏霜气呼呼得踢开脚边的石头，狠狠骂道：“你个臭莽子长那么高干什么！”
“就算想来舔我我还不稀罕呢，臭狗屎！”
“你还挑三拣四，不就是长得高点，身材好一点，有什么了不起，信不信我下辈子吊打你。”
“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戏霜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接连几次在贺怀知身上吃亏，还不敢报复回去。
当然，戏霜坚决不承认自己怂，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方法而已。
要是哪天臭莽子走在夜黑风高的小巷里，他肯定做好准备拿袋子把人绑走毒打一顿，还要让那个臭莽子跪在地上大声说着：“大爹我错了求放过！”
不，这样还不够解气。
一定要绑绳子，把他牢牢绑好，把他衣服扒了，惩罚他。
他要傲慢地抬起他的脸，肆意打量他的□□，最后不屑地说：“也就这样嘛。”然后狠狠地把他的脸甩开！
一定！
光是想想，戏霜就舒畅了不少。果然还是得现世现报。
然而，一切也只是想想。
戏霜挫败。
总不能就这么巧，他哪天就遇到贺怀知，刚好贺怀知落单，刚好贺怀知喝醉了酒，刚好他也走在小巷里，刚好他身上带着棍子。
哪里有这么刚刚好！
靠，好气。
戏霜好不容易降下的怒火，又上来了。
都怪那个臭莽子。
他怒气冲冲地往宿舍楼走。
郝阳阳已经买好午饭，拆开了包装盒放在折叠小桌上，就等着戏霜回来吃饭，结果人没来，就先看到一条朋友圈，乐不可支了。
没多久，戏霜推开门进来。郝阳阳看到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比以往更鲜活灵动的表情，脸蛋红红的，眼角也有些发红，惹人的犹怜。
郝阳阳笑得很不厚道，拆了一双筷子给他后，连忙支起吃瓜的耳朵。
“臭狗屎是谁？”
“就是臭狗屎！”
“哦～怎么得罪你了？”郝阳阳是真好奇。
十分钟前戏霜发了一条朋友圈，看上去挺生气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社交平台发布近乎崩人设的言论：【不会说话别说活该寡王傲慢又自大的臭狗屎你很了不起吗？！】
能逼戏霜能在公共平台说出这些话，对方也是个人才。
熟悉戏霜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容易腼腆的性格，只要稍微盯着他看久一点都会不好意思，要么别开脸，要么假装自己很忙。
以往对付前来要微信的人都是靠他两个发小，或者郝阳阳来挡刀挡枪。
经过刀枪棍棒的磋磨，郝阳阳直接从一个i人，微E了40%。
郝阳阳（嚼嚼嚼）（口齿不清）：“臭狗屎怎么了？说不定还就有人爱好这口呢，就爱当搅屎棍呢。”
“吃饭就不要说这些！”戏霜嫌弃地挪开了一点距离。
要真说起来，戏霜才不是完全没脾气。他只是外表看着软软可欺，真要咬嘴里才会知道，内里是芥末馅儿的。
这种表现通常体现在——被羞辱了，不敢呛声，但脑内大展拳脚，内心阴暗爬行。
此时，贺怀知也已经在他脑内换了数十种死法，仍死不足惜。
他洪水开闸大倒苦水，听得郝阳阳津津有味，饭都多吃了几口。
戏霜猛地拍桌，“明天，从明天开始，我要去跑步！”
“啊？”郝阳阳呆了，刚才不是还在讨伐贺怀知吗？怎么就扯上跑步了。
“我发现了，他腿长至少一米二，他跑一步抵我两步。假设我先踹了他一脚，百米冲刺比他提前出发五秒，请问需要多长时间他能追上我？”
郝阳阳：“……”
突然感觉被数学背刺了。
郝阳阳默默扒了两口饭。
戏霜：“当然，我也不可能只有这一招。”
“昨天我就去论坛匿名骂了他一顿，痛打落水狗，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郝阳阳活过来了：“原来那个“你爹来了”是你！！”
说起八卦郝阳阳就精神了。
你爹来了是论坛里鼎鼎有名的颠公，三天一小疯五天一大疯的绝美精神状态无人敢招惹。昨天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开贴骂贺怀知，引来众怒，在论坛血战三百回合。
其实郝阳阳当时就该猜到的，只是他没敢深想。后来沉浸在你爹来了和贺粉的对骂中，只余下深深地崇拜。
甚至就在戏霜回来之前他还在复盘“你爹来了”的经典语录。
【你爹来了：欲施惩戒于汝身】
【你爹来了：知道我为什么不骂你吗？我是怕给你爽了。】
【你爹来了：我就骂贺狗是犬系怎么了？点你了吗？】
【你爹来了：妖言惑众，赐死】
【你爹来了：帮贺怀知说话的都别逃太快。】
【你爹来了：你们这么会挑刺怎么不去吃鱼？】
【你爹来了：骂你们了吗？正主都不吱声，怎么？人前显圣呗，乐山大佛该你们去坐。】
经过昨夜一战，你爹来了在论坛又疯出了一个高度。
郝阳阳叹为观止，甚至还把一些小金句誊抄在了备忘录。
戏霜没想到郝阳阳刷到过帖子，当即脸色涨红，有种被人戳穿真实面孔的忐忑不安。
“你爹来了”是他专门骂人用的，得罪过他的，背地里骂他的，他讨厌的，讨厌他的，都在号上载入过史册，如今贺怀知也是新增的一员。
他当时只是气愤上头忘了分寸。等第二天睡醒，就把帖子隐藏了，仅粉丝可见。
显而易见，郝阳阳就是他粉丝中的一员。
他开始绞尽脑汁疯狂回忆，有没有骂过郝阳阳。
尽管他和郝阳阳是同窗同寝的好朋友，可住在一起免不了会有摩擦。要是发生像昨天一样的事气愤上头开小号骂人，又被正主破解，实在太尴尬了。
戏霜：“吃……吃饭吧，菜冷了。”
戏霜疯狂转移话题，好在郝阳阳没怎么怀疑，又开始端着饭碗埋头猛干。看的戏霜心里愧疚不已，想起郝阳阳对他的好，内心煎熬了。
骂贺怀知那是他罪有应得，要真骂过郝阳阳那就是他太坏了，他是坏蛋QAQ
你爹来了的话题没在继续，直到吃完饭，戏霜问：“我长得很一般吗？”
戏霜：要不是打不赢我高低得给你两拳。
贺怀知：嗯，老婆在偷 窥我。
贺怀知：给老婆留点纪念品。（丢）
戏霜：？？？
戏霜：你当我是有什么特殊癖 好的变态吗
吗的，更气了怎么办[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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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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