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罗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便想着说些什么能调节下气氛。
“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幼稚,我爸妈总说我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你也是这个意思吧?”
苏罗自嘲般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也知道轻易被人看穿心里的想法会显得我很笨拙,但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真诚待人,别人才能真诚待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别人愿意看就看吧。或许别人先看到了我的诚意,会更加真心地待我呢。”
储明看着甜笑的苏罗,仿佛一眼甘泉涌入沙漠,冰封许久的心竟有了一丝温度。
他觉得面前的女孩实在是个勇敢的人,换作是他,绝不会在见面第一日就和对方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天色渐暗,二人只顾说话,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只手正悄悄伸向苏罗的背包。
储明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人正盯着他们,他猛地回头,正和小偷的眼神对上。
小偷意识到自己已被察觉,慌忙想收回摸向背包的手,却被储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苏罗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她连连退到储明身后,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想干什么!”苏罗此时已被吓得不轻,可还是壮着胆子大吼,企图震慑对方。
她这一喊,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人们纷纷围过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小偷眼见已经错失良机,若跑得慢些,甚至还有被抓的风险,便奋力甩开储明的手,如泥鳅般钻入熙攘的人群中,消失了踪影。
“你别跑!”苏罗作势要追,却被储明伸手拦住。
“别追了,我们现在是在国外,人生地不熟,不好太张扬。先检查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我想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偷就被发现了。”
“天呐,我的护身符!”苏罗慌忙蹲在地上在包里不断翻找,总算找到一颗椭圆形的豆子,她将豆子紧紧按在胸口,嘴里呢喃着:“太好了,幸好没丢。”
储明扶起苏罗,询问她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苏罗只说浑身上下最贵重的除了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就是这颗豆子了。见她没什么事,储明便放心了。
此时,夕阳已完全被降临的夜幕吞噬,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储明提议道。
苏罗点了点头,仍旧惊魂未定。她迈着不受控制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双手死死拽着储明的胳膊。
二人按照原路返回了老城区,苏罗要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和林尹璇汇合,储明陪着她来到学校门口。
“梁先生,刚才谢谢你。”缓过神来的苏罗才发现自己一路上都一言未发,便赶紧向储明表达了谢意。
“你没事就好。”储明微笑着答道。
苏罗缓缓张开攥紧一路的手,“这是我出国前妈妈叫我带上的护身符,叫‘平安豆’,她说希望它保佑我一路平安。要是它丢了,我只怕会伤心死了。”
储明眉心攒动,似是心弦被拨动一般。
“一路平安”,这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苏罗将“平安豆”放进口袋,依依不舍地说:“今天一别,我们大概就不会再遇见了。有个问题我思考了一整天,我可不可以问你?”
“你问吧。”
“你看起来十分与众不同,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我可不可以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罗真诚地注视着储明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储明愣住片刻,低头笑着说:“我……我没什么特别,你就当我是个小生意人,日后,我们或许会有机会面对面地讨价还价一番。”
“但愿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苏罗忽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
“谢谢你,苏罗,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也谢谢你,梁先生,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苏罗朝储明挥了挥手,转身向学校跑去。
储明目送着苏罗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他们默契地没有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就让这场异国他乡的偶然相遇永远留在彼此的记忆中吧。
一阵冷风吹过,储明打了个寒颤。虽然已是春天,但夜晚的风仍夹带着凉意。
他缩了缩脖子,准备返回酒店,他一转身,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个咖啡色的、水滴状的豆子,上面浅浅刻着“平安”两个字。
“尹璇!”苏罗直奔向正挽着亚当说笑的林尹璇。
“怎么样,苏罗?今天一切还顺利吗?”林尹璇迎上前拥抱住苏罗。
“挺顺利的。这个梁先生挺好相处的,他没有为难我,还请我吃了顿饭。换导游的事他应该不会再追究,你别担心了。”
苏罗眉开眼笑,如释重负般向林尹璇讲述着自己今天的战果。
“苏罗,你好厉害啊!早上我被那个梁先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还说要去留学生论坛发帖子揭发我。我本来以为这下肯定完蛋了,没想到事情还能圆满地解决。”林尹璇再次抱住苏罗。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呀?”苏罗一脸自豪地说。
“今晚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吃!正好也庆祝一下亚当顺利完成画展。”
苏罗越过林尹璇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亚当。他比照片里还要英俊,一头金色的卷发松散而随意,将他自由不羁的艺术家气息展露无遗。
苏罗微笑着向亚当点头示意,暗自欣喜今晚何其有幸能和两位超凡脱尘的艺术家共进晚餐。
回到酒店后,苏罗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着和“梁先生”相处的每个细节。
在苏罗看来,这位“梁先生”着实与众不同,她很想多和“梁先生”交流一下,可他总是在刻意回避问题,让人有很强的距离感。
苏罗向来对长相英俊的男子没有什么好印象,或许是见识过宁一梦时不时看走眼的功力,她只觉得他们空有一副俊美的皮囊,实则内里空洞得大喊一声都能听到回响。
“梁先生”的出现第一次打破了苏罗的认知。他仪表不凡、温文尔雅,待人接物都谦和有礼,虽然打趣苏罗时的言语叫她十分火大,但却让苏罗感到莫名的踏实。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是还有机会再见,她希望能多了解些他的过往,听他讲讲自己的故事。
苏罗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明天还要和尹璇启程去米兰,她要早早上床休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清晨和煦的阳光唤醒了整个佛罗伦萨。
储明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他将手摊开,掌心的“平安豆”已被攥得温热。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几个小时,储明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在回国之前再逛一逛佛罗伦萨的街道。出门前,他将这颗“平安豆”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外面晴空万里,风和日暖。储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沐浴着金色的日光,变得灿烂而温暖,可他无心观赏。
他掏出口袋里的“平安豆”看了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始快步前行。
他来到昨天和苏罗一起寄明信片的小店门前,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喂,哪位?”
“是我,苏罗。我是……我是梁先生。”
“梁先生?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抱歉,我并非是个关注别人**的偷窥狂,只是昨天你的护身符掉在我们分别的地方了,我想把它还给你,但又不知如何联系到你。所以我去了昨天的明信片店,找到了你写在明信片上的电话号码。”
“天呐,我的‘平安豆’掉在佛罗伦萨了?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储明从电话里听到苏罗手忙脚乱地翻着背包,旁边还有人一直在问她“出了什么事?”
“苏罗,你别着急,我会把这个护身符还给你的,不过我一会就要搭飞机回国了,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可以把这颗豆子给你送过去。”
“现在见面恐怕不行,我已经和朋友在去米兰的路上了。怎么办?”
“不然等你回国以后,我把它寄给你?”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你梁先生!这是你的手机号吗?我回国以后联系你。”
“我回去以后会把这个号码换掉,还是我来联系你吧。你是一周以后回国吗?”
“是的,接下来几天会去意大利的几个城市转转。”
“话说回来,那家明信片店的老板也太不注重顾客的**,竟然这么随意就把我的联系方式透露给你了。”苏罗略带埋怨地说。
储明浅笑道:“其实是因为老板记得我们昨天一起写明信片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告诉我明信片上的电话号码。还好明信片还没寄出去。”
储明当然不会告诉苏罗,他和老板软磨硬泡了一个小时都没拿到明信片,最后他告诉老板,是自己爱上了昨天那个姑娘,想联系到她,才会出此下策。这种说辞毫无逻辑,但浪漫的意大利人不会拒绝。
为了向老板表示感谢,他还买下了店里最贵的一套珍藏版手绘明信片。
“谢谢你,梁先生。你快准备去搭飞机吧,不要因为我的事耽误了行程,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也祝你玩得开心,我们回国再联系。”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苏罗跟着林尹璇去了米兰、罗马、威尼斯和那不勒斯,这些城市的绝美风光让苏罗应接不暇,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一部分的思绪已经被分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牵挂着“平安豆”,还是惦念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梁先生”。
难道真的被宁一梦说中了?她真的在遥远的异国对一个男子……
不可能,这太离谱了,简直比中彩票还离谱。
苏罗坚信自己绝非这么肤浅的人。
好在她马上就要回国了,回到熟悉的环境中,或许就不会再想起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了。
临行的前一晚,苏罗和林尹璇躺在一个被窝里聊天。
他们周游意大利的这几天,林尹璇三句话不离亚当,苏罗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她慢慢发现,从前的林尹璇是个骄傲的公主,现在,亚当几乎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像是一颗在宇宙中孤独运转的行星,自顾自地围绕她的太阳转个不停。
恋爱中的女人,真的很容易迷失自我。
苏罗感到一阵心疼,她有心提醒,又怕伤了她的自尊。
“尹璇,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你。” 苏罗望着天花板对林尹璇说。
“崇拜我?崇拜我什么?”
“你总是能将日子过得精彩而充实,不像我,整日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我仰望你,就像站在山脚仰望云雾缭绕的顶峰。”
“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我们是朋友,是互相依靠、互相扶持的伙伴。你没有站在山脚,我也不是顶峰。”林尹璇一脸严肃地看着苏罗。
“不,我是说,我愿意一直仰望你,看你越站越高。”
林尹璇的眼神由意外转变成疑惑,她不明白苏罗的意思。
苏罗不忍继续说下去,她嘱咐林尹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知道吗?我在国内等你回来。”
林尹璇露出迷人的微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等我一毕业就马上飞奔回去找你。”
她们握着对方的手入眠,期待着早日在国内相见。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别以后,两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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