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末日已经来临！时空断裂，那些怪物从缝隙中爬了出来。我找到了一处安全区。哥，我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看到了这条消息，快前往%￥#*基地。”
这是俭舟从那个小世界醒来，看见的第一条信息，他原以为那是一个恶作剧……但后来发现不是。
他当时就在怀疑，到底是谁给他发的这条信息。知道俭舟私密号码的人不多，但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和王宵言的描述对上。
十七岁左右，比他矮半个头，脾气很拽……
能接触到俭舟，必然经常出入实验室，或许是某个自命不凡的天才少年，这样的人物必然出众……为什么俭舟会对这样一个人毫无印象？
自从生病之后，他的记忆力就逐渐变差——听起来，那位少年和他关系匪浅，他把那么重要的人都忘记了吗？
他真的认识……这样一个少年吗？
俭舟忽然感觉有些头疼，他后退了几步，捂住脑袋，脑中不断闪回过几段记忆画面。
那似乎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俭舟？俭舟……我们出去玩吧！”
清亮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俭舟被蒙住眼睛，踉踉跄跄往前走：“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男孩笑嘻嘻的说：“待会你就知道啦！”
“……俭舟？”
王宵言脸色有些阴沉，他的脸部控制不住般抽搐着，努力拍着俭舟的肩膀——但对方毫无反应，晕倒在地，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醒醒，你醒醒……别睡……”
王宵言努力摇晃着俭舟的肩膀，但俭舟没有回应，就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
“你别睡……别睡……在这里睡着，你会死的……”
到了后面，王宵言几乎是哀求，他感受不到俭舟的任何呼吸，他也没有心跳，那些所对应的器官早已被虫群啃噬，消失殆尽。可之前他们还在聊天，那是唯一能证明俭舟还活着的方式。
现在俭舟不再说话了。
他无法判断俭舟是死是活。
王宵言后退几步，他眯起眼，歪着脑袋，几乎成了九十度，死死盯着俭舟左侧脸颊——那一块漆黑印记的所在处。
“……我看到了。”
王宵言噗嗤笑出声，他死死捂着嘴，上半张脸在笑，下半张脸却耷拉嘴角，极为恐惧。
“我看到了……有东西在你身上……我上回就看见了……它们想杀死我，它们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告诉你真相……”
“‘母亲’……她帮忙……她清掉了一些，你身上那些触须死掉了，这是好的，那很好，你干净了，你自由了……”
王宵言从口袋里拿出美工刀，又推回去。
“不够，这不够，我必须拿出……其他武器，才能杀死这些东西……”王宵言喃喃自语，“你身上还留着……留着一些……”
“眼睛。”
熟睡中的俭舟无知无觉，他对一切外界的事情发展都丝毫不知情。
王宵言古怪的笑了笑：“它们在看着你，它们在监视你，它们想扭转你的思维，它们想害死你——我会帮你的，俭舟。”
“我来清除这些脏东西。”
——
“我们来玩吧！”
俭舟被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带去坐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各种鬼屋，他们玩了一整天。
无忧无虑的童年。
“……”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高兴。”
男孩从旋转木马上下来，这样问他。
俭舟摇摇头，他说：“我……我是来找我的朋友的。”
“有一个少年……他想找到我，但我却忘记他了。”
“我想知道……他是谁。”
周围陷入死寂，就连游乐园的设施播报音也不再响起。
俭舟被蒙着眼，在这绝对的死寂中，他感受不到方向，也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一切的真实都如此虚假，人在绝对安静的地方待不了三分钟就会疯掉。他甚至不能确定周围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或许那个男孩早就走了，而他被扔在虚空。
他不由得害怕的颤抖起来。
“俭舟。”
那个男孩的声音幽幽响起，甜蜜如丝糖。
孩子总是那样脆弱，而托付信任也是如此简单，俭舟死死抓着那个男孩的手，不肯松开。
“你有我就够了。”
男孩笑眯眯地说：“有我一个朋友就够了，我陪着你，你不高兴吗？”
“……”
“你只要记住我，至于其他人——忘掉就忘掉吧，他们不重要。”
男孩掐了掐他的脸：“好啦，我马上就去救你。再坚持一会。现在，睁开眼吧——”
俭舟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巨大的，诡异的……斧子。它仅仅只有斧子的外形，一端酷似被剥皮的人腿，另一端连接的是扇形的肋骨，整把武器像是活生生从某个人身上撕下来的。
这柄武器极为厚重，如果砸到人身上，大概率会把人砸成肉泥。
而现在这柄武器只距离俭舟不到两公分。
另一端握在王宵言手上，他脸上带着病态的，古怪的笑容。在俭舟睁眼的那一刻迅速换成了乖巧懂事的模样，还有点窘迫，像是被老师抓住不写作业的学生。
俭舟：“……”
他已经醒了十几秒，但王宵言丝毫没有把武器撤走的意思，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把俭舟砸成舟饼。
俭舟冷冷开口：“你要杀了我吗，王宵言？”
“……”
王宵言纹丝不动。
“因为你的种种行为，最后导致我死在这里……”
客观来讲，俭舟觉得这不能全赖王宵言，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王宵言和黑雨七三开，但是不这么说他可能真要死了。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俭舟的语气很重，指责意味相当明显。王宵言垂头丧气——但他还没把武器撤走，他的表情和行为各有各的想法。俭舟尝试把武器往他那边推，纹丝不动。他们就这样僵持在这里。
“我想救你，我必须要救你……”
王宵言念叨着，然后继续拿武器指着俭舟。
看来王宵言的救人秘诀是先把人打死。俭舟半躺着有点累，尝试坐起来一些，无论他怎么动，那把武器始终垂在他头顶正上方两公分的位置。
这武器看起来很重，幸运的是，王宵言作为B级异能者，体能很好，他不嫌重，可以一直举着。
“……”
俭舟决定转移王宵言的注意力，他望向那边正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番茄火锅，他说：“我饿了。”
他邀请道：“吃饭吗？”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火锅，感谢现代科技和餐桌艺术，食物是人类永远绕不开的话题。王宵言终于收回了武器，把它立在旁边，蹲在旁边等火锅。俭舟重新把火锅丸子扔下去，他看着那些圆滚滚的丸子，莫名有些反胃。
但他不想被王宵言拿武器对着，他觉得可以接受这顿让人反胃的饭菜，必要时刻往嘴里塞一点。
俭舟也不是很想问王宵言到底抽的哪门子风，突然拿出一把看着攻击力就很高的武器——他之前揍人用的是美工刀，小卖部的那种——然后对着他。王宵言现在安静下来了，万一俭舟问了几句，王宵言又想起刚才的事情，那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看着番茄火锅里那些食材，俭舟的心里涌上一股极端抵触的情绪，胃部翻腾，他装作在等待火锅的模样，顺口问王宵言：“你和老蔡那些人……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这个话题也很危险，但是比王宵言为什么上一秒还在讨论怎么把俭舟送去安全区，下一秒就突然打算揍他要安全。
王宵言脸上流露出一股“天啊，我上网吧被寄予厚望的老师抓到了”的表情，他说：“他们先……找我的。”
老蔡先找上的王宵言？这和他们那边的说法不一样啊。
据他们所说，这里的区域是王宵言选的，灾难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尽管老蔡喜欢推锅，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可不一样……主谋就是王宵言，毋庸置疑。
不过没关系，俭舟随便问问，王宵言随便答答。
“老蔡说……他知道一个地方，有……”王宵言犹豫几秒，他含糊道，“有东西，有我正在找的东西，他让我去看看。”
王宵言指了指地下，然后大概是想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又指了指上面。
“我找到了……但那是假的，他们自己做的，我需要真的……没有任何用处……但是我……我在这里找到了一颗种子。”
听到“种子”二字，俭舟瞬间警觉，他也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火锅了，抬起头来望着王宵言。
王宵言紧紧抱住自己，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我找到了种子……然后……然后我就被……我被她看见了……她说，她要我在未来的某一天……把……把……”
“把你带给……黑雨。”
王宵言摇摇头：“我不会……我不会这么做的，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不会的。”
最后一个“黑雨”的语调有些奇怪，俭舟怀疑他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词，但被莫名扭曲成了这句话。
尽管王宵言看起来很害怕，颠三倒四。但他没有说为什么要让老蔡把居民楼赶尽杀绝，他仅仅只说了和俭舟相关的事情。
王宵言很谨慎，他比表现的要更加心思细腻，更加狠毒。
设计陷阱，围杀尹冬潭和楚暮，还有莫名死在“授粉”内部的老蔡……
这些该不会都是王宵言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俭舟尝试从他混乱的语序中分析出一些东西——他说他要找些什么，老蔡指引他来这边……后面他找到了一颗种子？然后又被什么东西看见了？
看见他的，指使他的……是“母亲”？
她为什么要杀俭舟？
“为什么是我？”
“是啊，”王宵言喃喃，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为什么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有，有……”
“有很多很多恐怖的东西。”
“不。”
王宵言忽然笑嘻嘻的反驳自己，“我喜欢这里，这里多好啊，安全，宁静。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了，他们都死掉了……”
他忽然凑近了，问俭舟：“你说好不好啊？”
“算了，”还没等俭舟回答，王宵言自说自话，“你肯定不喜欢，你喜欢那些吵闹的，像蛆虫一样蠕动的人……他们现在真的变成蛆虫啦！”
王宵言忽然问：“你想知道……那些被黑雨吞噬的人，他们去哪里了吗？”
王宵言此刻很兴奋，跃跃欲试，就像是狩猎者看到了猎物一般。如果唐珂此时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王宵言打算把他做成罐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神情。
俭舟觉得他没安好心，真心实意的回答：“不想。”
“……”王宵言一愣，他忽然从那副亢奋的神情切换到之前忧郁的模样，小声说：“你确实不想，那太血腥了，看了会做噩梦的。”
应该把王宵言这副模样以及这句话录下来，挂在老蔡的坟头循环播放。
火锅里所有的食材都熟透了，俭舟夹起一小块鱼丸，迟迟没有递到嘴边，他对这种食物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厌恶。这种厌恶不仅仅针对火锅里的鱼丸，包括整个火锅，还有他空间中所有人类喜爱的食物。
这些食物在他眼里并非毒药，而是——毫无营养，毫无价值的东西，他甚至在怀疑这些东西为什么被归类的食物的范畴内。
正常且健康的人不会想着去吃沙子，快饿死的也不会。因为沙子永远无法填饱肚子，或许只有精神失常的人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但俭舟现在很清醒，他不会吃沙子的。
快饿死也不会。
幸好，忧郁状态下的王宵言非常焦虑，心烦意乱，没注意到俭舟这边的情况。他闷着头，一个人吃掉了几大袋丸子，米线，肉，青菜和大豆粉。他的肚皮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永远也吃不饱。
“好饿……”
王宵言揉着干瘪的肚子，他又说：“我还想……再吃一点。”
最后王宵言把塑料包装袋泡在滚烫的锅底中，端起烧开的，冒着泡的番茄浓汤灌进嘴里，一饮而尽。俭舟甚至听见了开水烫伤皮肉的滋啦声。
王宵言的喉咙大概率被烫伤了，或者被塑料袋划伤了，他含糊不清的说：“谢……谢你，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很少对人说这种话，因此显得很别扭。
俭舟接受了他别扭的感谢，洞穴内格外安静。等到王宵言把视线移向那把武器时，俭舟开口：
“这是……你的武器？”
“属于我的武器。”王宵言重复道，他解释道，“每个异能者都有属于自己的武器……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些武器就会凭空出现。”
“专属武器会和你一同成长，是最适合，也是对个人而言最强大的武器，曾经有人试图抢走别人的专属武器……他们成功了。”
王宵言仰着头，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他笑道：“虽然不趁手，但是很好用。”
俭舟指着那把武器：“这是你的，还是抢了别人的？”
王宵言用一种“你为什么觉得我这么坏”的眼神看着俭舟，他的声音有些委屈：“这是我的。”
他又指了指上面被撕扯下来的血腥肌理：“这也是我的。”
俭舟在几秒之内反应过来，理解了王宵言的意思：“……你是说，这把武器的……原材料是你？”
“是的！”
王宵言点头，他扯出一个笑容：“这当然是从我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啦。”
“……”俭舟又看了眼那把武器，从腿到肋骨，鲜血淋漓，活生生从身体上扯下来——王宵言会分身，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王宵言变成了武器。
很有想象力。
再次陷入沉默，王宵言一直在打量他的脸，似乎在比划。他蠢蠢欲动，打算再次动手。
聊点什么吧。
但俭舟现在不想聊黑雨，也不想聊老蔡怎么死的，更不想被砸成舟饼。
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决定开口：
“你知道……‘母亲’吗？”
小言：人性若隐若现
舟：（不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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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黑雨（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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