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正坐在旁边背对着他穿衣服,路云和回想昨天抱他时的重量,比第一次见面时要重了些,似乎身形也有些拔高,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
不一会儿,尤问泪穿好后,路云和戳了戳他的肩,一双明静澄澈的大眼睛就转过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路云和也坐起来,“饿不饿?”
尤问泪点点头,路云和穿戴整齐后带着人去洗漱,而后坐在桌前,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包装好的食袋,有清蒸鲫鱼、红烧肉并几盘素菜白米饭,又哗啦堆出好几包干果糕点,最后拿出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浓郁的香气在屋内弥散开,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怎么样,看你有没有喜欢吃的?”路云和舀了一小碗米饭,搭着筷子递过去,一脸期待。这是他从一座远近闻名的天香楼买的,楼里所有食材都是灵植,食之增益修为,正适合尤问泪。他去的时候刚好只剩最后一份呢。
尤问泪没动,道:“你也吃。”
“嗯嗯嗯,我待会就吃。”
听了这话,尤问泪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小块鱼肉,抿了抿,就往下咽。
路云和不觉有然,谁知小孩咽了几下,忽然面色一白,捂着喉咙,眼里也泛起水光。
他吓了一跳,目光落在尤问泪干干净净的饭碗边,没有吐掉的鱼刺,“被刺卡住了?!”路云和赶紧使了点力拍他的背,“快咳出来,咳出来就好了!”
“咳咳...咳咳......呜...”尤问泪弓起身子,睫毛上挂着泪珠,随着咳嗽一颤一颤。
路云和拿布巾接在他嘴边,小孩却挣扎着转过脸,路云和跟着转过去,“不怕,吐在我手上也没事。”
一团带着血丝的黏液被咳出,那根银亮的鱼刺就混在其中。
路云和另拿块布巾擦了擦尤问泪的嘴角,“乖乖,我要被你吓死了,快喝些水润润喉咙。”
尤问泪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有刺。”
路云和道:“啊?你没吃过鱼?”
尤问泪道:“没有的,修炼当心无旁骛,父亲从不会让我吃这些。”
路云和一顿,道:“那你从小吃什么?”
尤问泪想了想,“婆婆会给我送,有时是一碗汤,有时是一碗米粥。”
“没了?”
“嗯。”
“这怎么能吃饱??”路云和惊疑道,“等下,除了不让吃饭,还有没有其他的?”
尤问泪一一回答:“父亲不允许练功懈怠,我每日必须练满四个时辰,每月会有一日来查验,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就会被惩罚到祠堂思过。父亲教导我凡尘言语,皆是业障,家里被下了命令,很少有人理我。不过先生会跟我说话,虽然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布置的任务,就......”望着路云和愈发难看的神情,他感到有些忐忑,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停下来。
“你父亲......”是不是虐待你。
在小孩不安的目光里路云和没把话说完,他揉了揉尤问泪的头,还这么小,都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路云和这才真正理解系统所描述的“幼时活在家族掌控里...”是怎样的情状。
怪不得,在泽洳地自己抱他的时候甚至觉得还没佩剑重,他只以为是修仙界灵剑不同俗物,他也没抱过这般大的孩子,胡乱把两者相提并论。
路云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我们不提你父亲了哈。从现在开始,我在你身边一日,不,从今往后你都要忘记他说的所有,那全是歪理,全是错的,你通通不要放在心上。”
路云和表面保持微笑,内里骂翻天了。孩子是这么教的吗?是这么养的吗?是亲爹吗?真是日了*了。九年,尤问泪竟然在这样的家族生活了九年!路云和光是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早知道...早知道他刚穿来的时候就跑去尤家把小孩偷出来!放自己眼皮子底下,跟着他一起等剧情开始。
尤问泪歪了歪头,见路云和脸色不再像刚刚那样可怕,“好,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不生气,”路云和听了这话又是一股心酸,“要不要尝尝这个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见尤问泪伸手去拿,他把那盘鱼端过来,控制着灵力把鱼身上的刺全挑出来,长短不一的鱼刺堆成一小团。
路云和满意地放回原位,修仙的世界里这点就是方便。
尤问泪吃的慢,小口小口啃着糖葫芦。许是见路云和迟迟不动筷,他给路云和的碗中夹了好几样菜,眼巴巴地看着。
路云和当然是拿起筷子就连吃几口,边道:“我把鱼刺全挑出来了,这下不用担心被卡住。”说着就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鲜嫩的鱼肉,放到尤问泪小碗里。小孩似乎喜欢吃鱼,所有菜里剩的最少的就是那盘鱼。
吃饱喝足,左右闲来无事,系统也迟迟没说下一步干什么。路云和就盘算着带尤问泪下山玩去了。与天玑打过招呼后,两人就此出发。
探虚宗地处中洲,占地位置极佳,山下落英城背靠探虚宗,一片悠然自得,繁华和谐。恰逢这几日临近过年,素白的雪铺了一地,被每家每户早已挂上的红纸油灯映成浅浅的暖金色,惹得几个扎着小辫的幼童稀奇地抓来抓去。
路云和见着,逗逗尤问泪,“想不想去玩玩雪?”
尤问泪原本还在看那做工精美的灯笼,闻言眼眸亮了亮,在脚边掬起一小捧雪,很快如水从指缝漏下。
尤问泪索性蹲在雪地里,双手合拢,聚起一点雪,不时拍一拍,压实了,伸出小指头在上面勾画几下,仰头轻轻拽了拽路云和的衣摆,对着他弯了弯眉眼,笑容柔软干净得如初春柳枝,轻啄人心湖。“路,你看。”
地上那长条形雪块被捏得棱角分明,面上描了几道,像某种字符。
“是我的玉牌?”路云和取下腰间的沧浪令牌,比对了下,两者如出一辙的雪白,越看越像,“捏的一模一样诶!太厉害了,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厉害呀,”路云和语调轻快,点了点尤问泪的鼻尖,“原来是我家的。”
尤问泪低下头去,像是被夸害羞了。一鼓作气又捏了几个莹白雪物。
路云和依次辨认:“树叶、簪子、圆环?”
尤问泪认真道:“合在一起是这个。”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在雪色里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尤小朋友考不考虑教教我,把这门手艺传下来,嗯?尤小师父?”路云和晃了晃小师父的手,笑意盈盈道。
尤问泪脸都快埋进路云和衣袍里了,只留下两只红透的小耳朵,黏糊糊道:“我...我什么都愿意传给你......”
路云和实在是被可爱到了,低声笑起来。
尤问泪以为他不信,急急抬起水润的眼,想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对上路云和垂下来的含着笑的眼。小脸呆了呆,又重新把自己埋进衣袍里。
路云和顺势揉了揉他的头,道:“冷不冷?”
闷闷的声音传来:“不冷。”
此刻天色暗下来,暮鼓响过三声。
街上来往的人愈发多起来,绚丽的烟火戏法在夜色里明灭,还有货郎走街提过的羊角灯、琉璃盏在人群中掠过,州桥下倒映的月影被游船搅碎,这一切都混入铜钱叮当、木轮轧过石板的轱辘声、还有人们此起彼伏的笑谈声里,最终汇成这片沸腾的人间。
长街两边挂着的油纸红灯在暮色中挨个亮起,烛芯跃动,烛光透过薄纸晕开,整条街和人们便一同浸在这暖融融的光晕里。
路云和牵着尤问泪,随着人潮往前走,余光扫到不远处空中浮动着星星点点的光,一盏祈福天灯正悠悠被放飞。越过他们上方,引得尤问泪好奇的仰头去看。
“公子可要放盏天灯?今儿正是祈福的好日子,放灯讨个好兆头,来年必定顺遂平安!”一旁的摊主见两人停住,热络地推销着,“您瞧,这灯卖得紧俏,就只剩这么几盏啦。”
“全包好,我都要了。”见尤问泪喜欢,路云和大手一挥,全都买下。“好嘞,公子稍等!”摊主手脚麻利地把最后五盏灯提给路云和,又送了个笔和火折子,指着他们后面笑呵呵道:“两位公子,拿着灯去那放就可以了。”路云和接过道谢。
摊主所指之处不远,路云和站在明亮的灯火下,把手里的灯摆在尤问泪面前,“想许什么愿?你可以许五个愿望哦。”
尤问泪看了看,捧走了其中一尾红鱼样式天灯,“我许一个就好,剩下的给你。”
路云和道:“我不用许,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谁实现了你的愿望?”听着似乎有点沮丧。
路云和一本正经道:”是天上的神仙。每一位好好长大的孩子,神仙就会许他一个愿望。”
尤问泪不疑有他,但还是问:“那我还没有长大,现在许是不是不会成真呀。”
路云和面不改色:“怎么会,神仙就喜欢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孩,一高兴,就提前实现你的愿望啦。”
小孩低下头去看那盏红鱼天灯,思索了会,仔细展开灯笼里的桑皮纸,郑重执笔,神情认真,埋首在纸上写。
写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又从头添了几笔。
“写错啦?再拿一盏写就是。”路云和见此开口,提溜出一排四个灯。
尤问泪却是难得坚持,只写这一盏。
最后一笔落下,尤问泪举起桑皮纸给路云和看。纸不大,刚好容下一行字。字迹工整端正,一笔一画烙在承载着心愿的天灯上,无端的透出些虔诚来。
——“尤问泪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中途又加了字进来,就变成“尤问泪和路云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我怕天上的神仙不知道我的哥哥是谁,这样就不会错了。”
怒更两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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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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