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梦寒离开后，江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天色顿时昏暗起来。
戚睿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站在落地窗前有些出神地看雨滴斜斜地打在玻璃上。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是方才声称要去处理公司事务而告辞的辛秘书。
去而复返的辛洋神色严肃，等待着戚睿之下一步的指示。
此时的戚睿之褪去了在迟梦寒面前的温柔笑容，没什么表情，目光好像落在窗外被雨淋湿的花丛，又好似只是落在虚空。
如果迟梦寒也在场，就会发现戚睿之现在的神色像极了今早他刚醒时投来的那一瞥，看似平淡，却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只是后来戚睿之很快收敛起那副神色，与他相处时称得上是细致温柔，让他很快地忘记了那一幕。
很难说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戚睿之微微仰头，把最后一口酒送进喉咙，却没放下手里的空酒杯，修长有力的手随意地旋转着纤细的杯柄。
他早在醒来时就发现了不对劲——虽然跟迟梦寒一夜混乱，但醒来后除了肌肉酸痛，整个人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长期困扰他的头痛和燥热都得到了极大缓解。
因此在和季雨良通过消息后，他便果断决定让迟梦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留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够配合季雨良后续的研究，找到克服他信息素紊乱的解法。
他把辛洋叫来并不只是为了当司机，而是提前让辛洋拟好了一份合同，上边详细列明迟梦寒待在他身边这一年里所能等得到的种种——其报酬之丰厚，哪怕迟梦寒是迟家的小少爷恐怕也很难拒绝。
上午辛洋本来要趁迟梦寒在的时候拿出这份合同，但戚睿之在辛洋即将掏出文件前对他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因此迟梦寒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
戚睿之回想着有关迟梦寒的一幕幕，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他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认为迟梦寒为他付出时间、而他支付报酬，是再好做不过的一场交易。
虽然往难听了说这也只是一场包养，但他必然不会亏待迟梦寒。
没想到迟梦寒居然出乎意料的纯情，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而且迟梦寒似乎打算把他当成恋爱对象来对待。
戚睿之意识到这点后，难得地觉得有些棘手。
他大可以把一切摆在明面上说开，把这件事彻底变成一场交易。这很无情，但能剩下不少后续的麻烦。
他只是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方才在车上青年试探性揽过他肩膀、两人靠在一起的那一幕。
青年的体温很高，整个人洋溢出蓬勃的生命力，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更贴近、汲取他身上的一丝暖意。
戚睿之天生冰冷的心好像也被烫了一下。
它不会立刻变暖，但却在四肢百骸掀动起难捱的颤栗。
他突然就不想用合同折辱青年一颗热诚的心。
“合同就先不签了…”最后戚睿之还是开了口，他沉默了许久，此时嗓音带着一阵沙哑：“把盛海一直想要的专利转给他们吧，就当是…迟梦寒陪我的报酬，总归不能亏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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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迟梦寒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即熟练地打开了直播设备。
他除了是低调的迟家二公子，还是目前c国最大的直播平台星流的头部主播Cookie ，流量和粉丝量甚至可以和当红明星比肩。
迟梦寒直播时采用的是虚拟形象，而且非常注意保护**，严格划分网络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因此没人能把Cookie和他本人对得上号。
眼下他刚打开直播，还没准备好，直播间的屏幕还是黑色的，但是已经有一大群粉丝涌来，不少人在弹幕叽叽喳喳地问他昨天怎么没开播。
迟梦寒看到之后有些心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昨天…昨天临时有点事，回来晚了，就没开播。”
谎言真是越撒越多。
他关上麦，小小地叹了口气，继续调试设备。
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位面色有些冷漠的、有黑葡萄一样圆眼睛的、头顶问号的——
大肥猫。
当下虚拟形象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可以做出精致到头发丝的虚拟人物，因此相当多的主播选择用虚拟形象进行直播。
迟梦寒不是星流最早的虚拟主播，但他是星流最早的大肥猫。
他走上直播道路纯属是误打误撞——
星流的虚拟形象系统是对所有平台用户开放的，就算不用于直播，用户也可以捏出专属于自己的虚拟形象。星流官方也提供了一些形象代码，用户可以在代码的基础上进行修改。
虽然主播们的虚拟形象当然进行过精细化的设计，瞳色和发色别具一格，但基本都源于相似的形象代码，观众看多了就多少会觉得有些大同小异。
迟梦寒最初只是想捏一个不同于大多数人的虚拟形象。但在使用系统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系统不仅可以用来捏人——只要把身体部分去掉，只对头像进行调整，就可以得到一个圆圆拽拽的肥猫脸。
这就是最初的Cookie。
那天迟梦寒本着发现bug的喜悦开了场直播炫耀他独一无二的虚拟猫脸，却意外地吸引来了不少观众。
迟梦寒的审美很好，捏出来的猫脸看久了也是眉清目秀，而且声音好听，人也有梗。没几天这只圆圆的大肥猫居然从一众主播里脱颖而出，登上了当时的人气榜单。
那次之后，迟梦寒迎来了他直播生涯的转折点——他遇到了他的榜一大哥Richard。
Richard是偶然点进他的直播间的，和许多人一样，被能口吐人言的圆脸黑猫吸引，在他的直播间驻足。
但是又跟许多人不同，Richard肉眼可见地财力雄厚，他比迟梦寒本人更把直播当成是一种工作，因此每场直播都会给迟梦寒送出价值不菲的礼物。
尽管迟梦寒私下里联系过他，说自己不缺钱，不需要每次都刷这么多的礼物，Richard依然坚持这是他付给迟梦寒的“工资”。
“R哥在生活里应该是个温柔严肃又有点古板的人。”迟梦寒心里这么想着。
总而言之，迟梦寒没能推拒掉R哥的礼物，而在R哥的助推下，迟梦寒长期占据星流的人气榜单，以至于粉丝量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迟梦寒本人对现状的感知并不敏锐，然而有一次他因为度假旷工了几天，后台私信量激增到软件卡顿，就连星流给他安排的管理员和工作人员也轮番轰炸他的信箱，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走向了一个身不由己的位置。
他没由来地对这件事情感到有些恐慌，度假结束后他也没有立即开播，想仔细思索一下之后的规划，可混沌的脑袋却又想不出答案。
他打开账号后台。R哥身为他的vvip，消息处在他私信的最顶端。
相比其他粉丝，R哥的私信并不如何热切和频繁，只在他度假期间打开一条消息问他怎么没开播，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迟梦寒像是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突然想到他可以询问R哥的意见。
他字斟句酌地敲键盘，把最近困扰他的问题向R哥倾诉：
「……我好像没意识到我已经这么火了，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觉得我值得这么多的关注」
「我很怕让喜欢我的人失望。」
「怎么办啊…我有点害怕」
当时R哥的消息回得很快，简短的语句却莫名让他觉得安心：
「不要担心，做你自己。」
靠着跟R哥的一番交流，迟梦寒才下定决心继续直播。那之后他跟R哥的关系也有了进展，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最开始叫R哥只是出于对榜一大哥的尊称，但迟梦寒发现R哥不仅年纪比他大，而且阅历极其丰富，看待事情的眼光独特，对很多问题都能提出一针见血的意见。
这声哥叫得愈发真心实意起来，迟梦寒已经把R哥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大哥哥。
只不过R哥最近好像有事在忙，这阵子都没来看他的直播。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迟梦寒调试好设备，跟人聊了会儿天，没过多久，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特效和R哥专属的进场提示。
“感谢R哥送出的璀璨流星！R哥来了呀！事情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R哥的回复在弹幕里闪着金色，一贯的简洁。
“耶！”迟梦寒小声欢呼了一下：“等下播之后我有事要和你讲。”
闻言弹幕里炸开锅，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到底是什么事儿，有敏锐的高等级粉丝在弹幕问迟梦寒是不是谈恋爱了。
面部表情采集系统能把迟梦寒的表情收集并投射到肥猫脸上，直播间的粉丝们只见肥猫脸上出现了两团可爱的腮红。
他们看了这么久的直播，还没见过Cookie出现过这种表情。
「Cookie刚才在化妆吗，给自己打了腮红…？」
「什么腮红！这是Cookie脸红了啦。」
「Cookie害羞了吗，让我猜猜，是不是被说中了！」
迟梦寒捂了捂脸，肥猫脸上的两团腮红才消失掉，然而他手一放下，红晕又悄然浮现。
迟梦寒总不能一直捂着脸，于是平时肥拽的小猫带着两团腮红直播了大半场才逐渐恢复，不出意外地又上了星流的热搜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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