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落针可闻。
曲诗瑶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系统，”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现在这场对话，会被实时记录并上传到主系统那边吗？”
系统立刻明白了宿主的顾虑。
它迅速操作，关闭了常规日志记录功能，开启了一个临时的、独立的模块。
【宿主，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的对话是独立且加密的，不会被常规渠道记录。】它的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
“按理说，主系统那边掌握的数据比我多得多，运行时间也比我活过的年头都长。”曲诗瑶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它应该比我更早就察觉到这个规律了吧？我不认为我的小聪明能超越一个集合了无数世界信息的人工智能。”
【是的……】系统检索着庞大的共享数据库，【官方通告和内部资料里，从未提及评分9.5以下留在世界的任务者可能被同化的说法。】
“我记得你提过，你们的情感模块是九十多年前才统一加载的。自那以后，任务成功率大幅提升。”曲诗瑶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拉着，
“那么，选择留在小说世界和成功离开的任务者，比例是多少？”
系统快速调取总库数据：【接近5:1……】
它报出这个数字后，自己也感到一阵异样。
曲诗瑶手中的笔尖顿住了。
她默默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系统：
“虽然比例有点低，但为什么你带的宿主里，一个成功离开的都没有？你反思过自己的问题没？”
系统：【……】系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圈。
“好了，说正事。”曲诗瑶看系统又要陷入自闭，及时把话题拉回，
“你们主系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运行机制？”
【宿主是在怀疑主系统吗？】系统立刻警觉起来，
【主系统是绝对中立的存在！它遵循着最初设定的核心规则运行，逻辑严密，绝不会出现恶意欺骗的行为！】它努力为主系统辩解。
“核心规则？具体是什么？”曲诗瑶挑眉。
【具体的底层代码我们无法访问，只知道最重要的一条最高指令是：维持所有小说世界的稳定与存续。】
“那你们系统自己的核心规则呢？”曲诗瑶手中的笔在本子上有节奏地轻轻点动。
【我们系统最重要的核心指令，是辅助绑定宿主完成任务，并确保宿主安全离开小说世界！】
说起这个，系统瞬间又有了精神，整个统都亮了几分。
“你们和主系统不是一体的？不是它创造你们的吗？”曲诗瑶听到两者侧重点不同，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不是的！】系统摇晃着光球，带着点与有荣焉的意味解释道：
【据说很久以前，是一位科技界的传奇大佬开发了主系统，设定了维持小说世界稳定的基础规则。】
【但后来发现，纯粹由规则驱动，任务者生存率和任务成功率都难以保障，所以才有了我们辅助系统！】
【我们是独立于主系统规则之外的变数，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任务者而存在的！】
它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特骄傲的一统。
“那么，问题的关键来了——”曲诗瑶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翘起腿，眼神锐利，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小说世界会不稳定呢？”
【世界不稳定……】系统努力思考着，数据流飞速运转，
【通常与剧情崩溃、核心角色缺失或行为逻辑大面积紊乱有关……难道跟评分有关？】
“我们刚才推测，评分达到9.5，才意味着彻底摆脱原著结局，才代表这个故事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曲诗瑶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语速逐渐加快：
“那么，在一个尚未结束的小说世界里，如果承载了重要戏份和命运线的任务者突然消失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系统震惊地瞪大眼睛，核心处理器几乎要过载。
它脱口而出：【主系统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早知道必须达到9.5分才能安全留下，我们肯定会以此为目标，督促宿主，或者在宿主决定留下前明确告知风险！】
“9.5分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吗？”曲诗瑶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
“尤其是保证任务成功，这需要有效收藏达到十万，并且由这十万人打出的平均分在9.5以上！”
“我们基本上都是新人，第一次进入任务世界，有几个能像紫微星一样，初次登场就拿到这样的成绩？这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我……我……】系统被曲诗瑶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吓到了，数据流紊乱地闪烁。
它从未见过宿主情绪如此外露，甚至带着点愤怒。
“抱歉，我有点激动了。”曲诗瑶深吸一口气，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重新坐了回去，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更显沉重，
“主系统选择隐瞒，或许是基于某种逻辑计算来判定，如果将这个真相公之于众，会引发大范围的恐慌和焦虑。”
“毕竟，不是所有原著结局都是悲剧，对于那些结局美满的世界，任务者留下或许风险不大。”
“但一旦说出来，所有任务者，无论身处何种世界，都会陷入怀疑——我的感情是真的吗？我身边的人是真的爱我？这种不确定性会极大地干扰任务执行，导致成功率暴跌。”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天之骄子，能轻易达到9.5分，而谁又愿意冒着自己和所爱之人沦为纸片人、走向既定悲剧的风险呢？”
系统两条小光臂无力地垂落下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它想起了自己那几位前任宿主，她们所在的原著，结局都不怎么美好。
如果它当时知道这个真相，哪怕她们思想已经被世界潜移默化地影响，它也想把这个选择权交到她们手上。
“我们现在的评分依旧是9.2，离9.5只差0.3。”曲诗瑶闭上眼睛，一条手臂横搭在额前，躺在沙发上，声音带着疲惫，
“但这0.3，感觉却像一道天堑。而其他无数正在任务中，或者即将做出选择的任务者和系统，他们可能还被蒙在鼓里。系统……”她轻声唤道。
【宿主！我在！】系统立刻振作起来，飞到曲诗瑶面前。
“你去联系其他系统，把我们刚才的推测传递出去。不管那些任务者最终如何抉择，她们必须拥有知情权。然后，跟主系统讨论这事。”
曲诗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明白！我这就去联系其他系统！】系统接到指令，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在数据流即将接入更广阔网络的前一刻，它回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宿主，手臂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执行任务去了。
系统离开后，客厅再次被沉重的寂静笼罩。
大约过了十分钟，曲诗瑶移开手臂，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已经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明。
她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
“咔哒”一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
她拿着酒回到沙发，重新调出系统光屏，开始逐条翻阅这个世界近期的所有读者评论。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手指偶尔滑动，房间里只剩下她偶尔喝酒的细微声响。
半小时后，她关闭了光屏，手中的啤酒罐也空了。
她精准地将空罐抛进电视柜旁的垃圾桶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然后，她沉默地起身，去卧室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水流声哗哗响起，掩盖了所有的思绪。
当她带着一身水汽躺到床上，关掉床头灯后，罕见的，她没有立刻入睡。
而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模糊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她重新闭上眼睛，试图放空大脑，但思绪却异常清晰，只是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忽然，她猛地再次睁眼，迅速翻身下床，在床头柜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只响了几下就被接通了，显然对方也还没睡。
不等那边开口，曲诗瑶语速略快地说道：“易鱼！明天有空吗？我们在一起这段时间，好像都没正儿八经地约过会，去不去？”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易鱼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三秒钟后，巨大的惊喜让他猛地坐起身。
“砰！”脑袋不幸撞到了旁边的柜子。
但他完全顾不上疼，连忙抓起手机，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雀跃：“有空！我明天有空！！！”
他顿了顿，才想起什么，迟疑地问：“可是诗瑶姐，明天是周一……会不会影响你上班？”
“哦，那个啊，没事。”曲诗瑶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手臂虽然好了，但最近总觉得有点其他后遗症，不太舒服，正好再请几天假复查一下。”
她编造请假理由信手拈来，流畅自然，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她从骨折到康复的全过程，易鱼差点就信了这说法。
“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
易鱼的声音充满了期待，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忍不住大步走到客厅，顺手拿起小杠铃兴奋地撸了几下，原本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九点吧！”曲诗瑶一锤定音，接着又补充道：
“不用做什么详细计划了，就随便走走，走到哪玩到哪，怎么样？”
“好！都听你的！明天见！”易鱼毫不犹豫地答应，声音里满是欢喜。
电话刚一挂断，易鱼立刻翻出超市老板林叔的电话拨了过去。
“林叔！我明天想请个假！实在不好意思……啊？没事没事，我人没事……就是……就是明天要去约会……对！是女朋友……好的好的，谢谢林叔！”
成功请好假，他内心的兴奋依旧难以平复，想了想，又拨通了好友赵痕希的电话。
“痕希！晚上好啊！”易鱼的声音里，那浓烈的喜悦劲儿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
赵痕希迷迷糊糊地被手机铃声吵醒，听到易鱼这精神抖擞的问好，他拿起手机眯眼一看时间，凌晨一点多！
他没好气地刚想骂人，就听到电话那头，易鱼根本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自地继续兴奋道：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去约会啊！还是诗瑶姐主动约的我！”
赵痕希：“……滚！”他拒绝在这深更半夜被强塞狗粮，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并决定明天再跟他算账。
面对好友的无情挂断，易鱼的兴奋值丝毫没有下降。
但他想到明天还要早起约会，强迫自己回到卧室，躺上床，关灯睡觉。
尽管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脑海里不断设想着明天的情形，但最终，兴奋还是败给了生物钟，他带着嘴角的笑意，沉沉入睡。
黑暗中，城市的另一隅，曲诗瑶也终于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她的梦境或许并不平静。
ps：
关于那个灵体、9.5规划线和主系统的事只会说一下背景、发展方向及结局，因为我们侧重点不是在那，但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那些剧情实则是我脑海中另一部小说的剧情
目前有思路，但还没搭建好剧情，暂时不开另一篇预收哈（主要是关于快穿类的大女主小说，女主是前文提过的那个强大任务者……）
[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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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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