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视角-天台的透气与阴影
教室窗框切割的天空蓝得有些刺眼,黑板右上角鲜红的「倒计时 3 天」像一块烙铁,烫着每一道疲倦的视线。空气是沉闷的、混合了试卷油墨和驱蚊花露水的滞重味道。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试卷翻动的哗啦声、压抑的咳嗽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不行了。得透口气。
放下被演算得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原本字迹的物理习题册,我起身,穿过堆满书的过道,推开教室后门。热浪瞬间涌来,但至少没有令人神经衰弱的嗡鸣。楼道的窗户开了一半,风带着燥意,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脚步下意识地往上走。天台。
推开沉重的铁门时,视野豁然开朗。六月的风毫无遮拦地涌上来,灼热的温度和远处城市车流的背景噪音,呼呼地吹起额前汗湿的碎发,灌入薄薄的校服 T 恤,带来一阵短暂的、真实的凉意。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旧报纸在风里翻滚。很好。走到边缘的围栏处,放眼望去,是熟悉的教学楼红色屋顶、远处参差不齐的灰色楼群和永远蒙着一层薄雾的天际线。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动了一丝。
背后传来轻微的、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有人?
我蹙眉回头。
是她。乔雨柔。自从西装事故后,她总是刻意避开任何和我有可能产生交集的活动甚至是路线。
她背着浅蓝色的双肩包,鼓鼓囊囊的,一只手还捏着半瓶冰凉的矿泉水,瓶身上布满了细细的冷凝水珠。她似乎也没料到天台上会有人,看到我的瞬间,脚步猛地定在原地,脸上轻松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踩到地雷般的惊慌?
对视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动作快得带点狼狈。像是急于逃离一个致命的瘟疫现场。她低头匆匆往回走,步伐飞快,手忙脚乱地去抓铁门的把手。
就在这时。
她肩上的背包带子不知怎么地滑落了一侧!沉重的书包猛地向下坠!
「哎!」她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因为失衡而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用另一只没拿矿泉水瓶的手去抓住下坠的书包。
动作仓促慌乱。
抓住书包带的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风变大,铁门回荡过来的冲力不小,她没能稳住自己。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踉跄着直接朝后倒来!
而我,正站在铁门和她之间不到十步的距离。看她像一个失控的小型人偶一样朝自己这边栽倒,我下意识跑过去,伸出了手,想去扶一把她的胳膊。
然而,比她人先到的,是她为了抓稳书包而大幅度挥起的……那只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
嘭!
一声结实的闷响!
冰冷的、坚硬的塑料瓶底,带着瓶子里没喝完的半瓶冰凉液体,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在了我的左胸口!
位置……几乎和五四晚会颜料盘扣上来的地方,差不多重合!冲击力让我呼吸一窒,闷哼一声,伸出去的手都没来得及碰到她,更要命的是,承受了猛烈撞击的矿泉水瓶口……
啪嗒!
瓶盖没拧紧!
一股清澈的、带点刺骨冰凉的液体,猛地从崩开的瓶口喷射而出!如同打开了一道高压水枪!
哗啦!!!
冰凉的水柱,从胸到脚,浇了我一身!
校服 T 恤被冰水打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水流往下淌,滑过胸膛、腰腹、大腿……所过之处一片冰冷刺骨!
空气死寂。
只有我湿透的 T 恤滴答滴答落下的水珠,砸在天台粗糙水泥地上的声音。
她保持差点摔倒、却努力撑住了身体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像见了鬼一样盯着我胸前被浇透了的位置。T 恤颜色深了一大块,冰凉的水汽正在六月的热空气里急速蒸发,带走皮肤表面的温度。
矿泉水瓶口还在兀自流着细细的水线,蔓延到在她的运动鞋边上。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只发出一丝气音。嘴唇颤抖着,眼神在惊恐和……我已经习以为常的绝望之间反复切换。神情分明在说:完了,历史重现了,还是在高考前几天。
我用手拧了一下衣服上的水渍,冰凉的触感刺激到因为复习而疲惫不堪的神经。
一种无奈、甚至想笑的疲倦感冲走了连日积压的麻木烦躁。
我看着眼前吓傻了似的乔雨柔,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湿漉漉的狼狈,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顶了上来,几乎要压过脱口而出的质问。
但最终,所有的怒气却在舌尖转了一圈,化成了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明显咬牙切齿的冷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齿缝里挤出来的:
「乔雨柔……」我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着,水珠顺校服往下滚落,「你在搞什么……定向爆破吗?」
乔雨柔视角-水落与心跳
老天爷!天台怎么有人?!还是……他!西装的事情发生后,我对这位大神能避则避,能躲则躲,有他的地方就没我。
发现陈澈时,神经立即绷紧,完蛋!怎么是我最狼狈又最不想被看到的时候,遇到他!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逃跑。
指尖刚抓住冰凉粗糙的铁门把手,肩膀一轻。
书包带滑脱了!沉重的书包像个秤砣往下坠!身体也跟着被带歪!慌乱中想去捞书包,手里的水瓶因为剧烈动作差点脱手!
突然,妖风大起,铁门反向砸过来,我的重心彻底失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
糟糕!
视野里,只有陈澈迅速转身跑来、皱眉错愕的脸和他下意识伸出的手!
不行!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撞到他!绝对不能再把什么东西弄他一身了!
于是,情急之下,我捞书包的手,像去抓救命稻草一样,本能地、绝望地朝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推了出去!试图用反作用力撑住自己?
可是。我忘记了!自己手里其实有个水瓶!
嘭!!
坚硬的塑料瓶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胸口!撞击感清晰地透过瓶子传到我耳朵里!完了!
这个念头刚炸开。
啪嗒!噗嗤。
瓶盖崩飞!冰凉刺骨的半瓶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的困兽,以惊人的速度和压力,疯狂地从瓶口喷射而出!
如同舞台喷枪效果!不!是消防水枪!
哗啦!!!
一股水流,完完整整、浇在了陈澈身上!
画面……定格。
他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水柱冲击过后,水流淌过校服 T 恤,浸透了胸前的大片布料,紧紧贴在身上。裤腿、鞋子也全湿了,脚下一滩迅速扩大的水迹。
他被浇成了……落汤鸡?
死寂。
时间定格了,只剩下水珠从他身上,砸在天台水泥地上的吧嗒声。以及我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一切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没看清,但紧抿的嘴唇,紧绷的下颌线,胸膛起伏的弧度,都散发出一种极其恐怖的……低气压。
灭顶之灾感笼罩下来。这次不是颜料,不是唇釉,是整整半瓶冰凉的水!在高考前三天!泼在了年级第一、永远冷静完美的陈澈身上!
已经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
这是……蓄意谋杀尊严吧?
陈澈抬起手,动作缓慢得有点骇人,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水珠顺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他微微偏了下头,动作冷硬得如同刀刃出鞘。
终于,他的目光转向我。眼神冰冷锐利,带着种山雨欲来的审视,然后定格在我因恐惧而死死捏着瓶子的手上。
接着,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声音低沉平稳,却像冰刀在玻璃上刮擦,每个音节都淬着寒气,清清楚楚地钉进我的耳膜:
「乔雨柔……」他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确认目标无误,「你在搞什么……定向爆破吗?」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血液瞬间涌向脸颊。
定向爆破……他……他是在讽刺我……故意的吗?
天地良心!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撑住自己,不要撞到他啊!!
「我……」我张嘴,想解释,想尖叫,想痛哭流涕地道歉。但喉咙像是被冰块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一股委屈和汹涌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和眼眶,视野很快被温热的水汽模糊。
肩上的书包再也拉不住,「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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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能避则避,有他的地方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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